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几天都没敢回家了,这几天他一直睡在酒店,他在想如何像徐丹蕾解释交待,徐丹蕾也一直没给他打电话,没办法,他只有给柳跃跃打电话,就说自己和徐丹蕾吵架了,让她没事儿时去看看徐丹蕾,他怕徐丹蕾出事儿。柳跃跃在电话里不知内情先把李重说了一顿,然后答应李重去看看。
她给徐丹蕾打了一个电话,徐丹蕾接到她的电话还有些诧异,柳跃跃说是李哥让我给你打的电话,你们俩为什么事儿生气啊?都要结婚了,徐姐,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原谅李哥吧。
“没什么事儿,哎,王楠最近干什么呢?怎么一直关机呢?”徐丹蕾突然问起了王楠,
“他病了,在家住院呢,别提他了,走的时候一声不响,把我们公司的人都吓坏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
一个生病,一个酗酒,徐丹蕾觉得可笑。
“哦,我知道了,我没事儿”。她淡淡地说。
“徐姐,用不用我过去陪你?”
“不用了,李重也大惊小怪的,我没事儿,一切都会很快有结果了”。柳跃跃放下电话,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了,听着好像很严重。
徐丹蕾没等王楠回来,就给李重打了电话,说你回来吧,咱俩好好谈谈。李重听见徐丹蕾冷静的声音,感到这次或许真的过不去了。
晚上,在回家的路上,李重心乱如麻,他不知道如何像徐丹蕾解释这一切,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向自己解释。路过花店的时候,李重还特别买了一束鲜花,他想挽回这一切,今晚任凭徐丹蕾打骂了。
回到家中,徐丹蕾收拾得妥妥贴贴的在等着他,不过眉宇之间那股憔悴让人看着心疼。“回来了。”两人客气的像朋友。李重不知道如何开口,只等徐丹蕾的发落。
两个人在沙发上静静地对坐着,谁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屋内静得能听到针掉的声音,徐丹蕾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八年的青春岁月都和他一起度过了,以为这辈子能常相厮守了,却在要结婚的前夕,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每每想到这,她就恨得牙根直痒痒,甚至感到恶心!太不可思议了,太像是开玩笑了。
“对不起”李重率先打破沉默,他不准备否认。
“唉,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呢?”徐丹蕾憋了几天的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李重看见徐丹蕾的模样自己也难受得心如刀绞,他伤害徐丹蕾得太深太深。
“丹蕾,我和王楠已经过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李重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李重,你别说了,让我们都保留一点自尊吧。”徐丹蕾哽咽着制止。
“丹蕾,我想说的是,过去就让它过去吧,那晚就当我说的是胡话醉话,你也就当什么没听见。”
“我是想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可是,李重,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我们还能回去吗?”徐丹蕾泪如雨下,
李重没说话。
“李重,我们还是别结婚了,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你如果和一个女人出轨,我或许还能原谅,现在这个人是王楠,就在我眼皮底下,我别无选择。”
李重还是没说话,他也说不出什么。
“王楠生病住院了,你知道吗?”李重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徐丹蕾凄惨的一笑,说:“李重,你看我一提他住院,你看你的表情,算了,不说了,咱们分手吧,明天我就搬出去。”
李重说:“你搬什么,要走也是我,我搬出去吧。”
徐丹蕾望着李重,说:“这个房子我没办法住下去了。”
李重低下了头。
徐丹蕾哭着说:“李重,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怎么会是同性恋呢?你怎么会和我说你爱上王楠了呢?”说着把茶几上的被子全部扫在地上,一阵惊天的响。
