但歆绮却坚决抗住了主任力荐的秋丹来接替我做节目的总主持人。她跟主任说:“她已经把节目做进谷底了,你要一定要她做,那我走人!”
这次,主任妥协了。后来她干脆连那三分钟的出镜机会也不给秋丹,说:“让她先把人做好了再来做节目!”
听到歆绮问雨辰,我的心里陡然有一些激动。激动缘于一种期待。今天会有雨辰的一点消息吗?哪怕只是他发来的一个短信。想到这里我忙拿出手机来看。短信有,但都不是雨辰的。
雨辰已经搬出去一个多月了。我虽然一直都没跟他联络,但从来就没有打消过跟他联络的念头,可总是抄起了电话的时候,又犹豫了。人的心理上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沟坎,有时候很容易被自己的心思羁绊了双脚而走不过去。其实过不去会更加地挣扎。过去了,也许就是加把劲的事情。歌里唱的很好:走过去,前面是个天!
歆绮一笑,“好了,那我就不起哄了,还是回去吧,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着歆绮的话。惊喜?我的心跳不禁有了异样的律动。我打的出租车很不顺畅,老是遇到红灯。中年的司机就磨叨:“邪,要遇红灯就全是红灯……”
司机认出了我,说:“主持得好好的,咋说不干就不干了呢?”
我无言以对。
司机似乎也没想要我回答,继续说:“别管他网上说了些个啥,那上头的话就像俗话说的,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呢,凡事得量得开。要不你一遇红灯就灭火,一遇红灯就灭火,还赶不赶道儿了?哪来的那些个绿灯啊,是不是啊……”
我乐了,看来他什么都知道。出租车是各种消息的集散地。觉得他还挺喜欢聊天的,就调侃说:“您这嘴上功夫做主持人准行。”
他就哈哈大笑,“这张脸长得忒没规律了,哪像你们这些帅哥靓妹,那么爽眼,就是当画儿光看着也舒服。没辙,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资本呐!我要一出来,得了,把人整个频道都给毁了。”
我被他说得笑起来。一路聊着就到了住处。还没下车的时候,车灯一扫,我似乎看到楼门前的花池沿上坐着个人。尽管由于灯光只在他身上一闪,并没看得很清楚,但我知道那是谁!心里的那种激动和快乐是铺天盖地而来的!
我下了车,向他走过去……
他站起身,说:“直播才完?”
我看到了他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说:“是。你等半天了?”
雨辰一笑:“我没那么笨,知道你今天有直播,刚来的。”说着他把鲜花递给我,“生日快乐!”
我把花接过来。“进去吧。”
雨辰没动,说:“不了,这么晚了,得回去了。”
我问:“在学校住宿怎么样?”
“呃……还好……”他说。
“好什么好啊。跟学生住一起,吵也吵死了。”
楼里透出的零散灯光照在雨辰的脸上,他似乎有些精力不集中的样子。他又重复了一句:“还好……”
我说:“搬回来吧。”
他没说话,目光也从我脸上移开。我想他是不大好意思,就又说道:“什么时候方便了,就回来吧。”
雨辰笑了笑:“再说吧……那,我就走了。”
我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就捧着那束鲜花回屋去了。那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刚进屋,博恺就把电话打来。天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生日的。问我有什么安排没有。我说:“什么安排啊,刚下直播,再说都半夜了。”
博恺不再多说,“你等我啊。”说完就收了电话。没一会儿他果然来了。一定要拉我出去吃东西。我真的不想动了,做直播,精神会一直处于高度的紧张状态中,实在很疲劳,可五更半夜的他赶了来,不出去也不好意思,只得应了。
我们坐在临江的一家粤菜馆里。窗外的松花江已经完全沉睡在夜色里了,什么也看不到。但偶尔有船只经过,灯盏就会像慢镜处理的流星一样,从眼前缓缓滑过去了。
博恺知道我讨厌点菜,所以他也不问我,自作主张点了几样。有雪花鱼翅、红糟鲜竹蛏、炊太极虾、花鱼肚什么的。也都是粤菜里的家常菜了。
“想放弃雨辰了吗?”博恺问我。
“什么话!不过是一时的量不开。”我解释说:“人都有打不起秤砣的时候,现在已经没什么了,我正打算把他接回来呢。”
博恺就笑了,“风格大裂变啊……”
我没明白,“这话怎么说?”
