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同志小说:小虎 - 第20页

我一一答应着他,心里却突然有点不安,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么久我们不见面,你会不会喜欢上别人?你们寝室老姜小郭常洪啊都挺帅的,人也不错,你会不喜欢上他们……”

“傻啊你,天下哪有那么多Gay啊,你们寝室出了你和小虎两个已经是天大的巧事儿了!”曾超有点急了:“再说了,也许那些人都是很不错的,但是我偏偏不喜欢,我就喜欢你,丑乖丑乖的,好欺负,好玩儿。”

我哪里丑了啊?!气急败坏的我正打算分辩,曾超却正色说道:“好好干,别让我有一天为你失败再次流泪,哥哥永远是你的后盾,你要的资料我会帮你收集的,记住,你的不争气就是对我们俩感情的背叛!”

是啊,我如果不争气的话确实很难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不起所有爱我的人,于是从这一天起,我在忙碌的工作之余开始了近乎疯狂的学习。

当医生之辛苦是我在做学生时无论如何都不能体会到的,这个医院管理很严格,很正规,进院第一天,医务科长就告诉我,先轮转科室三年,这三年是实行住院医师二十四小时责任制,也就是说,除了星期六下午可以休息,其它时间必须都呆在科里,吃饭睡觉都是这样,不得离开医院,工作前两年最好不谈恋爱,这些话简直把我吓惨了,这还怎么考研?后来才知道这只是医院吓唬人的,事实上也有人严格执行的,但这些人并不完全是好学,很多都是在做样子给领导看,对我这种考研的是没有约束力的。

但是在普外科转的那半年的时候,我确实是没有休息过哪怕一个下午,即使周末也是,天天都是手术,收病人,换药,写病历,完全没时间看书,那个中专毕业出来的主任明明看到我连上厕所都在跑,却随时骂我动作慢,基础知识差,甚至说怪不得我刚毕业时没有单位要,书呆子就是书读得越多动手能力越差。我本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可我还能怎样?我只是一个小卒子,必须忍。

最惨的一次我两天没合眼,呆在手术室里就没出来过,那是一个胰十二指肠联合切除术,之前我已经连续忙了24小时没合眼甚至没吃饭了,这个手术又是从上午做到第二天凌晨,主刀的水平太差了!动作太慢!拉钩的我实在忍不住困居然站着就睡着了!这对病人是很危险的,我手里的拉钩还拉着病人的器官啊!

主刀是那个脾气火爆的主任,他发现我睡着了后大怒,当着众人的面拿起一个环钳使劲儿砸在我手上,好疼啊!疼醒后的我极度尴尬,可更让我不能忍受的是旁边护士和实习生的哄笑,我狠狠地盯着主任,怒吼道,你们这些高年资医生写病历吗?写手术纪录吗?换药吗?就知道动嘴使唤人!我每天要写上万字,开无数的药,抬无数次病人,手术台台都上,我都两天没合眼没吃饭了!我容易吗我!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小辈,吃回扣的时候没有我们,扣病人欠费扣药比的时候却拉上我们摊……我越说越口不择言,最后气极了,丢了拉钩就冲出了手术室。

其实我真的不怕说这些话,我其实还有点儿想通过这种方式让领导辞退我,那爸妈也就没有话说了。我静静地倚在手术室外的接待台边,不顾病人家属诧异的眼光,慢慢脱下了手套,手套没破,可我的手却出血了,我知道那是环钳打的,心里突然一阵悲凉,我从小就被家人宠爱,很少受气,读书时也人缘挺好,大学时小虎和曾超郝健以及室友们都对我亲热关心有加,怎么一工作就这么让人憋气呢?看来我

还真是该去继续读书,象牙塔里没有这么残酷,那里有的只是清新的学风,飞扬的青春,纯真的爱情。

出乎意料的是单位并没辞退我,只是把我提前调入了脑外科轮转,这个科没有那么多手术,但是病人病情大都很重,文字叙述工作量很大,几乎是随时写病历,半夜也常常被叫起来参加抢救车祸什么的,我的复习还是很难继续下去,我心里那个急啊,可是有什么办法?我算了一下,我每天在医院里奔跑着干活的时间平均起来超过13小时,除去吃饭睡觉上厕所还能剩下多少时间复习?何况每天回了家全身酸痛,困意浓烈,更不用说还要同时准备迎考职业医师执照!已经是七月了,我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我必须为我更为曾超负责!正当我打算不顾父母的拼死反对坚持辞职时,一件意外挽救了我,事后想起来,这也许是改变了我一生的一次意外。

这次意外的令人不意外之处在于这一次还是骨折,同样是踢球导致,是在我们单位和巡警队之间进行的一场友谊赛中发生的,位置和当年读书时一模一样,应该是老伤吧!这次骨折对我今年考研的重要性不仅在于赢得了三个月的完全修养时间用来复习,更重要的是帮我赢得了人心,我在考研后期有副院长帮我请假,有老主任帮我隐瞒逃岗早退,有小师弟主动帮我顶替夜班等等有利条件全拜这次意外所赐,为啥?因为比赛前我对单位里几个好朋友斩钉截铁地发誓说今下午比赛我一定要把腿踢断,这样我就有时间考研了!其实这完全是开玩笑,我平时也常给别同事们说要是逛街时汽车把我撞进医院该多好那样就可以有时间复习这些昏话,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可成了真!

