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校园路上,不知怎么地想起了郝老大,自从上次来病房看过我后,好久都没见到郝健了,于是打了个电话给他,他很高兴我的腿这么快就好了,忙着出来接我上他寝室玩儿,他刚在林荫路那边租了一套房,一室一厅带卫生间,进了屋,我打量着他屋里,狭小而整洁,窗明几净,电脑书架一应俱全,因为背街,噪声也很小,不错啊,读研都那么奢侈,沿海的人还真TMD有钱。
我和郝健坐在里屋里闲聊,郝健详细询问了我复习得如何,我如实回答,这让他很高兴,我也知道了他的情况,除了学习,踢足球,总的来说他的生活还是比较单调。我心念一动,郝老大年龄可不小了,除了大学时单恋苏拉之外,一直都还没女朋友,现在出来租房子,肯定有鬼,呵呵,老大的春天终于也到了!于是,我心知肚明般朝郝健大笑,直笑得他红着脸大怒,无意间我突然看到了桌上一本新买《实地解剖学》,我好奇地翻开书,扉页上的几个大字是郝健的笔迹:既遇君子,云胡不喜。我忙问他,你买这书干吗?你不是不用学解剖了吗?
郝健有点不自然了,他敷衍着说这是帮其他考研的同学买的,过两天要寄出去,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他那上面的字是怎么回事儿,他就把话题给转移开了去。然后就说到了小虎,郝健说他前段时间因为课题上的事儿去过重庆几次,也到小虎那儿玩了几次,当然,当初毕业时他俩之间闹的那点小矛盾也早就修复好了,感觉小虎过的不怎么好,工作很一般,女朋友也吹了,孤孤单单,怪可怜的,不过,好像他和你一样,也在打算考研。
这些我都知道,还有更多的事儿老大你不知道,小虎确实过的不好,也许这都要怪我,也许谁也怪不了谁,我突然有了种想把一切向老大坦白的冲动,甚至想让郝健去帮助小虎,安慰小虎,不过,理智告诉我,这只会害了我和小虎,尽管我们三个当初是如此地要好,但是一旦郝健不能接受我们之间做过的那些事,正直感超强而观念又传统的他带给我们的伤害可能会是难以想象的。最后,我只是平淡地对老大说,多帮帮小虎吧!他现在日子过得不好,你要多去看看他,多给他准备些资料,别让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郝健做出夸张的表情搂着我说,你太小看我了吧,想想大学时对你们两个小东西最照顾的是谁?不是别人,正是我郝老大啊!你不说我也会竭尽所能帮他的,自从上次考过一次研后,小虎现在钻牛角特别厉害,他说他特别厌烦这么工作下去,想继续读书,所以考研是他不能回头的一条路了。
郝健放开搂着我的手坐了下来,神情有点焦急地继续说,我劝了他多少次考本校,他英语不好,正好我们学校地处西部,英语单科可以降分,而且资料我也好找,录取的时候我还可以帮他联系人,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没定下考哪个学校,真有点急人!冬冬,你劝他一下好吗?我知道你对他说的话一向比我管用。
我劝了小虎多少次了我都记不得了,可是我现在确实不知道小虎要报哪个学校,离报名截止日已经不远了,我也该问问小虎的情况了,于是我点点头答应郝健说,我会再去问问他的,告诉他考本校是他最好的选择,不要再走我的老路了,好了,我时间紧着呢,等考试结束后我过来找你踢球,到时候,我在这屋里恐怕要见到一个漂亮嫂子了!郝健一愣,接着奇怪地笑了笑,祝福我考试成功后,也和我挥手道别了。
告辞郝健后,我回家继续复习,尽管进度挺快,背书也挺扎实,但是单位人手紧,领导也开始催我上班了,毕竟都三个月多了,脚早就好了。打电话问问曾超,他说实在没办法,只有先去,到了医院再想办法腾时间出来,辞职则是万不得已的最后手段。
十一月份就是报名的时间了,我自然是填北医,专业也没变,还是老姜的那个导师。至于小虎呢,谢天谢地,也许是我和郝健的诚意加恐吓起了效,也许是因为他确实复习得不顺利,总之,最后关头他没敢报北医,而是选择了我们母校的一个临床专业。
医院方面我倒是很顺利,我这一次去的那个科是个人多事少的小科室,科主任本来就对我很有好感,更有传说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考了六次研,每次都差一两分功败垂成,因此他看见我为了考研天天熬夜到产生大量黑眼圈,就暗示我上班时间没有事儿可以去值班室睡觉,科室里其他兄弟们因为平时和我关系好也都对帮我做事儿没啥怨言。这样,我在最后复习的那两个多月几乎是晚上通宵看书,白天在科里吃饭睡觉,尽管生物钟打的稀烂,但总算有时间看书而没必要辞职了。
我和小虎的短信越来越频繁,他的苦恼却越来越多,主要是抱怨工作忙,时间少,工作学习都耽误了,直到有一天我们在对比复习进度时,小虎发现他太慢了,难过得说他受不了了,不想再考了,我急忙劝他说,你仔细想好,你考研是为了什么?千万不要以后后悔!他想了半天最后说,我还是继续考吧,否则,我老了会后悔的,至于时间问题,我自有办法的!