博恺没回答我,问:“菜还合胃口吧?可都是按你的口味点的。”
我点头:“还行。”但我一直有个疑问横亘在胸,今天很想问问他。于是我说:“博恺,你跟我说实话,你这样的……我是说你对我挺关心的,说实话我有些不解。”
博恺说:“有啥不解的,明摆着吗,我想泡你啊,贼心不死呢……而且我也老佩服你,还敢一次次地出来跟我混,不怕我再加点‘料’啥的?”
我说:“你再神通还能每个场所都有内线吗?”
“这可不好说。”博恺说着就哈哈大笑。
而我笑不起来,“可你知道我这人各色,你泡不到的。还是别费事了。”
“没关系,又没什么成本,而且我不急。”
“并不是没成本的事情就一定上算的。”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信这个。”博恺一脸的坏笑。
我认真起来。“博恺,如果是这样,我想我们的交往就太不轻松了。我不喜欢跟有目的人交朋友……”
博恺打断我,“当真了?吓晕了吧。别怕,开玩笑呢。”他脸上的神情突然就认真了,“知道吗哥儿们,我在你跟前总有一种罪恶感,我希望能通过所有我能做到的方式来赎罪!你相信吗?”
“别这么说。要说罪,我们身上其实都带着原罪。”
博恺道:“你就别安慰我了!不过,从善则有誉,改过则无咎。你道如何?”
“当然。”我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并没这样想。从善有誉,改过无咎这话教戒太子诸王可以,而对于真正的罪恶并不适合,否则也就不会有十恶不赦一说。把个好好的伊拉克噼里啪啦打个烂啪啪,回头说情报有问题,无辜百姓落了个白死!即使联合国都“无咎”,但人心能“无咎”吗?我靠!
但我必定要谢谢博恺今天的心意。一码是一码,我不糊涂。
他把我送回住处的时候,问:“多暂去接雨辰?他东西多吗?”
“周末吧,他休。不过是行李、书籍、衣物什么的,一个单身男孩能有什么太多的东西。”
“到时候用我的车去接吧,显得隆重点儿。”
“不了,打个车也方便。”
博恺没再说什么,就开车走了。
没想到,周末的早上我还没起床,博恺的电话就来了,说已经打发人把车给我送了来。我忙爬起来光着脚跑到窗前向下一看,果然他的奥迪车已经停在楼下了。我皱了皱眉,满心的厌烦。你跟着添什么乱呢。因为雨辰挺在意我跟博恺的来往,所以,在这个时候用他的车去接人,实在有些黑色幽默。我根本就没打算用他的车。一瞬间,我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了,一会下楼就把司机和车打发回去完事,这是一定的!
但我还是对博恺说:“谢了啊。”
可这时博恺说:“你给雨辰打电话了没有,我听元峰说他们今天要出去玩的。”
我似乎没听明白:“跟元峰出去……他们约好了吗?”
“约什么呀。应该是一起出去的吧,你还是问问的好,免得白跑一趟。”说完博恺就收了线。
我手里攥着手机,在窗前愣了好久,我在一点一点地理顺博恺的话。“约什么呀。应该是一起出去的吧”,这话很令我犯轴。怎么听着雨辰跟元峰并不只是约好那么简单呢,我脑子煞时有些乱。忙把电话打回去,问博恺:“哥儿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雨辰是和元峰在一起吗?”
博恺说:“你还不知道吗?我以为你知道的。雨辰在他那儿呢,有几天了吧。我还想,你怎么会不在乎,这可不像你的脾气……”
我还是出去把博恺的司机和车打发掉了。然后打车直奔元峰的住处,我必须要证实一下,因为我还是不大相信雨辰已经跟元峰在一起了。但我也想到了昨晚我要雨辰搬回来时他躲躲闪闪的眼神;也明白了博恺为什么要说风格大裂变的话了……
[雨辰]
那时我们还没起床。
听到有人敲门,我睁开眼睛。见元峰没醒,我就起身下床去开门。心想,还没到八点,这么早是谁啊。
怎么也没想到敲门的会是小维。
待我只穿了一条内裤,睡眼惺忪的把门打开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怔了怔,我立刻慌乱起来,残留着的睡意顷刻间就无影无踪了。他望了我片刻,轻声说:“哦。不打扰了……”然后转身离去。
我把门关上,猝然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在门口站了许久后我才回屋里穿衣服。元峰问:“刚才谁啊?”我没说话。他似乎就又睡去了。
我不知道他今天来干嘛,怎么早。也许是找元峰的吧。可为什么又走了呢?是因为我吗?一定是的,也许他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所以他的神情才会有些吃惊。他没有进门就离去了,应该是因为我的缘故吧。他就那么不愿意看到我吗!见到我以后他会是什么感觉呢?我想象不出。昨天他的生日,晚上我去看了他,那是我一定要去的,不去,我会不安。对于我的祝福,我依然不知道他会是怎么样的感受。而后来他要我搬回去,那应该只是在客套。