于是一个传奇就这样在医院里传唱了出来,我为了考研而毅然断腿的事儿感动得那些曾经考研却壮志未酬或者打算考研却思前顾后的人们唏嘘不已,护士大妈们也流着眼泪把我这事儿当作超经典的感人事迹来教育她们不争气的儿子,一时间,我的病房里挤满了慰问我的或熟悉或不熟悉的同事们,颇为壮观,这倒给了我莫大的压力,我要是明年考不上研的话,那不是闹了个天大的黑色幽默吗?

这一次不是粉碎性骨折,骨头只是错位,不需手术,医生给我打了个石膏,其实这更难受,因为是老伤,固定时间比通常的骨折更久,大热的天,要三个月才能取下厚厚的石膏啊!尽管能赢得时间复习,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难受,很想找人诉诉苦,于是我忍不住拨通了曾超的电话。

曾超在那边得知了我的消息后极为震惊,甚至有点埋怨我太不注意保护自己了,不过听取了我因祸得福的新颖观点后,他多少有点认同我的看法了,可看到心爱的人又一次严重受伤,他还是很难受,考完期末考试后的当天就买了车票匆匆往成都赶。

等待曾超归来的那两天,我呆在病房里百无聊赖,脑海里又回想起当初在学校里受伤的那段时光,想起了曾超对我的百般体贴,想起了那些可爱的同学,想起了小虎郝健他们,思索着这事儿是不是该告诉他们一下呢?屁大个事儿到处宣扬会不会让他们担心呢?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翻开电话本,一一打了过去。

郝健和郑爽俩人先是吃惊,然后就表示很快会来医院看我,至于小虎的手机却老是拨不通,无奈下我只好打到他家里去问问,这回是他爸接的电话,他说小虎自从几个月前考北医失败后就一直情绪不好,甚至把手机也换了,还说小虎现在正在上班,接着告诉了我他的新号码。

我一时惊讶得嘴巴可以塞进一个鹅蛋!小虎一月份那次和我同天的考试居然不是单位内部考试而是考研,而且也是考北医!我气愤惨了,有种受骗的感觉,马上拨通了过去想质问他为什么骗我!

电话响了很久小虎才接,他在那边故作轻松地开玩笑说怎么我那么神通广大,换了号码我都能轻易找到他云云,我很快打断他骂道:“你为什么要瞒我考研的事儿?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兄弟,我们本来可以再考研路上共同奋斗,共同勉励的,你这是何必?”

小虎还是笑嘻嘻的:“你啥都知道了啊?还真的是神通呢,我今年确实是考了的,考着玩儿呗,没告诉你是怕你笑话,你又不是不晓得我的底细,我哪里是个学得进去的人嘛……”

“那你为何也考北医?!因为我?”我仍然不能接受他的解释,其实我心里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他要考研,而且是考北医,长期以来心里对小虎的那份自责又涌现了出来:“你怎么还是没开窍呢?我和曾超已经是铁板钉钉一辈子了,他不会负我,同样我也不会负他的。”

小虎笑得更欢了,连声调侃我:“我说冬冬你也太孔雀了吧?我敢再碰你,你那宝贝哥哥不打死我才怪!考北医谁不想呢?反正上次我就是抱着玩儿的态度去考,考哪个学校不一样?至少这辈子咱也和北大沾了点边噻!你说是吧?真的不是因为你,信我行不行?”

听小虎这么说我心里好受些了,接着问:“那你今年还考吗?”

“要考,这次考研准备得不充分,但是却激发我回忆起当初在学校的考研梦,这考研啊真是怪,要不然就不考,一考就停不下来了!再说了,咱们学医的就只是一个大本的话以后在医院怎么混呢?要考,绝对要考!我这次继续和冬冬一起考!”小虎不再笑着说话,逐渐正二八经了起来。

“你还考北医?”我有点担心他钻牛角尖:“其实考本校更好考些,真的,我都有点后悔当初劝曾超考北医的建议了,难度确实要大不少,不说专业课吧,就是英语单科的录取线也比我们学校高十几分啊,你我英语都不好的啊……”

“我现在还没定,报名不是还早吗?我看情况决定,你还是考北医?你俩可真是……”小虎正打算再次调侃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急着说:“遭了,手术都开始了!你看你这个冤家,又害我哈,好了好了,我挂了,你在那边好好复习哦,有事儿短信沟通,这几个月又看书又上班,太累了!妈的,又是个大手术!”

