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我不是傻瓜,我能读懂小虎发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心里如刀绞一般难受,思想运动者说得没错,难道我真的将要面临痛苦了吗?紧接着,小虎又一段话打了过来:
“冬冬,明白了吗?我们都做了错事,改正,还来的及。”
我一下子就觉得鼻子酸酸的,头晕晕的,眼泪就噙在眼眶里打转,抬头望望小虎,他的脸正朝向我,嘴唇紧紧抿着,还是那么纯净如天使般的脸庞,真诚却严肃地凝望着我。我恨恨地盯着他,两个人就这么无言地良久对视着,刹那间我百感交集,在人来熙往的网吧里,在我心爱的小虎面前,我不能掉泪!我狠狠扭过头,背着小虎用袖子拭去了已经涌出来的热泪。
我和思想行动者道了别后匆匆下线,没有理小虎,也没有回寝室,我穿过校园直接往我家里走,已经是五月了,可我全身冷得发抖,我想回家!家里是温暖的,爸爸妈妈是关心我的,家里没人伤害我!夜幕掩护下,我边走边不停地擦着眼泪,怎么搞的?我不是爱哭的人啊,今晚不知怎么了,泪水多得跟决堤一样,妈哦!怎么今天自己这么不争气,像个婆娘一样!我气愤地一拳砸在路边一棵大雪松上,手上皮破了,血也慢慢渗了出来,真疼。
“你傻了嗦?拿树出气干吗?这么晚了,还不回去,要关大门了啊!”背后,是小虎的声音。
“要球你管?”我咬着牙齿挤出话来:“你还是先回去吧,这么晚了,两个爷们儿这么一前一后地搭话,别人撞见了影响不好,说不定真的把你当成变态!到时候别又怪我害了你。”说完后我擦干手上的血,加快脚步继续前行。
我家其实是很远的,坐公车连停车红灯可能要50分钟,走路也许两三个小时都不一定到的了,可我就是不想坐车,我决定走回去,我觉得我太苦了,再苦一下又何妨?
小虎一直跟在我后面大概十几米,我走慢他也慢,我快他也快,我们都赌着气不谈话,已经十一点了,街上人很少了,谁也没注意到我们两个这种奇怪的关系。我多么企盼小虎能追上前来告诉我今天他发给我的东西都是考验我的,不是它的真话,我多么希望小虎能不顾路人的表情抱紧我给我温暖,入校以来我和他之间发生的每一幕都如过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浮现,我想不通,我做错了什么?两个人相爱究竟有什么错?
终于到家了,我回头瞥了一眼小虎,他也正无辜地望着我,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这么晚了,公车没了,寝室楼大门也关了,我突然有点心疼他,总不能让他就在外面晃一晚上吧,于是我淡淡地对他说,到了,进来吧。
这么晚了我们才回来让我爸妈都很吃惊,我黑着脸进了自己的屋子,小虎跟着进来后还是习惯地脱了鞋袜躺在床上盯着我,我一言不发打开了自己的电脑,迅速连上猫,打开花醉红尘,呵呵,那美丽的音乐又响了起来,我微笑着继续打开连接,各种图片都精彩纷呈地出现在屏幕上,这些小伙儿真帅,够,够骚,好看好看,比我帅多了,呵呵,没有小虎帅,看着看着,我就傻笑了起来。
“你还要不要脸?”小虎这时候突然走上前来伸手想关电源:“就是这些烂东西把你给教坏的!”
“你敢?”我一下子火了,第一次听见小虎说我不要脸说我坏,心里悲愤异常,可能他给我一刀我都没这么难受,我拦住他的手说:“你今天如果敢关它我们的交情就到此结束了!”
小虎犹豫了一下还是挣脱了我的手决然关了电源,我又羞又恼,站起身来一拳头就照小虎脸上打了过去,还是在嘴唇上,昨日重来,就像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打架一样,他的嘴唇破了口,鲜血瞬间流了下来。小虎愣了,很快就像发怒的豹子一样扑上来撕打了起来。
我们力气都不小,每一拳头都能打得对方鼻青脸肿,可我身上一点儿不觉得疼,我心里疼,每一拳打在他身上其实都是疼在我心里,但我手上的劲儿却一点儿没有放松,我觉得我当时简直是发疯了,我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这么打架是为了什么,我们的愤怒都毫无遮掩地体现在彼此盯着对方的喷火的瞳孔里。
打到最后,我们都没有什么劲儿了,我们彼此抱住对方一边撕咬一边流泪,从屋子的一角打到另一角,从床上打到地上,终于难过得扑通坐在地上。隔壁妈妈被惊醒了,她急着敲门问我们在干什么,我抬头望望小虎,他脸上很多伤,不知在哪儿划了些许血口子,我估计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于是我朝着门外回答道,没啥,我们正在关门打老鼠呢,妈你去睡吧,别管我们。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我和小虎面对面盘腿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彼此都盯着对方不说话,看着这个我心爱的人儿,我无声的痛哭流涕,我真的舍不得你啊小虎!