天气越来越冷了,可那正是我和小虎的备战如火如荼的时候,曾超在那段时期给了我莫大的鼓励,来自北京的信函资料简直没完没了,除了在电话里交流学习效果,互诉情衷外,我们还养成了每天发短信聊半个小时的习惯,这个习惯即使我们今天在同一座城市同一个学校生活也从没改变。
考前两周时我让一个和我父母关系不错的副院长帮我请了两周假,全身心彻底投入了最后冲刺,凭我自己的判断,这一次考试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但是去年考前的那一幕却让我心里有了不小的顾虑,会不会又有什么意外?就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又如何?万一考下来我就是那失败的百分之一呢?我只能再一次以死谢罪了。
考前一天,我终于不可遏制地陷入了焦虑之中,全身又有点不自主地发抖,到厕所里拉开裤裆一看,小弟弟又变成去年的那根红蜡烛了。可能这是每一个经历过多次考研的人必经的阶段吧,总之,你考的次数越多,就越难避免焦虑,即使你有再多把握也是惘然。我急着给曾超打电话问他该怎么办,如何调整情绪。
曾超笑呵呵地说,你没有问题,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复习情况,我们这儿还有几个考研的,其实比你差远了,他们还信心百倍的呢!没问题,考研就是那么回事儿,心理因素永远是最重要的!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好好考,随便做题,肯定没问题。退一万步来说,考不上就继续考呗!我在北京笑着来接你。
听他这么说我算心里有了些底了,就是啊,我怎么那么傻呢,其实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何必自己吓唬自己呢?放下电话,我拿出了几套卷子随便做了一下,分数都不低,呵呵,我自己都笑了,明天考试我要打一个翻身仗!
果然不出所料,两天的考试真得很顺利,我自我感觉非常好,几乎每一科都很早完成,而且还提前交卷,考完四科以后我马上打电话给曾超报告一切顺利,他细细听我在这边眉飞色舞地讲述做对了哪些哪些题,非常高兴,电话里亲我个没完,可最后他突然冒了一句话倒把我也弄哭了,他说考前那晚他在电话里得知我又犯了焦虑的老毛病,尽管嘴上笑嘻嘻地安慰我,回寝室后却是一宿没睡,早上才发现枕头已经湿透了。
至于小虎的情况却不容乐观,小虎考得不太好,主要还是出在听力上,另外西医综合他也觉得很难,电话里他的声音很沮丧,连声说悬啊悬,倒霉透了。我劝了他几句,效果并不好,这倒也是,考研正如高考一样,同是可以改变一生命运的两大门槛,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拿得起放得下的,我只能对他说,分数还没下来,你我都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等着我们,只有边走边看吧。
考完试后我就忙着工作去了,一是为了能多挣点学费,减轻家里的负担。二是因为我荒废了这几年的临床实践,也该好好抓一抓了,我没日没夜地呆在医院里手术,写病例,照顾病人,甚至春节七天也只在家里呆了两天,而曾超因为在北京有课题要做,寒假也并没有南下,我们就靠电话保持联系,等待着我去北京复试的那一天。
考试结果和录取线不久就出来了,我分数挺高,上北医线没问题,小虎则刚刚过国家线,能否上母校的分数线很悬,他很焦虑,郝健也同样焦虑,他天天到学校相关部门打听消息,想让小虎尽量早一点开始下一步行动。
接下来的三月,我在工作之余,数次北上北京复试,跑关系,请客,当然这一切主要是曾超在帮我操办,说老实话,我除了玩儿除了背书,从来就没有什么社会经验,这些复杂的事儿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在北京面试的那几天,由于时间紧迫,事关重大,曾超和我并没有到哪儿去玩儿,尽管我早就在成都呆腻了,想早点辞职到北京,这样可以在开学前拿几个月时间到那些我从小向往却没有机会去玩的城市看看,但是只要录取通知书没有实实在在地拿到手,我还是不敢轻言辞职。而小虎那边更是让人焦急,他一会儿说有希望,一会儿又说没有戏了,直拖到六月份他问了郝健几次还是没弄清楚究竟能不能走得成。
忙碌的上班睡觉上厕所,面试接下来的几个月,我重复着这紧张无聊的生活,直到如今,鲜红的录取通知书总算拿到手上了,我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我要马上辞职!我要打电话把好消息告诉所有关心我考研的人们!
