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接过来拿起一片放在嘴里,一时两人又是无话。
“你还没改吗?”小虎冷不丁的开腔了。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改什么?”
“你忘了吗?那个晚上我对你说的话,我说只要你改了那个毛病,我们还是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啊!我一直都没看不起你的啊!”小虎眼圈更红了,声音也有点哽咽。
“别逼我,小虎,我就是这样的人了,定了,是该死的老天让我一生下来就定死了只能走这条不归路,我没有其他办法,别逼我行吗?”我心里难受极了,眼泪又抑制不住想往外涌。
“我不是改了吗?”小虎坚持强忍住泪水,努力着劝我:“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只要你愿意。”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们其实是不一样的!我只喜欢男人,懂了吗?”我泪水夺眶而出,大声申辩着。
小虎也哭了出来,他咬了咬嘴唇,扭头埋下头让泪水痛痛快快地流淌,过了一会儿,他抹了抹眼睛,慢慢抬起头来问我:“是那家伙吗?”
“嗯,”我点头承认了,小虎和郝健他们毕竟不同,在他面前我想隐瞒也隐瞒不了,不如承认了。
“妈拉个逼,”小虎使劲儿扯了一把两脚间的野草,恨恨的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早看出那家伙不是好东西,看来是他把你又给带坏了。”
“我从来都是这么坏,这么不要脸,你当初对我的评价很正确,呵呵,就算没有他我也会找别人的,我有权利喜欢对自己好的人!”我急了,声音越来越大,忘记了不远的地方,同学们正欢快地玩闹着。
小虎紧张地向四周望了望,盯了我一眼说:“算了,这事儿还是看你自己,我能说的也就是这些,你好自为之,希望将来你不会后悔!”说完他甩掉手上的野草,站起身来往大部队那边走去。
我抬头望着他矫健的背影,泪水不争气的继续流着,默默地自言自语,小虎啊小虎,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兄弟吗?还有机会吗?
我的声音很小,没想到小虎却听见了,他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下,接着转过头来望着我一字字地说:“当然,无论如何,我们永远是好兄弟好朋友。”
回成都的路途上,我和小虎一路无话,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我望着窗外的美景却无心欣赏,我知道,我能和小虎重新做朋友我已经该知足了,其他的我还能苛求什么呢?我已经有了那么爱我的曾超了,我应该对得起真正对我好的人,没错,我要对得起他。
回到成都后已经是傍晚了,小虎一下车就打电话给雯雯陪不是,我则借他的手机给曾超打电话约他出来聊我们在雪山的新鲜见闻,小虎见我如此的不避嫌,又是哼了一声,收回了电话就回寝室了。
打那以后,我和小虎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朋友关系了,我们寝室的几个哥们儿还是一起踢球喝酒上自习,但是也仅此而已,小虎更多的时候还是和雯雯在一起,像校园里的其他情人们一样,我常常看到他们在荷花池边散步,在食堂里互相喂饭,似乎很幸福。其实这样最好,我已经有了曾超,而他也有了雯雯,并且他对我的性取向似乎也慢慢接受了,这样的关系温和又温馨,挺好。
曾超的临床实习期已经结束了,毕业前最后几个月主要就是上一些无聊的临床体验总结,就业指导之类的渣渣课,更多的时候他是为找工作而焦头烂额,除此之外,他就是和我天天上晚自习,其实临近毕业的时候,像他那样还天天上自习的人已经很少了,大家都忙着玩儿去了,可他说那些聚会没有意思,能和我一起自习的时候不多了,他要珍惜。