突然觉得好冷啊,我颤抖着对小虎说,抱紧我,我好冷啊!小虎流着泪上前把我抱紧,我也很冷,我们紧紧地拥抱着,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在解剖室度过的那个寒夜。
回头吧小虎,不要走,不要这样离开我,我摸索着小虎熟悉的身体,那种熟悉的冲动又突然冒起,我抓住小虎的手往我的裆部靠,我要让他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想回到从前,回到那两个懵懂少年毫无顾忌发泄自己青春的从前。
小虎的手猛然抽离了我的手,他站起来说,冬冬,你还不懂吗?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再这样下去会有人说闲话的,我们不能去做别人唾弃的变态啊!就这样行不行?我们还是一起上自习一起踢球,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但不做这些事行吗?
小虎说得没错,呵呵,我可能真的是变态,小虎却不是,我确实不能害了他啊!我抹干净脸,站起来走到桌前打开了抽屉,我默默地把小虎以前送给我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钢笔,海螺,剃须刀,拉力器,东西还挺不少,最后一个是个巴乔的小人像,挺舍不得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扔进塑料袋里扎好了,我伸手递向小虎说,拿去吧,要断就断的干净一点吧,都拿去,你也要把我给你的东西还给我。
“啥?还你啥?”小虎并没接我给他的袋子,他疑惑着问道。
“就是这个。”我冲上前去一把拽下了小虎脖子上的那个项链,那个让小虎看起来格外英武的藏式项链,链子断了,上面挂着的那个铮亮的钢环掉在地下乱弹一气,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小虎慌了,他急忙俯下身来想抓住那个钢环,可他眼睛有点近视,那东西一跳一弹的也不太好抓,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儿这样慌慌张张趴着找东西的样子我心里真不是滋味,终于,眼明手快的我捡到了那个钢环,一狠心,把它扔出了窗外。
这下小虎真的被我激怒了,他一脚把那个袋子踢得金玉四散,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开门跑出了我家,身后留下我流着泪在屋里四角搜索那些被踢得不知去向的小玩意儿。
那一夜我一刻未眠,在家里越呆着越悲伤,一大清早我就赶回寝室,寝室里的兄弟们都还在睡梦之中,我上铺果然是空着的,看来小虎真的一整夜都在街上晃。望着他那凌乱的铺,嗅着被子上残留着的小虎的体味,忍不住又想哭。这时郝健醒了,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问我这么早回寝室干吗啊,我忍住眼泪笑笑说,突然脚痒了想踢球,你去不去?郝健摆摆手说不去,太早点儿了吧,觉还没睡醒呢!你小子脑袋又短路了是不是?今天是周六,你不看看现在才几点?
我心情很糟,没和他搭话,兀自机械地换着球衣球鞋,钻到床下把皮球捡了出来,打开门正准备出去,郝健突然问道,小虎呢?他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来?我一听这话不知道怎么就来气了,不顾他狐疑的目光回头反问道:“你问我问哪个去?他昨晚上又没和我在一起,鬼晓得他在哪儿混!”说完后我一摔门就出去了。
时候还早,球场上只有一些跑步的肥胖女生,没人踢球,我脑袋里一片空白,把球扔在地上对准门框用尽全力射门,球反弹在门后的铁丝网上又滚回来,我就冲上去又是一大脚,什么都不想,就这么发疯一般地不知疲倦地反复踢,反复跑,引得那些胖女生们都停下来吃惊地望着我这个怪物。
这时,我透过场边的铁丝网猛然看见小虎那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球场边的路上,他外衣搭在肩上,埋着头,没有发现我,看起来非常疲倦地正往寝室方向走,我停住了脚,默默地注视着这个严重伤害了我的家伙,没有挥手,没有热情的招呼,我甚至连嘴唇都没动一下,就这么看着他一点点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过了一会儿,球场上踢球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寝室里几个兄弟也跑了出来,但小虎并不在其中,可能他太困了正在补瞌睡吧!我也没管那么多,大家随机分了两队后就踢了起来,急于找机会发泄郁闷的我在场上的表现特别生猛,过人,带球,奔跑,射门,头球,样样精彩,不一会儿就头顶脚踢进了好几个球,寝室里的兄弟们一边叫好一边纳闷儿:这小子这两天是不是牛肉吃多了啊!这么猛?