“对不起。”李重今晚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对不起。“你说什么对不起?对不起就完了吗?”徐丹蕾冲上来就打李重,劈头盖脸的打,李重坐在那里,任凭让徐丹蕾发疯的打。徐丹蕾边打边哭:“李重,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打死我,我都想不明白你会爱上个男人!”打得累了,徐丹蕾紧紧地搂着李重号啕大哭,她呜咽着:“我们完了,我们完了……”,和她相恋八年的李重就这样失去了。
那晚他们做了最后一次爱,徐丹蕾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疯狂的作着,过了今夜,李重就不属于她了。第二天李重醒来的时候,徐丹蕾已经走了,餐桌上有她给李重做的早餐,一封信静静的压在李重昨天买的鲜花下面。
李重:
我走了,没想到我们之间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回顾这些年和你在一起的风风雨雨,我一点都不后悔!我为能把我人生中最宝贵的几年留给你,感到幸福。你曾是那么的爱过我(是吧?),我也那么的爱你,直到现在。
唯一后悔的是,当初你和王楠相识的时候没全力阻止你,否则也不会有今天。我先到外地呆一段时间,散散心,也怕家人找我劝我,就不要和爸妈说分手原因了,他们会承受不住的。如果问起来,你不好明说,就干脆说我喜欢上了别人吧。
王楠其实挺好的,我也很喜欢他,不过,你和王楠在一起还是会有很多困难,你自己要想清楚。要我说还是算了,压力太大,也不现实。这是我真心话,为你,也为他。
以后少喝些酒,洗衣机有些坏了,本来想要结婚的时候再买台新的……不写了,忍不住要落泪。
爱你,永远爱你。
徐丹蕾,即日
名字的下面,又加了一句字迹潦草的话:
李重,你把我们八年的感情给弄丢了。
王楠回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已是黄昏。躁热的白天已隐退,晚风中带着一丝清凉,路边的小店门口有人在闲适的下棋,有人穿者背心短裤在悠闲的散步,这是北方城市一个平常的夏日黄昏。王楠深深吐了一口气,新的生活开始吧。坐上熟悉的大巴,看着熟悉的街景,王楠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十天前,他狼狈的逃离这个城市,十天后,他带着结疤的伤口回来了。正如像刚刚过去的那场大病一样,高烧退了,自己也该冷静了。
推开紧闭许久的家门,王楠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别的,而是李重在厦门给自己买的那双拖鞋!王楠不由得苦笑一下,李重你怎么就走不出我的生活呢?沙发上,李重送给自己的手机还静静的卧在那里,那天烧得糊涂,手机一直扔在那里也没带走。
结束了,让一切都结束吧。王楠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找来一个纸箱,把那双伴随他一年多的拖鞋还有手机,都放入了纸箱当中,又把那套Boss休闲服和鞋找出来,这身衣服上次穿过之后他就没再舍得穿,如今一并封存吧。人有时下定决心是需要一种形式的,做这些,对于王楠来说就是一种仪式。把过去的一些记忆都放进了这个纸箱里,剩下需要的只是时间了。
第二天,柳跃跃见到王楠的时候,尖叫了一声,原来,王楠昨晚把头发也剪了,他不想再回味起李重抚摸自己头发时的感觉。剪过头发的王楠显得更精神,十天来,在妈妈的精心调理下,王楠的气色好了许多,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与过去相比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哎,你怎么把头发剪了?都快认不来了。”柳跃跃见到王楠掩饰不住惊喜。
“天太热,前段时间住院,就把头发剪了”。王楠撒起谎来已经游刃有余。
“你前段时间怎么了?怎么说病就病了呢?也不告诉大家一声,我们都急坏了”。柳跃跃埋怨着王楠。
“我们可没急,是柳跃跃急坏了”。大家开着柳跃跃的玩笑。
“也不知道怎么着,突然就发烧了,手机也丢了,就没来得及打招呼。”王楠再次撒谎。
“手机丢了?哎呀,怎么搞得?”大家伙替王楠惋惜,
“我先到董总办公室去一趟,得向董总道个歉”。王楠这才摆脱了大家。
等王楠再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柳跃跃又凑了过来,
“王楠,你还甭说,你剪了短发,真的很帅,很男人的感觉”。柳跃跃由衷的称赞王楠的新形象。
“我什么时候不男人了?”王楠恢复了以往的笑容,
“你,你……你没和李重联系啊?”柳跃跃犹豫了一下,
“没什么事儿联系什么啊?”王楠装作急着要工作。
“徐姐前几天还找过你呢,我告诉她你住院了”。
“哦,她没说有什么事儿吧?”
