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要降级一起降!那么我和曾超呢?要考上一起上吗?可是曾超已经工作了一年多了,要读研就要趁年轻啊!如果我考不上,真的还要拖累他吗?毕竟北京是全国所有医学生们向往的圣地啊!他会为了我而舍弃一切吗?
想着想着,心里越发恐慌,越发难受,我一次又一次地向上天企盼,老天,考分出来后,千万保佑我们都能上线哈。
等待分数的日子是难熬的,不过还没等到成绩下来,小虎家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令人惊异的是电话那边却是老大的声音,我还没回过神来,郝健在那边乐呵呵地朝我嚷,冬冬,寒假过的如何?找到几个美女玩儿啊?
郝健说他早就想去重庆了,这次终于得偿夙愿了,我和小虎是他大学五年最铁的兄弟,我们一个在成都,一个在重庆,分别是巴蜀的两大重镇,冬冬的成都他早就熟悉得没意思了,小虎的重庆再怎么也要去见识见识嘛。
重庆真好!郝健在电话里兴奋地说,美女超多,高楼大厦超高,夜景超好看,男人超耿直,尤其是小虎,那款待之热情可是没啥可说的,小虎就是好哇。
当然小虎很好,我心里不由得酸楚,大一暑假那次终身难忘的重庆之行仿佛就在昨天,那山高路不平的雾都山城记录的是一段我刻骨铭心的终生回忆,嘉陵江畔,歌乐山顶,金刀峡谷,到处都留下了我和小虎的足迹,我心里发堵,强忍着难受让郝健叫小虎接电话。
小虎和我都在电话里沉默着,最后我开口说道:“小虎,寒假过得还行吧?”
“还行,老大来重庆玩了几天了,有他在我就没那么无聊了。这几天我都陪着他逛重庆,还是当年带你去的那些地方,几年没去了,那些地方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小虎声音低沉,明显有点伤感。”
“雯雯呢?”毕竟她是小虎的女友,我还是不得不问一下:“她没和你们一起玩儿吗?”
“她啊?有时候我们还是要在一起玩儿玩儿的,这次老大来重庆玩儿,雯雯几乎是全程陪同我和老大。”小虎说完后顿了顿:“冬冬你是知道的,我和她也就只能那个样子撑下去了,能撑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吧。”
电话里传来郝健在小虎不远处的声音,他嚷嚷着问小虎还有没有多的被子,看来重庆那边今天突然降温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一个想法,我现在已经明确了小虎也是喜欢男人的了,那么,他对郝健呢,会不会喜欢呢?郝老大稳重成熟,心地善良,长相也不赖,大家彼此又那么融洽地相处了几年,小虎要是真的喜欢上郝健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啊,想到这里,我心里怪怪的感觉,小声地问小虎:“老大也睡你的床?”
“是啊,咋了?”小虎奇怪地问:“他不和我睡难道还和我老爸睡啊?”
“没啥,没啥,呵呵,记得我上次去重庆也是和你睡一起的哈。”我小声地和小虎调侃着,眼泪却涌了出来。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小虎才压着声音说:“呵呵,难得你还记得那些日子,冬冬,知道吗?我现在心里好难受!你别又惹我哭出来丢人!”
我还没来得及想好接下来该说什么,小虎突然提高了声音说:“哦,是这么回事啊,哈哈,那就这样了吧,冬冬,老大在我这边玩得很高兴呢!寒假没多少天了,我们都很想你哦,开学后我们哥几个再好好聚一聚,哈哈,开学见哈。”然后他仓促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只剩下了忙音,我呆呆地拿着电话筒发愣,我本以为我和小虎已经把关系处理到了那种完全没有感情纠葛的纯朋友关系,其实不是,现实生活中,人们常常能忘记一个人的面容,却很难忘记与那人相关的往事,一件物品,一个电话,一封发黄的贺卡就足以把那些心底里深埋的记忆给挖掘出来了。
小虎会不会喜欢上郝健?我心里有点矛盾,其实我是希望这样的,也许这会是小虎最好的归宿了,这样也会使我对小虎的愧疚之情得到些慰籍,可是,如果曾经那么爱我的小虎真的喜欢上了别人,我真的就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算了,又瞎想,都说了多少次了,郝健又不是Gay,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儿,一个寝室七个人就有三个Gay?再说了,人家郝健当初爱那个苏拉可是爱得情深意长,感人肺腑啊!这不就很说明问题了吗?别瞎想了,睡觉!
曾超是我们开学以后才回成都的,去火车站接他的时候,曾超一下子就抱起了我,不顾周围人那么多,兴高采烈的对我说,想死弟娃儿了!想死了!
我却没那么高兴,他越是说想我,我就越是感到担心,感到愧疚,分数就在这几天下来,这段时间我已经紧张得无法入睡了。站台上,我强装着高兴对着笑呵呵的他微笑着,心里却想着考试的分数,我在心里默念道,哥哥,如果我没有上线,你千万别难过,你要挺住,挺住,我舍不得看到你难过的样子啊!
查分那天,我们俩在学校外一个话吧里分别坐在一台电话旁,我们都不敢查自己的分数,所以互相替对方查分,我紧张地望着曾超,他朝我笑笑,打了个胜利的手势,接着拨通了查分热线。
我缓缓伸出手,也拨通了热线,我一边输入曾超的考号,一边紧张的盯着曾超,我看见曾超原本笑呵呵的表情凝固了,接着,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抱着头,缓缓埋了下去,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这时候曾超的分数也出来了,他果然考得很高,上线应该没有一点问题,我怔怔地呆住了,埋着头,眼泪滚滚而下。
曾超抬起头看见我这样就慌了,他急忙走过来想把我抱起,可我实在没脸见他,我死抓着凳子不起来,哭得不成样子,曾超急了,他忍着眼泪朝我怒吼,你还是男人吗?至于哭成这样吗?不就是去读个研嘛!我不去了!明年我们再拼一年不行吗!要考上我们一起上!
