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岔了气,正想做羞愤交加状,曾超正色对我说,开玩笑呢,其实,小虎突然失踪这件事儿我也挺着急,真的,那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别以为我只会妒忌他,我和他毕业前也接触不少了,他确实太像你了,都是一样的憨劲儿一样的脾气一样的喜欢胡来,我和你一样着急,我们都不希望这么讨人喜欢的孩子出什么意外。
我呆呆地望着曾超帅气而认真的脸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有个爱人能宽容如此,夫复何求啊!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说,好的!就这样,我们一起找小虎!
首先我们还是打电话问郝健,我告诉了他在小虎家里得到的消息,郝健非常吃惊,他说他去年考前一月时顺路去过小虎家的,还送了点资料给他,考试后小虎还多次来他寝室找他帮忙联系调配,可就是没有想到小虎其实在成都一直有地方住!他非常后悔自己太粗心了!早知道小虎在成都复习就该让他住自己这里。我连忙让他不用自责,并嘱咐郝健道,小虎既然在成都复习,不可能离学校太远,肯定还有机会会找你,有了消息一定通知我!另外,你要是碰上他了,先不点破他在成都住了那么久这一事实,打电话让我来问问他!连我们这么好的朋友都要瞒,真的有点太过分了!
接下来又打电话问了在成都的其他同学,甚至问了远在重庆的雯雯,都是石沉大海,音讯全无,我和曾超并不气馁,决定走最后一步棋,小虎有可能就在母校复习,我们去学校附近找他!
其实正值期末,校园里人很少,我们在学校里面乱转,球场九教三教图书馆都去了,可就是没小虎的影子,正打算去附近几处租房点碰碰运气,迎面遇上了一个以前的同系同学,他是去年考上的研,正打算去听课,我连忙拦住问他见过小虎没有,他说就是那个球队的赵小虎吗?好像前段时间在学校见过一次,不过,确实记不清楚了,我们毕竟不是一个班的,不太熟,这样吧,过几天暑期考研辅导班要报名了,如果他确实还要考的话,可能他会报名的,那个时候你们找他就方便了。
我连声说谢谢,心里算是有了底了,但是在这之前,我们还是先去附近找找,说不定运气好能找到呢?
大学路,小天竺街,新南门,磨子桥,我们几乎跑遍了附近所有出租的民房,租房点并不很多,可我们不可能挨家挨户地问啊,别人会把你当成神经病的!我们只好碰碰运气,装成寻租的样子到处找房东,似乎是要租房,其实是在打探小虎。
天慢慢黑了下来,我们不知不觉走到了林荫路上,马上就要绕学校一圈了!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我已经有点灰心了,突然想起了郝健租的房子就在这条街上,算了,上去休息休息,和郝健商量商量下一步怎么办也行啊!说不定郝健早就在这附近找过了无数次也没有收获呢!
到了郝健楼下,一看到那辆红色的赛车,我就知道郝健在楼上,也无须打电话了,直接上楼吧。突然一旁的曾超说,我不上去了,你上去聊聊就快点下来吧,我在下面等你!我明白他的意思,郝健虽然知道我和曾超是好哥们儿,但是他现在在北京读研啊,没什么重要的事儿,跑到成都陪我干什么?曾超的想法始终是比我更成熟更谨慎,我微笑着朝他点头称是,自己一个人上楼去了。
也许是我来得太突然了,郝健笑着脸开门,看到是我简直吓了一跳,忙问我怎么不打电话就上来了?我呵呵一乐,怎么?金屋藏娇啊?说完急着往里屋偷看,里面只有一张小床和桌凳,电脑,尽管似乎有点异样,却真的没有什么美女。我有点失望,坐下来和郝健聊了起来,关于小虎的事儿我们也说了很多,他也很着急,说小虎这么做太让人失望了!不管这次考试对他打击有多大,拒绝朋友和家人的联系,自己闭门造车复习总不是办法啊,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比如说碰到个马家爵似的家伙,连个通信的人都没有,真的很危险!