“没有,就问了你最近忙什么呢?说打你电话一直关机。”
“哦。”
“哎,你知道吗?最近李重和徐姐好像闹矛盾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人家的事儿,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真费劲”。王楠实在不愿意听到李重的名字。
“王楠,你真的不打算和李重来往了?”柳跃跃认真地问王楠,
“再说吧。”王楠敷衍道,
“要不改天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很长时间没请你们吃饭了”。柳跃跃想趁热打铁。
“行了,你烦不烦哪?工作去吧”。王楠把柳跃跃撵回座位上。不过刚刚培养起来的好心情却没了,李重、李重,自己现在听到这个名字怎么还会心头一紧呢?李重应该快结婚了吧,一想到这,王楠使劲甩了甩头,仿佛要把李重从脑海中甩掉。可他永远不会想到,在他离开的这十天,李重酒后吐真言,彻底地向徐丹蕾坦白了。
就在王楠抽身要逃脱苦海的同时,李重却深深地陷入了痛苦之中。
徐丹蕾走的那天清早,李重拿着她留下的信呆立了很久,跟随自己八年的女友以这样一种方式向自己告别,决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这些年来,他和徐丹蕾在一起,其实已经没有恋人的感觉了,更多像亲人一样。当王楠出现的时候,李重又感受到了恋爱的种种,王楠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快乐,徐丹蕾则让他感受了一种责任。在他放弃快乐准备承担责任时,却不料自己的一次意外失言伤害了所有人。
伤害已经造成,后果已经无法挽回,李重只有一个人默默地承受这一切,他没给王楠电话。
曾几何时,那个叫艾敬的歌手还吟唱着“一九九七,快点来吧”,一九九七年说来就来了。并且在不知不觉中又向前迈出了一步。过去的一年里,王楠感觉有些混乱。他和李重分手了,李重和徐丹蕾分手了,他在年底的时候又辞职了。事情发生的太多,让人来不及梳理,又要奔跑在新一年的路上。
王楠是在刚刚入冬的时候,才知道李重和徐丹蕾分手的消息。
那天,柳跃跃一脸惊讶的问王楠:“你知道吗?李重和徐姐分手了!”王楠心理扑通一下,心脏有些偷停的感觉,表面的语气却尽量装作平静地说:“你听谁说的?他们怎么会分手呢?”
“就是啊,不是要结婚吗?太奇怪了。”柳跃跃带着不解,
“你到底听谁说的?是真的吗?”王楠有些迫不及待。
“你听我说啊,今天我碰见了徐姐,我问她什么时候结婚?她对我说已经分手了,我也没好意思追着问,只是劝了她一会儿,她也没和我多说,就走了。”
“是吗?那应该是真的了。”王楠若有所思。
“对了,徐姐还问起你呢,问你现在和李重还来往吗?”
“你怎么说的?”王楠问,
“我就说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最近也没什么往来。”柳跃跃如实回答。
“他们什么时候分手的?为什么啊?”王楠继续追问,
“有几个月了,徐姐也没详细说,看见我好像有些躲我。”
王楠没有说话,他心里已经翻江倒海。怎么可能呢?李重与徐丹蕾竟分手了!
“李重也太不是东西了,我觉得徐姐真可怜,他怎么能那样啊?都这么多年了,快结婚了,还和人家分手,我要是徐姐早就疯了。”柳跃跃对李重有些咬牙切齿。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你就别瞎说了,说不定过两天又好了。”
“你们男人都没有好东西!幸好,你不和李重来往了,真看不出他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柳跃跃继续不依不饶。
“行了,别说了,你不是当事人就别发些无聊的感慨了。过几天找徐姐吃饭吧,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王楠支走了柳跃跃后,震惊的心情还是没有平复下来。李重和徐丹蕾分手了!而且有三四个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吧?怎么可能呢?一个个疑问像水泡一样冒上来。王楠首先肯定不会因为自己,因为如果和他有关,李重和徐丹蕾早就分手了,还装修什么房子啊?再者说如果因为李重和他之间的关系,李重在分手后也应该给他一个电话,但李重没有。那难道是徐丹蕾发现李重在外面又有了小姐?这个可能是存在的,如果真是这样,他对李重也愈发的怨恨起来。可回过头来一想,与李重交往的这几年,李重真没和哪个女人有过亲密关系,就是偶尔找个小姐,也不过是在一起喝喝酒什么的。王楠想来想去,也还是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不过有一点肯定的是,王楠无一丝欣喜,他倒为李重担起心来,怎么好好的两个人说分手就分手了呢?