于是便有了本文最开始的那一幕,曾超在电话里让我把好消息尽快通知给小虎,但是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当一切都搞定的时候我却联系不到小虎了,他的手机居然停了!
我忙着打电话问其它同学们,可大家也都说联系不上小虎,连郝健都觉得奇怪,前几天他还在帮小虎联系能不能调配其他专业,怎么会突然就找不到了呢?
我打小虎家里却始终没人接,当时我心里非常着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不会是小虎落榜了一时想不开就去……怎么可能呢?考不上明年还能继续考嘛!但是我心里始终不放心,只好把这件事儿原原本本告诉了曾超,曾超听了我的描述后也觉得事态有点严重,让我暂时不北上,先去重庆小虎家里一趟,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这样,我一天后就踏上了重回重庆之路,到了重庆,发现和当初第一次来重庆的时候相比确实是变化巨大,城市更美且更有现代感了,可我却毫无心思去欣赏。下车后我凭着记忆直接就到了小虎他家那个小区,几年没来了,当初我眼里漂亮高档的这个小区似乎变得陈旧了许多,那小桥流水似乎也变成了死水一谭。当我敲开小虎家门的时候,他父母都相当惊讶,难得他们还记得我的样子,我说了自己的名字后,急着询问小虎现在在哪儿。
然后是轮到我惊讶了,小虎他爸妈才从外地旅游回来一两天,所以我前几天老是打不通他家电话,至于小虎在哪儿,他妈说是在成都!而且居然是去年底就去了成都!
接下来他妈说的话让我更是无法相信,震惊之余,我依稀听得他妈絮絮叨叨地说小虎去年复习考研到后期,因为确实抽不出时间,干脆辞了工作到成都和几个考友租房在一起复习,考试也是在成都考的,春节倒是回家了一次,小虎自己说这次也没考好。后来他又回成都跑了好多关系,可最后还是没走成,于是干脆留在成都继续为下一年复习,前段时间他把手机也停了,说是要避免一切干扰破釜沉舟,想家的时候他自会给家里打电话的。
小虎妈妈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啊,我们家也不缺钱,小虎开始读书的年龄挺小,我们其实也不反对他继续考研,就是觉得他从小那么娇生惯养,怎么能受得了这种苦啊!搞不懂他为什么非要考研,不喜欢医生这工作我们还可以想办法啊!要是明年再考不上,真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他现在搞得连女朋友也没有了……
小虎啊小虎,你这是何苦呢?我明白了小虎在考研复习的最后时光其实是和我在同一个城市互发短信,我们也是在同一个城市互相通着电话,甚至我们那天进入了同一个考场考试!可是这一切,都让一心备考的我忽略了!小虎,你真的太愚蠢了,你这样做是为了啥啊!
为了不让他父母觉得奇怪,我强忍住眼泪劝了二老一会儿就匆匆告辞了,出了他家门,我只想着快点儿回到成都,小虎现在在成都,我必须找到他,我不能眼看着自己曾经爱过的人过得不好自己却袖手旁观!
经过小区门口的时候,我猛然看到了那个凉亭,怔住了,那年那月发生的一幕幕历历在目,我缓缓走了过去,轻轻抚摸着凉亭的柱子,斑驳的柱子上“冬冬小虎永远在一起”那几个字已经辨别不清了!时间是如此的法力无边,它确实是在改变着一切,改变着我们的思想,改变着我们的际遇,甚至连深深刻在水泥柱上的那些誓言也可以轻易抹去。
回成都后接到了曾超的电话,我到重庆的时候,曾超也正急着连夜坐火车往成都赶,这个时候马上就要到站了,我一时有点感动,马上打的去车站接他,当看见曾超下车时的一脸倦容,我迎上去心疼地埋怨道,你来成都怎么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北京那边没有事儿吗?急着来成都干吗?我把这边事儿办完就会来北京的啊!
曾超笑着对我说,哥哥想你了不行啊!你那天说好了等几天就来北京,我可期待得很哪,就想着你来了我就好好和你亲热亲热,可谁知这一拖就没个底儿了!我倒是能继续忍耐,可是……他突然坏笑着凑近我耳朵笑声说:我的小弟弟可是没法忍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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