电话骤然挂了,我发现聊了半天我居然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骨折的事儿了,正想发个短信给他通知一声,突然觉得算了吧,小虎这段时间也复习得很累很投入,还是少让他操点儿心为好。

曾超是在我骨折后第四天回成都来看望我的,进了我的单间病房后,看到我因为熬夜而消瘦的脸颊和打着石膏抬得老高的伤腿,他那两道常人罕见的浓眉拧成了一团,摸着我头上短短的发茬,叹了口气说,弟娃儿,你怎么自己就照顾不好自己呢?看看你自己这几年过的什么日子啊!受苦太多了,让我怎么说你呢?以后别再吃这么多苦了,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

看着他那正二八经的样子,我忍不住笑着把他拉到床上坐好,得意地说,这一次确实不叫受苦,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啊!正好没人打扰我复习嘛!再说了,正是因为我自己照顾不好自己,所以上天才会造出一个曾超来帮助我嘛!你看,我这几天都没抽烟了,心里想得不行,老天就把你派你来了,正好给我来一支!

曾超关了病房门,拿出支红娇,点燃了递给我,我像饥饿的乞丐见到鸡腿一样贪婪地大口吸了起来,曾超呆望着我那条伤腿,轻柔而又爱惜地玩弄着暴露在石膏外的脚趾头,只是嘿嘿地笑着。

在医院没呆几天我就回家了,我给爸妈扯了个谎说曾超要在成都这边帮他导师作一个课题,所以暑假要在成都呆段时间,干脆就住我家,这样既方便他搞课题,也方便了腿脚不便的我,曾超就这么顺理成章地住了下来,看起来,确实和我第一次腿受伤的情况差不多,同样是在我情绪最失落的时刻受伤,同样是曾超陪着我慢慢疗养,只是这一次,腿伤较轻,心事较重,我们大多数的时间主要还是花在考研这个中心问题上。

因为我的腿还打着石膏,行动不便,一般我就不怎么下床了,只是坐在床上看书,背单词,曾超大多数时候都陪我呆在屋里,或者上考研论坛给我下载资料,或者和我交流口语,时不时还抽问我背书的扎实程度。因为有了去年下苦功的基础,我发现今年复习其实比去年要顺利多了,只要给我时间,我相信上线绝对是没有问题的,曾超抽查了我一段时间后也同样这么认为。

但是小虎那边似乎不大顺,我们常常发短信互相通报复习进度,他真的有点慢,都快九月了,可他几乎一门课都没有看完,英语单词也没怎么记,更不用说阅读听力了。我有点为他担心,多次打电话问他是怎么回事儿,他也很着急,可是他们那儿工作更忙,不说看书,即使睡觉的时间都不是很够,恰好这几天碰上了医疗质量检查,他被医院上面分配了三百份不合格病例要求整理重抄,这样一来,他哪有时间复习了呢?我只能替他干着急,骂他们狠心的医院,而小虎则总是重复着说会有办法的,大不了我也把腿弄断就是了。

我一听奇了,忙问他,你咋知道我腿又断了?我上次没告诉你啊!小虎犹豫了一下回答道,郝健告诉我的,他这段时间又来过重庆两次,不好意思,我本该来看你的,但是确实是抽不出身,而且我知道曾超肯定要回成都来照顾你,我来不来其实你也无所谓的,小虎依旧是那种酸酸的腔调,弄得我心里很不爽,我想了一会儿,正想反驳他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电话早就挂了。

暑假过后,天气还是挺热,我的腿也还没完全痊愈,可曾超必须回学校去了,离开成都前的那一夜,他最后一次给我洗身擦澡,我们在浴室里彼此抚摸着对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流着泪亲吻着,我知道,又要等半年才能见面,我和他要一起再吃半年的苦,而且这苦后还不一定甘来。

伤后三个月时,我的腿已经取了石膏,慢慢可以走动了,可我还是赖在家里不肯上班,全力以赴备战考试,考试时间越来越接近了,我现在确实完全没有上班的心思了,但辞职也是不可能的,那样给我父母的压力就太大了,算了,我就给单位上继续请假说腿还没好完,能拖就继续拖下去吧。

一天傍晚,我回母校去买点儿可以打折的医学书和考研资料,顺便在学校里逛了逛,好久没回到这儿来了,真是想念,那竹林,钟楼,荷花池,男生院前的乒乓台,足球场上搏杀的同学们……一切都丝毫没变,那么熟悉,那么亲切,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回忆起了那年夏天的那些人,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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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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