我们正感叹着,我突然想起刚才路上遇到的那个同学的话,告诉郝健可能小虎过段时间要来学校报名参加辅导班,他既然要刻意当隐士,不一定还要来找你,你多留意一下张帖栏,什么时候可以报名了通知我一声。说完我正想告辞,心里却隐隐觉得刚才往里屋扫的那一眼似乎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我忍不住又偷眼往里屋看了一眼,这一看不得了,我的心里戈噔一下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我究竟看到了什么?里屋那张小床枕边放着一个贝克汉姆的小人儿像,和我毕业时在车站送小虎的那个一模一样!而床下隐约露出的几双超大的登山靴,显然不是郝健的脚码和穿鞋的风格。
我脑海里瞬间如电闪雷鸣般闪过了许多画面,过去发生的许多难以解释的事儿似乎通通都有了答案
,我心里十分激动,似乎身上的血脉一个劲儿地往脑袋上冲,可我还得按捺住自己,必须要问清楚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尽量不动声色地问郝健,嘿嘿老大,你长得也不赖,个子又高,家里又有钱,成绩又好,平时追你的女孩儿也不少吧?可这么久了,怎么你一直没女朋友啊?我上次听你说租了单间,我一直以为你是想出来找个妞儿同居呢!结果这么久了你还是一个人啊,真是浪费这么大的房子!
郝健一脸尴尬,陪着笑说,哪里哪里,不是没人喜欢我吗?我这么个木瓜脑袋,女人不爱的!呵呵。
我终于忍不住了,忽地站起了身说,女人不爱是吧?没关系!有男人爱你就行!小虎其实就住在你这里!他和你一起骗我,少来了!
郝健愣了,半晌开不了口,最后扑通坐在地上,深深把头埋了下去,难受地说,冬冬,对不起你啊,瞒了你这么久,还是让你猜到了……
接下来郝健告诉我的事儿既让我感叹惊讶,又全然是在情理之中,郝健其实进校后对我们两个特别好不是没有原因的,尽管他天X爱帮助人,但是短期的接触后他觉得我和小虎都挺可爱,是他梦想中可以彼此交心,两肋插刀的好哥们儿,好弟娃儿,他对我俩的照顾就更多一点,也特别喜欢和我们两个一起玩儿,招我们两个进校队也是他大力推荐给教练的。问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我们的感觉慢慢发生了变化,他对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当弟娃儿看待,至于对小虎,他却逐渐恐怖地发现,他开始喜欢上了小虎,和他一起洗澡时竟忍不住有那方面的冲动,甚至我和小虎呆在一起太亲热的话,他在一旁都有种难以抑制的妒忌之心,他慌张害怕,可是这一切都没有用,越是这样,他发现自己就越是喜欢小虎,越是想发现我和小虎之间关系不正常的蛛丝马迹,但是,传统过分的他却全然不能接受自己有这种无耻的想法,只能拼命控制自己。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那正是大二开学时我和小虎在寝室里亲热的那一天,其实他什么都看见了,我们在门上填石灰的时候已经晚了,当时看到那一幕的他又是全身莫名兴奋又是觉得罪恶感强烈,又是妒忌又是害怕,以后一段时间,他是处于剧烈的矛盾中,一方面他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必须告诉我们让我们悬崖勒马却不知怎么说出口,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如果我和小虎真的分了,他自己又难以控制自己不去对小虎表白。
当时并不知情的我和小虎的一举一动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都在郝健眼里看着,他心里又是庆幸又非常痛苦,庆幸的是小虎原来也喜欢男人,痛苦的则是小虎喜欢人并不是他,一时间,各种矛盾在他心里交织,也许是爱小虎爱得太深了,爱得郝健都失去了理智,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糊里糊涂地编了个莫虚有的苏拉的故事,糊里糊涂地教小虎上网,糊里糊涂地给小虎的信箱发那些具有明显劝说性和威胁性的邮件。
“其实那个苏拉就是小虎,而那个和苏拉好上的,背叛我的好朋友其实指的就是你。”郝健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我恨,我不是恨别人,而是恨自己,我恨自己无能,没有能力去追逐,我恨自己没用,不敢对他表白,我恨自己无知,陷入无法自拔的爱情陷阱。假若,我敢追……”
“我的痛苦是藏不住的,然而我的心事不可能让别人知晓,只能独自舔尝那刻苦铭心的痛。悲伤聚集在我的身边,整个世界变成了灰暗的色彩,那段时间我常常和大伙一起喝酒,看到你和小虎那么亲热,我只想哭,我只能编个故事,一来可以解释我为什么那段时间要经常上网,二来还能解释我为什么那段时间学习成绩显著下降,为什么每次大家聚在一起我就要哭,第三,大学五年我没追女孩子的行为也可以得到很好的解释。”郝健停顿了一下叹道:“其实,无论我怎么做,怎么掩饰,我根本不能抗拒痛苦的来袭,那真的是一种像锥子般尖锐的痛苦啊。”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问他:“毕业时小虎和你打架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了这件事儿?”