曾超的父母那时已经帮他联系了西安几个大医院,可他坚持不去,他在电话里和他父母吵过几次,他说他爱上了成都,他要留在成都工作,他想过独立的生活,电话旁边的我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当时感动得一沓糊涂。曾超是外地人,在成都没有什么关系,又只是区区一个本科生,想要找到好工作其实很难,去小医院又太委曲他了,我舍不得他又不想他将来过的不好,只好天天催我爸妈帮帮曾超。
好歹我爸妈有那么点点小关系,终于帮曾超联系到了一个还不错的医院,签了约,曾超算是吃了颗定心丸了,接下来,又是一年一度的足球赛了,这是我们这支球队最后一次比赛了,明年,我们学校和另外一个学校合并后就只有学院队没有年级队了,因此,我们发誓要拿这最后一次冠军来证明我们的实力。
我的脚还没有好完全,因此郝健只能把我列为替补,前面几场比赛我都没上场,还好对手都不强,都是大比分过关的。到了半决赛,对手是上届冠军,实力很强,我们赛前作了充分的准备,甚至还全体去理发店削发铭志!比赛开始后,我们在场上表现还不错,但是前锋把握机会能力不强,几次好机会都没有进球,反而让对方偷袭先拔头筹,中场休息的时候大家情绪都有点紧张,前锋不力这在球场上是致命的啊,郝健似乎也拿不出更多的办法,这时小虎凑到我身前来问我能上了吗?当然能,我一直都是正选前锋,在球队以往的进球中近一半都是我进的,此时就算脚疼也要撑啊,我不想给自己的大学生涯留下遗憾,大家都不想!于是我自告奋勇向郝健申请上场。
可能是脚还没好完,也可能是我太心急了,上场后我的表现并不好,几次落入对方的越位陷阱,时间一分分地过去了,大家的腿都是越来越沉重,传出的球也是偏得不知方向,眼看比赛就要结束,我看见郝健已经绝望了,而小虎则低着头骂怪话。这时候我恰好在禁区前方断了对方后卫一个球,跟着衔枚疾走,利用自己的身体速度往禁区里人堆冲!当时我脑海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疯了似的念头,你们快来踢我,踢吧,最好把我再踢骨折了,判你们个点球!
我相信上天是保佑我们的,对方几个后卫看见我不要命的往他们身上撞也慌了手脚,我觉得好像有只脚碰了一下我的右腿,虽然只是轻轻挨了一下,可我马上抱着腿顺势摔了下去,倒在地上后作痛苦状翻滚,配上惨叫连天,当时就唬得裁判连吹犯规,当然,黄牌,追加点球这些都是少不了的,乐得我立马就想跳起来狂吻裁判!
小虎他们不知内情,担心我又受重伤,紧张得冲上来就和对方干架,场边的双方同学也冲过来助阵,一时场上一片大乱,好不容易才劝解下来,小虎闹得最凶,得红牌下去了,那个倒霉的后卫又被追加黄牌也罚下去了。
此后当郝健罚入点球后,下半场结束,1比1!比赛直接进入互罚点球阶段,对方这时候锐气大减,连续几球不入,而我们则相反,轮到我的时候,已经是赛点了,我踢进了就淘汰对方,刚才还惨叫连天的我助跑几步,骗过守门员,轻轻松松的大力推射入门,OK!赢了!
赛后,大家簇拥着去洗澡,澡堂里一片欢腾,大家都夸我的大智大勇,小虎则抱着我又唱又跳,这家伙一高兴就忘了场合,差点儿把我弄出洋相来了,我们两兄弟这样亲热的场面大家好久都没见过了,又是一阵起哄荤话,小虎脸一红,不闹了,放开我穿衣服去了。
最强的对手被我们搞定后,下面一场决赛就没啥可写的了,3比0,我们轻松战胜对手,获得了大学期间我们队唯一一个冠军,现在,那个酷似世界杯的奖杯已经不知道流落何方,奖杯底座上刻着的那20个名字也成为了永恒的记忆,唯一能让我反复回想的是那张赛后的合影,20个生龙活虎大汗淋漓的光头小伙攀在一起,高举奖杯,一脸的春光灿烂。
曾超毕业后没几天就开始上班了,他的医院离我们学校很近,他住医院的单身宿舍,条件很差,但是那毕竟是个独立的小窝,这样,我们就不用再偷偷摸摸紧紧张张下去了,考试周过后,同学们陆续回家了,那个暑假,我则用各种理由欺骗爸妈,有机会就来那间简陋的小屋找曾超。
曾超很辛苦的,刚进医院,好多东西都不懂,所以他天天都呆在病房里工作学习,我则有空就上街买菜买冰淇淋,弄些吃的什么的犒劳犒劳他。其实,我什么东西都弄不来,不过自己慢慢摸索,到最后,勉强会弄点煎蛋面啊,炒肉丝,炖猪蹄之类的简单菜,就这些曾超已经很满足了,他常常抱着我说他怎么那么好的福气,遇到我这么好的乖弟娃儿。