踢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场上人大多都走了,我像不知道什么是饿一样,继续奋力跑着,踢着,郝健喊了我几声没反应只好无奈的摇摇头离开了。下午,我继续,没有欢呼,没有激动,没有休息,我一声不吭像台机器似的在场上不停的运转。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我还在跑,郝健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拾起球抓着我的胳膊说:“冬冬,别固执了,走,吃饭去,我请客!”
猛地停下脚步,我才发现全身又酸又胀,简直都有点直不起腰了,毕竟连续踢了八九个小时,不累才怪了!我的球衣球裤球鞋全都被汗水浸透了,湿答答地粘在身上特难受,我努力站直了,还固执着对郝健说别管我我不饿,就只是脚痒。郝健叹了口气非常认真地对我说:“摸着良心想想,老大我平时对你怎么样?我们算不算铁哥们儿?我还算不算你的队长?这几天你究竟受了什么委曲我懒得管,可现在你就听我一次话难道不行吗?”
这句话说的确实很中肯,郝老大比我们班大多数同学要大两岁,颇有兄长风范,他是球队队长,是室长,同时又是年级体育部长,成绩顶瓜瓜又爱帮助人,尤其是我和小虎作为他最铁的兄弟从一进校那天开始就得到他不少照顾和帮助,大家一直都很乐意听他建议的,他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给他这个面子吗?于是我也叹了口气说:“我其实也没受什么委曲,更不敢对谁有什么意见,我就是想自己疯一下,乐一下,忘掉一些破事儿。好了,现在没事儿了,走吧,吃饭去!”
那天晚上我和郝健点了一份大盘鸡,不过我没怎么吃,我主要是去喝啤酒去了,一瓶接着一瓶,我红着眼一言不发只顾猛喝,郝健没劝我,他似乎心情也不是很好,也是一瓶一瓶连着灌,跟我较着酒量,直到我俩都喝趴下了。
“你和小虎又打架了?”郝健冷不丁的突然问我:“别说没有啊,你们两个昨晚一起出去后都没回寝室,今天都是神经希希的发脾气,脸上都挂了彩。”
我没回话,胃很难受,想吐,摆了摆手示意现在不想说话,郝健走上前来扶起我说:“走,到那边儿歇歇,想吐就吐出来吧。”
我望了他一眼,点点头,跟着他走到角落里,刚一停脚肚子里就一阵痉挛,跟着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郝健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劝我想开点儿,你俩都那么铁的兄弟了,有啥结不能解呢?
可是老大,你永远也不知道我和小虎需要解的是什么结,你也不会知道,从此以后他不再是我的兄弟了,我们从此将一刀两断,行同陌路,从此以后,我将不会再照顾他,陪他,更不会让他因为我而承受他人的闲话了,他只是我的室友,仅此而已。
在那个夜晚,在荷花池畔,我当着郝健的面哭了,郝健也哭了,他不知道我哭的原因,我却知道他为何而痛哭,他得不到他心爱的女孩,而我心爱的人也弃我而去,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彼此都能理解对方的心情,无需劝解抚慰,此时此刻,只有泪水才是最好的安慰剂。
自那以后,我的生命仿佛进入了漫长的冬季,几天以后,北约轰炸我驻南联盟大使馆,我没参加游行;接着学校进行的三好杯,我以脚伤为由没有报名参加;班上大多数已过英语四级的同学都报了六级考试,我也没有报,甚至踢球我也很少去,我发现我的生活中已经找不到什么快乐了,以前喜欢的事儿现在看来都那么无聊,我只能一成不变地去上自习,泡图书馆,每天深夜则必定提着两瓶啤酒到荷花池边干完,然后带着一身的烟味儿回到寝室倒头就睡。
以前那个爱笑爱闹的我突然变得如此沉默寡言让很多人都疑惑不解,我封闭了自己也封闭了和同学们的交往,只有善良的郝健时不时陪我喝酒陪我上自习,至于小虎,他似乎很快就恢复了以前开朗乐观的性格,帅帅的他还是众人眼中的明星,那些漂亮或不漂亮的女生们尤其对他青睐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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