我洗漱完了,在卫生间呆愣了半晌,不知道该干什么。想了一下,还是出去门了。
在街上悠悠地走了差不多一上午,虽然早饭和午饭还都没吃,可肚子里并不觉得饿。直到逛得有些累了,我才进了一间网吧。
(以上选自雨辰的博客。)
博恺的话得到了证实。我在元峰这里看到了雨辰,我觉得我已经接不回他了。所以我跟他说完“不打扰了”,转身就下了楼。
元峰的住处在四楼,不知怎么我感觉那楼梯似乎很陡,不大好走,又怎么走也走不完似的。我走得有些踉跄,还好有扶手,我靠着那扶手,顺利地下了楼。
外面的阳光很好。刚才楼道里面暗了些,因此冷丁出来,那光线就十分刺眼,眼底猛然有些辛辣感。我沿着街道向前走,不知道走出了多远,已经很累了,很想歇一歇。环顾左右,见不远处有个小街心花园,我什么都没想就走了进去。
坐在椅子上,我静静地看着一个小女孩在玩一只鲜红色的气球。小女孩穿着翠绿色的衣裙,配着红气球,十分鲜艳绚丽。那气球轻轻飘飘地忽而在空中游荡,忽而在草坪上蹦跳,小女孩就笑,笑声显得那么尽兴、那么纯净、那么悦耳,在整个花园里回旋着。
我又仰头看天空中的云,或零散如碎片,或汹涌若浊浪,看似纹丝不动的,但不久会有形态的千变万化。这样专著地看天,早就是孩子时的事情了,那时真的一看就可以看上半天,痴痴傻傻的。那样的日子已经太遥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女孩不再玩那只气球了,而是抱着气球站在了我的跟前,我仰头望天,她则仰着头定定地盯着我看。她可真小啊,能有多大呢?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吧。我把目光从天空中收回来,也望着她,想对她笑一笑,却不知为什么没有成功。可这时小女孩说话了。
“你咋的了?”她神情很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问我,这问题很怪,我咋的了?我没咋啊。我一时不知该怎么来回答她。
见我没说话她又说:“你哭了。”
我忙用手去抚脸,才知道在不知不觉间,我早已经泪流满面!
因为有这泪的提醒,我猝然感到我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孤独、那么的需要一点支持!甚至那么的希望能向谁倾诉。我望着小女孩,她仍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问:“你哭什么呀?”
听她这样一问,似乎我就更有了流泪的理由,那泪水更止不住地往下滚,我清晰地听到了泪滴敲在衣襟上的声响,嗒、嗒、嗒!很清脆!
小女孩似乎一定要问出个根由来:“叔叔,你为啥要哭啊……”
我于是颤抖着声音对那小女孩说:“因为,叔叔被人家给甩了……”
那一刻我很想抱住那小女孩,但我没有,我担心吓着她。渐渐地,有大颗的泪珠也涌出小女孩的眼眶,这善良的孩子的泪是那么清澈、那么晶莹,就像清早花瓣上的露珠!
此时,我跟这个善解人意的小女孩相对而泣……
[雨辰]
在网吧里遇到了几个学生,他们鬼鬼祟祟地打算从我身边溜过去。我早看出了他们的把戏,索性就装着什么也没看见。可他们溜过去了,又有个带眼镜的男生蹭了过来,说:“老师好!”
我看了他一眼,“你多大了?”
他笑嘻嘻地说:“十四……周岁……”
“严重未成年吧?”我调侃他。
眼镜冲我做了个揖:“老师,千万放我们一马,别让班主任知道……”
我说:“那你给我把今天的单买了。”
“剥削……”他看我瞪着他,就嬉皮笑脸地说:“没没有。我买!”
我就照他P股擂一掌,说:“再不准来了啊。走吧。”
他就夸张地原地一跳,说:“老师再见。”然后转身就跑了。
跟学生逗了几句嘴,心情并没有松弛下来,玩游戏的兴趣一点也没有。就随便加了个人跟想他聊聊。那人第一句就说:“我是男先生。不跟男先生聊。”
我跟他穷逗:“我也是男先生,专门跟男先生聊,你怎么样?“
他说:“不好似!”
这三个字很费解。“不好似”,什么意思?琢磨了半天,终于“破译”出来,意思应该是“不好使”。我冷笑,也敲了三个字:“去泥(你)的。”
以为他会急,可没有,问:“萝卜?”
我说:“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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