呵呵,要考上一起上!曾超真的这么说出来了,算我没看错人!想起小虎当初说的要降级一起降,我心里一时感概万千,郁冬啊郁冬,你究竟何德何能,上辈子是修了什么功德,这辈子能得到这么重情重义的两个好男孩如此垂青?罢了罢了,我还能怎么做?我不能耽误曾超,考研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我还能让他再受一次苦吗?不能!我得成全他,牺牲自己!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的牺牲,不过是不找工作而已,这几天来,我已经想好了一旦成绩太差不可能上线后的种种对策,我告诉了曾超我的想法,我和他一同到北京去!他在学校读书,我则在校外租个房子准备复习,为下一次冲击作准备!
曾超听了我的意见后也有所动心,他点点头说这也行,但是他比较担心我能否明年考上,毕竟,下一次考研我只有报北医一条路了,这条路肯定比报本校艰难,我今年的分数差的还远,他担心我实力不足这也很正常。我急了,拽紧了拳头,坚定地对他说,哥,你这么爱我,我还能走其他路吗?相信我,就是脱层皮我也得考上,不然,我还是人吗?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比较难过的是我爸妈那一关,我的父亲是个清水衙门的小干部,母亲是工人,家里的经济情况不是太好,为了我读大学,家里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当初考研时我父母就不是很支持,他们的意思是等我工作几年后挣些学费生活费再考研更合适,这样,家里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这一次我考上了到还好说,没考上,又不找工作,独自一人(他们以为我会是独自去)闯京城,他们又怎么会同意?
我把我的意见向家里人说了,当然遭到了父母的一致反对,我的母亲性子特别急,她就是搞不懂我为什么这么急着要考研,还苦口婆心的告诉我,她已经咨询了我的大舅,也是在一个知名的医科大学当教授,他说医科考研如果是考临床型的最好工作两年后拿到了执业医师执照,有了一些工作经验后考最好,没干过临床的学生大多都只能被录取到科研和基础专业,那就不能当医生了,那多可惜啊!我妈的意思是让我暂缓两年再考更好。
缓两年?那怎么可能?我的曾超要去那边,我还能有其它选择吗?我没多想就拒绝了我妈的意见,我妈有点生气,但还是耐着性子劝我,实在劝不动我只好说,你实在不想找工作那就考大舅那个大学吧,没有北京那么远,你去大舅那儿呆一年复习,他有关系,你录取那儿要容易些。
再好的建议我都不能接受,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永远也不会懂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可我能告诉你们这一切吗?于是我冷笑一声说,不就是家里缺钱吗?你们的意思我懂,儿子长大了,该独立养活自个儿是吧?好,好,我自己挣钱去北京,生活费路费不要你们出一分钱!
我妈一下就气哭了,我爸也在旁边大声怒吼我怎么这样说话,我一时气忿,转身摔门出去了。
到了曾超那里,我撒了个谎,我说爸妈很支持我的打算,曾超也很高兴,连声夸我爸妈是天下最通情达理的父母了,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暂时定下来了。
日子在手指与脚边流走,光阴一去无踪,转眼间这已经是大学的最后一学期了,毕业生们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前程,那些找了好的工作或者考上了研,要出国的同学当然是眉飞色舞,喜形于色,但他们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时候,毕业生里弥漫着一种伤感惆怅的气氛,如今大学生找工作的形势并不太好,各大医院都人满为患,而且动不动就要求研究生文凭,最离谱的是在一次招聘会上,一个县医院居然打着拒绝本科生的招牌来出风头,气的寝室几个兄弟差点冲上去砸场子,还真的是研究生到处走,本科生不如狗啊?
可这一切都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在这最后几个月,我并没有特别的放松一下自己,我知道,考北大,需要的是比别人更全面的复习,更多的汗水。除此之外的时间,我都拿来和曾超一起享受大学里这最后的一段时光。
曾超在复试后顺利地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但是他并没有急着辞职,呆在医院里的时间倒是越来越多了,而且也越来越消瘦,我知道,他是为了我们以后在北京的花销拼命。郝健和小虎一个免试读研一个找了好的医院,这段时间都没啥事儿,除了踢球喝酒就是打牌打游戏,但是似乎俩人也没什么特别高兴的情绪,也许,看着这即将走到尽头的大学生生活,就像看着黄昏的落日一样,除了伤感还是伤感。
那段时间,小虎出乎意料的没有排斥曾超,曾超来找我玩的时候,小虎也常常能开些玩笑,在那些慵懒的午后,甚至我们三个,有时候还要加上老大,在学校的草坪上喝酒,在校园的每个角落里徜徉,没有争吵,没有猜疑,只有不咸不淡的闲聊,不提任何敏感的话题,谁都能感觉到一种伤感随着那最后一天的日益逼近而越酿越浓烈,恰如毕业宴会上的酒,谁都不想破坏那种大学生活中少有的一段温馨安静时光。
分别的日子越来越逼近,校园里的小饭馆天天客满,校园里的每一片树叶都是离人的眼泪,校园民谣唱的心里酸酸的,每次散伙饭聚会,总会有女生流泪,男生呕吐,我们当然也不能例外,离毕业还有两天的时候,系里为毕业生举行了送行酒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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