平时,我们更喜欢的是一起去游泳健身,我们在省游泳馆里办了年卡,那里一年四季都是恒温,特别舒服。在泳池里他简直就是浪里白条,他的游泳技术很好,蛙泳仰泳蝶泳样样顶呱呱,常常把外表黝黑貌似游泳健将其实只会乱扑水的我甩得老远,然后停下来耐心的手把手地纠正我的错误姿势,而人少的时候,我有时会潜到水里去扒他泳裤,惊得他花容失色,魂飞魄散。除此之外,曾超在健身方面也逐渐把我带上了路,健身房里的曾超那也是高手,身体建设得挺不错的,总之只要是上肢的运动他永远比我强,下肢嘛,他就不如我了,爆发力强的两只青蛙大腿永远是我的资本。
暑假过后,我在学校的时间呆的就要多些了,一来曾超的工作和我的学业都很繁忙,二来我担心老是不呆在学校也容易引起宿舍室友的嫌疑,所以更多的时候是曾超到我们学校来玩,寝室里大家都跟他很熟了,大家称兄道弟的都很亲热,尤其是郝健,他特欣赏曾超稳重的为人,还常常嘲笑我怎么不跟着曾超多学学,啥事儿都做不好。
我和曾超相处很好,这一点并不是谁都愿意看到的,至少我觉得他在的时候小虎就很不自在,尽管他嘴上没说啥,但是曾超一到来他肯定要离开,别人注意不到我却是能发现的。有一段时间,曾超单位送他到我们学校参加一个为期一月的英语口语培训,这可把我们俩乐坏了,就像回到了上学期一样,我们又可以一起去教室自习,一起散步踢球,我也常常跟着曾超混进他们那个培训班上去一起听课。
有一天晚上下课的时候,看着身边热闹的学弟学妹们在楼梯打闹时,曾超突然感叹还是读书好啊,校园的气息永远都是清新活泼生机盎然的,不像工作了,天天操心,提心吊胆,人都变努钝了,再说医学知识浩瀚无边,只有工作了才知道还有好多该学的东西都没有学到,早知这样,当初就该考研,这样的话,又可以多在学校多学习几年了。我一听,心里一动,考研?不错的主意啊,那我们一起考研!
听了我的想法后,曾超也很有兴趣,他歪着头想了一下说,你后年毕业,还有一年多才考呢!看来我也只有等一两年再考了,不过呢,你总是五分钟热情,而且你英语那水平我可不敢恭维,早点准备总是没有错的,我呢,这两年把临床技能练好,执业医师证考上,对将来考试也是有帮助的,是吧。
我那时都大四了,以我不怎样的基础,准备考研也该是时候了,我们就这样聊着聊着下了楼。到了楼下,我们正各自找自己的车,突然曾超懊恼地说,车坏了,我一看,可不是嘛,后胎全瘪了,我于是骑车到自己的寝室向楼下管理员那儿借了个气筒回来,打足气后观察了会儿,问题不大,可能是哪个手痒的人把气放了,胎并没有坏,我们相视一笑,骑着车到曾超寝室里玩去了。
可是以后又反复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每次都是曾超的车坏,直到最后一次,我们发现曾超的车不仅是被放气了,连气门芯子都给拔了!我当时心里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晚上九点公车早就收了,修车店也关了,寝室里又没有空床,曾超只能摊开手无奈的打的回去了。
送他回去以后,我心里很生气,我知道这都是小虎干的,可他这么做又是为啥呢?小虎对我和曾超在一起不满已经很久了这我知道,可是有必要这么对待我们吗?他天天和雯雯寻欢作乐都可以,怎么对我们这么一点点亲热接触都忍受不了呢?再说,他不是不喜欢男人了吗?吃哪门子醋阿?
回到寝室,小虎正独自一人拿着本书坐在床边看书,表情明显有点慌张。我阴沉着脸一P股坐在他对面就那么死盯着他,小虎心里一定发毛,他故作镇定地埋头看书很久后终于抬头对我说:“东东今天咋了?谁惹你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其实也没多大事儿,不就是一气门芯子嘛!我就是搞不懂你怎么还跟小孩似儿的搞这种勾当?我还以为你真长大了呢!”
小虎放下手中的书,低头半响不说话,脸朝向一边,脸色也是铁青着盯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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