王楠想给李重打个电话,又觉得不妥,自己现在打过去电话算怎么回事儿?李重没告诉自己,就说明不想让他知道,他就更不能唐突的去问人家怎么了。
那一天,王楠都是在胡思乱想中度过的。下班以后回到家里,王楠也没吃饭,和衣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今天的这个消息把他平静的生活又打乱了。
王楠自从上次从家里回来以后,他觉得李重已经在慢慢的退出自己的生活。他又用起了BP机,他和留在这个城市里的同学多了联系,他开始跑步,健身,并尝试着和柳跃跃交往。生活似乎已经走上了正轨,可今天的这个消息,再一次把这平静的假象打碎,李重这两个字也再一次把王楠紧紧包围,让他无处可逃。
王楠那一夜翻来覆去,脑海中一直在想,他和李重还有可能吗?李重现在做什么呢?徐丹蕾现在又怎么样了?
问题反复纠缠,却一直没有答案。
徐丹蕾那天与柳跃跃的不期而遇又勾起了她对往事的痛彻回忆,当初王楠、李重还有她和柳跃跃曾经是那么快乐的在一起,可哪知道那些快乐其实是王楠和李重的快乐,与她们女人根本无关。
那天在商场,她原本想躲开柳跃跃,不料对方眼睛尖,打了招呼,她也只好硬着头皮敷衍了事。原因她和李重分手后,她切断了和过去的一切来往。现在徐丹蕾才意识到,分手不仅是和一个人分手,更意味着是与自己过去生活的断然撕裂,你失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生活圈子,包括曾经共同的朋友、对方的家人,还有曾经的生活习惯。这些对于一个女人来讲是残酷的,更何况是对于一个相守八年即将结婚的女人,简直就是灭顶之灾了。
这三个月以来,徐丹蕾感受到了炼狱般的滋味。她曾到外地转悠了一个月,黄山、甘肃、四川,没有目的的乱逛,搭上哪趟车就奔往下一个目的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逃离这一切。沿途的风景没有让徐丹蕾心情好转起来,反倒让她经常触景生情,眼泪不听话的就掉下来。如果你在一九九六年初秋的某一天,在以上的几条线路,看见一个年轻而又憔悴的女人,靠在火车的窗边,望着飞逝而过的窗外景色独自饮泣时,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徐丹蕾。
旅途中,徐丹蕾还曾产生过自杀的念头,一次在黄山,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同心锁,她旁若无人的就哭了起来,几年前,李重曾领她来过这里,两个人在这儿结了同心锁,如今锁不在了,人也离开了,这怎么不让她肝肠欲断!她爬到天都峰上准备跳下去,还是周围游客发现了她的异常,才没令悲剧发生。还有一次在甘肃经过巴颜喀拉山口时,车辆发生故障,低温加上高原反应,情况极其危险,别人都在恐惧中急切的盼望有车经过时,奇怪的是她没有一丝不安,心中倒有一种快乐一种解脱,死了可能就一了百了了。幸好最后有车经过,才不至于命丧高原。
让徐丹蕾改变主意,结束旅程是在四川,从甘肃入四川,徐丹蕾一路浑浑噩噩,她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要去哪里,一个月的漫无目的的行走,没有减轻痛苦,反倒变得更加疲惫。那天,徐丹蕾在搭乘的长途客车上听到有人在议论青城山的普照寺如何的灵验,心中不免多了一个想法,她想出家!尘世中的纷纷扰扰,实在让徐丹蕾有些不堪重负,佛门的清静或许能让自己摆脱这如梦魇般的一切。
当想出家的徐丹蕾来到青城山的这座名刹普照寺时,她一脸悲伤,长跪不起。望着朝向山门当中供奉的明代木雕大肚圆脸的弥勒菩萨正对着自己慈悲喜笑,徐丹蕾不禁泪流满面,心中默念:菩萨啊,我究竟是前世结了什么孽缘,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没有回答,慈怀天下的弥勒菩萨一脸笑意望着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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