郝健抬头看了看我,发现我并没有想和他拼命的样子,自嘲地笑了一下继续说:“是的,你们分手后我看到你们两个那种痛苦憔悴的样子一直很内疚,直到你后来和曾超走到一起后我还是不敢向小虎表白,我想慢慢地争取小虎对我的感情,我要让他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他的长久的爱人!冬冬你还记不记得?小虎快毕业时对我已经相当依赖了,我常常开玩笑亲亲他的脸,摸摸他身上,他也完全没有表示不快,可是我太傻了,太急了,毕业时我喝得太多,看小虎醉成那样子是那么可怜,忍不住对他说我喜欢他,我要照顾他一辈子!”
“你原来早就知道了我和曾超的关系了,怪不得你对曾超很有好感。”我冷笑了一声继续问道:“其实你向小虎这么一表白,小虎肯定就能猜到所有事儿都是你做的了,这让他怎么还能接受你?谁都不会喜欢上一个骗子,一个小人的!”
“没错,那天晚上小虎其实恨得我不行,我几乎是哭着给他跪下了,可他还是不肯原谅我,只是说这件事情他是不会告诉冬冬你的,免得我被你打死。”郝健终于流泪了:“我知道我的行为太卑鄙太无耻了,可那是因为我太爱他了,我控制不了自己,你可以骂我是猪狗不如的东西,可我还是那么爱他,我爱他要远远超过你!真的!我对他也比你对他好!只是我没你那么幸运而已,小虎他不爱我!”
我是不是不如郝健那么爱小虎,是不是不如郝健那么关心小虎这事情现在已经没法说得清楚了,这世上任何已经过去了的事儿是不能用如果假如什么的来做推断的,我不能说我现在是对小虎最好的人,可在当时,没有人比我更爱他!其实,过去的事儿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我更关心小虎的现在!于是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问道:“小虎现在在哪儿?你现在得偿所愿了吧,我知道你和小虎都睡在一张床上了。”
“你别乱想!他其实还远没有爱上我。”郝健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缓了口气继续说:“他是在我这儿住下了,自从去年十一月份报名之后他就一直住在我这里复习,但是我一直在外厅打地铺睡觉,完全没有影响他,他和我没有任何不当的关系!你没看见那个小床哪儿能睡两个人呢?上次你来我寝室看到的那本解剖书,我们学校考的正是那本书,我本来是想到重庆去带给小虎的,没想到没过几天,小虎主动打电话告诉我他要来成都我这里复习,他说考研现在是他最大的心愿,不想让人其他事情打扰,那个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我。”
小虎首先想到的是郝健而不是我?这怎么可能?我正要反驳,转念一想,说得也是,小虎对我其实还是有些旧情难忘的,要是跑到我这里复习,怎么可能不受到心理上的干扰?不过他们这么瞒着我还是让我觉得有种被排斥被游离的感觉,我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郝健继续讲了下去:“这次考完试后,我和小虎去跑了很多部门,小虎的分数只能上国家线,要上我们学校的线,即使找熟人送红包之外,最多也只能去一些很差的基础专业,进临床是不可能的。小虎其实还是想将来当个优秀的外科医生,因此他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最终决定呆在我这里继续考一年。”
“刚才你上楼之前,他正好先去一个考友那儿买资料,我开门的时候本以为是他回来了,再说你每次来之前都要给我打电话的,所以我放松了警惕就把门打开了,否则我绝对会在电话里推说我没在家里的,你知道,小虎其实不敢见你,他其实还喜欢着你,怕看到你控制不了情绪……我也怕,怕他见到你,你知道,他本来都已经快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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