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什么?你们在说谁死了?”放学回来就听见老爸老妈在讨论要去姥姥家奔丧的消息。
“就是牛牛的奶奶,前天下午咽气了。”老妈没有一点悲伤,倒有些替表姨如释重负的样子。
“那你们都去吗?”
“我上班请不下来假,就你妈一个人去。”老爸说。
“那我也要去,顺便看看姥姥,姥爷,我好久没去看他们了,挺想他们的。”
“不行,你去干什么?不上学了?我又不是去玩,上半年期末考试你考的还嫌不够烂吗?”老妈开始唠叨我的学习成绩,听的我头晕脑胀。
“求你了,我保证下学期好好努力,绝对拿到好成绩,让我去吧,听说农村死人会大办丧事,尤其是牛牛家那么有钱,肯定热闹极了,让我去看看嘛!”我贼心不死的央求老爸。
老爸向来是心慈面软,禁不住我软磨硬泡向老妈投去了求情的眼神。我见形式稍有转机,立刻顺水推舟的说:“上次姥姥打电话来的时候都哭了,说想我了,去年寒假咱们都没有回去,我都快一年没看到他们了,真的想他们了!不信你打电话问问姥姥姥爷,看他们让不让我去!”
我使出杀手锏,老妈说不过我,同意带我一同前往,第二天是星期五,我请假两天,算上星期天,我总共可以有三天的时间来回,虽然时间并不充裕,但对于此时的我来说已经可以算是意外之喜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和老妈出了门,一路下了火车换汽车,折腾了一上午,等到了姥姥家的时候刚好中午12点。事先已经通过电话,所以姥姥姥爷应该都在家等着才对,可等我们到了姥姥家门口的时候却发现铁将军把门,除了院子里的三只小狗崽走来走去,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正在我和老妈纳闷的时候,发现舅妈一路小跑向我们奔了过来,一边掏钥匙一边喊:“我算计着你们娘俩是该到了,所以饭都没吃完就往回跑,还是晚了一步,你们娘俩啥时候到的?”
“我们也才到,俺娘和俺爹呢?咋都没影儿了?”老妈一回到家乡,乡音立刻就冒了出来,实在让我有些吃不消。
舅妈一边开门,一边说:“陆家老太太不是没了吗?全村人都去他家坐席(吃饭)了!”
“啊?全村人?”我立刻傻眼。
老妈从小生在农村,对这里的风俗早就见怪不怪,所以并没惊讶,反倒是对菜谱十分感兴趣。
舅妈像说相声“报菜名”一样,数落着陆家宴客的菜单,最后还补充的说:“人家就是有钱,肘子都是这么大个儿的,对虾都是这么长的!”
“舅妈,你说的那不是肘子,是猪头吧?哪有这么大个儿的肘子啊!对虾这么长?那不成精了?”我有些瞧不起乡下人的习气,忍不住打趣舅妈。
舅妈并不在意,拉着我们放下行李,说:“你们不也没吃呢吗?正好,那边还没散呢,现在去还赶趟,走,晚了就没有了!”
出于本意,我是十分的不想去凑这个热闹,觉得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哪有刚一下火车就跑到人家吃白食的道理呢?可舅妈说都是实在的亲戚,谁也不用和谁客气,说起来也对,舅妈是表姨舅舅的女儿,关系如同我和表妹铃铃一样,所以她们的确可以算是“实在亲戚”。可是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我就搞不清楚了,乡下的亲戚关系常常把我绕的晕头转向,想不通索性就不去想,我无可奈何的跟着老妈和舅妈一同去往陆家,也就是我小表哥的家。
我对这条路并不陌生,以前每年放假时都会被小表哥拉着去他家玩上几天,绕过废弃的水井,眼前闪出一栋二层小楼,老远就看见院门大开,吃饭的人院子里坐不下,已经把桌子摆到了门前的土路上面。
这些人吆五喝六,吃的是热火朝天,这一个说:二叔,再干一杯,你不喝倒今天不能放你走;那一个说:三嫂,今天的腰花很嫩,你尝尝!九十岁的老爷爷拄着拐棍也啃骨头,两三岁的小顽童穿着开裆裤却嚼大虾。
远远望去黑压压一大片,吵闹之声不绝于耳,那场面没有亲眼见到一辈子我都不会相信!这究竟是不是办丧事啊?怎么比娶媳妇还热闹呢?等我们跟随舅妈一路披荆斩棘挤进院子之后才发现,院子的东西两边各搭了一个大棚,东边的比较高是灵棚,一副挽联极度讽刺,上联写:悲声难留慈母脚步。下联配:哭音相送高堂仙游。横批更是妙的不得了,四个大字,写道:举世同悲。灵棚内一张供桌,上面一张黑白照片摆放在正中,前面是香炉果品一应俱全,一盏“长明灯”是用小碗盛满豆油,再用棉花挫成灯芯制作而成,左右分别点了两支长长的白色蜡烛,供桌两旁堆满了花圈,有些摆放不下干脆堆在外面,供桌正前方是一个红泥烧纸的“丧盆”,里面半盆纸灰已经熄灭,我随老妈先来到灵棚内,上了香磕了头,又烧了几张纸钱,灵棚内招呼我们的是牛牛的二叔,他不是本地人,所以我和老妈都不认识,舅妈给我们介绍之后他让舅妈替他招呼我们自己找位置吃饭,舅舅此时已经微醺,他身边是姥姥姥爷,位置早就给我们留好了,可桌子上的菜却已经十碟九空。
我看着这些乱哄哄的场面就已经没有胃口了,更别说让我吃这些残汤剩饭了!出于礼貌,我不得不坐在老妈身边,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我想当时所有在场的人唯一一个像是参加葬礼的人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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