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我给段小兵找来感冒药。
他吃药的时候,我从卧室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什么啊?他深情地看我。
我说送你的。
送我的?他有点疑惑。
你是故意装糊涂吧!我伸出手,抬一抬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
他脸色微红,眉目生动,突然就笑了,闭上了眼睛,闭合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他睫毛上沾着喜悦的泪花儿。
“飞飞,没想到你真记得!”他捏了捏我的P股,把头靠在我胸前。
我说我当然记得。
明天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也是段小兵的生日。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小时候,他就告诉过我,因为是在小年那天出生的,他的名字叫段小年。后来,他从农村转到城里上学,他父亲觉得小年的名字很土,不好听,决定给他换一个名儿,他就说他长大了要去当兵,就叫段小兵吧。他父亲就真帮他改成了段小兵。
由于小年那天,他一般都在农村的老家。所以,每当段小兵给我送生日礼物的时候,我就想,什么时候也能给他过一个生日呢。
大三的上学期,好不容易和他重修旧好,他在我姨奶家住了两个晚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年那天,我回望江厂,迎着大风,找了他整整一天,怎么也找不到……我只想为他过一个生日。
回去我就病倒了。
我奶奶给我量体温,一个劲儿说造孽,造孽,过年还出去瞎转。躺在床上,看着奶奶忙前忙后的身影,我就想,给他过一个生日怎么就那么难。
这次从上海回来,我早早就准备好了生日礼物……一盒彩色画笔和一台凤凰牌照相机。
这几天,我还一直在想,这礼物该怎么处理,送还是不送?
“飞飞,是什么啊。”他动手拆。
我说回家再拆。
他停止了动作,又问,很贵吧。
我说不贵。
他说,肯定贵,这么大一盒子!
我瞪他一眼,说,贵什么贵,还能贵过那两大盆榆钱?
你瞎说什么啊?他就笑了。
我说,我爸每次来,看到这两盆榆钱就想搬走,我死活不让,后来,他掏出一叠块钱甩桌子上,说是要买,我还偏就不卖,把他气得,脸都青了,说白养了我这个儿子,我奶奶就用蒲扇拍他,边拍边说,去去去,飞飞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我爸一声不吭,灰溜溜走了。
他听了,笑得更厉害了,跑去看那两盆榆钱。
刚走到阳台,他就哇地叫出了声:靠,都长这么高了。
我说还剪了不少呢。
“是剪了不少!”他弯腰摸了摸叶子,翘翘的臀部画出性感的弧线。
他抬起头,盯着我看,阳光落在他脸上,有种融融的忧伤。
我没有躲闪,反盯他,眼睛像烧红的钳子。
他先挺不住了,别过头,望着窗外。
在太阳光的映照下,他的脸也像火烧了一般。
我靠过去,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我说:这段时间你想我了么?
他别过头,不说话。
我故意说,你都没想我。
他又转过头,说,怎么不想,天天想。
我说,真的?
他说,真的,你摸摸我肚子,我这两天都瘦了,想你想的。
我摸摸!刚靠过去,他就感觉到我身体的热度,反应强烈,快速把我拉到窗帘后面,亲了我一口,露出的浅浅的笑,像五月的阳光般和煦。
我说,今天就别走了,明天回去过小年。
他顿了顿,说,好啊!尔后,又用询问的眼神看我:“可以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说,别担心,我奶奶现在挺喜欢你的。
他笑了,不相信地问,真的?
我说一会你下去陪她搓两圈麻将就知道了。
他乐了:“那没问题,麻将可是我的看家本领,以前我还靠它吃饭呢。”
段小兵在讨老年妇女喜欢那方面确实很有天赋。
他买了三盒软软的糕点。
麻将馆,仿佛一群麻雀跟一千只苍蝇搅混在一处打架,叽叽喳喳,嘤嘤嗡嗡的。
进去时,我还见他神色慌张,像只刚出洞的耗子,东张西望、小心翼翼,不停躲着我奶奶的目光。
我推他进去。
我说,奶奶,我们也想凑个局。
正好有个老太太要走,我奶奶说,来来来,上桌。
段小兵先是给我爷爷奶奶一人冲了一杯麦片,再一人一盒糕点,剩下一盒其他桌一人分一个,那些老太太乐得嘴都合不拢,不停夸这孩子懂事。
我顶替了爷爷,段小兵顶替了那个脚底抹油的老太太。
一圈下来,尽是我奶奶和,段小兵只负责点炮,一点炮就故作惋惜状,笑眯眯说,还是奶奶厉害,又和了。
我奶奶那个乐啊,一辈子都没那么开心过。
我奶奶平生有两大爱好,一个是织毛衣,一个是搓麻将。从小到大,我的衣服、裤子、帽子、围巾、手套,甚至连鞋,全是她一针一针织出来的。后来,读了大学,我嫌她织的东西太土,不怎么爱穿,她也就不费那心思,专注搓麻将了。有时,周末回到家,她也会说,飞飞,走,陪奶奶赚王老太太的英镑去。
我故意说,段小兵,你怎么搞的,到底会不会啊,老是点炮。
我奶奶说,飞飞,你得学人家毛毛,输得起,不就个玩嘛。
我说,抱歉,我又没工作,我输不起。
说着,我又将麻将牌一推,拉着正在下棋的爷爷出去买菜和生日蛋糕了。
再回来,我看见那个经常和牌的老王太太像个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脸。
我奶奶却兴奋地像打了鸡血。
段小兵起身给老王太太泡了杯茶,说,奶奶,你喝口茶,提提神。
她看段小兵一眼,说,这孩子,性格真好,输了一下午还笑眯眯的。
我说,王奶奶,你喝不喝,不喝我喝。
王老太太瞪我一眼,赶紧接过水杯,在手里捧着,泡的软软的茶叶,像一条条青鱼,在杯中一漾一漾的。
又玩了几把,王老太太可能输急了,学我把牌一推,说,不玩了,回家给孙子做饭去。
我奶奶正在兴头:哎呀,你说你,怎么说走就走哟。
王老太太走后,我奶奶喊了几嗓子,见实在没人凑局,意犹未尽的她拽着我的胳膊:“飞飞,你上!”
我说,奶奶,还玩啊,天都快黑了,毛毛该回去了。
我奶奶瞪我一眼,人家好不容易来一回,再陪奶奶玩一圈。
我说再玩毛毛回家就没车了。
我奶奶眼皮一眨,头也不抬,说,没车就不回去哟,又不是没地方住。
我故意说,大冬天的,睡沙发多冷啊。
我奶奶又瞪我一眼,你这孩子,干嘛睡沙发啊,你俩挤挤哟,还暖和。
我和段小兵相视一笑。
第六十七章
回到家,段小兵忙开了。
他扶我奶奶进屋,说,奶奶,你就和爷爷呆屋里看电视,今天晚上我给你们做饭。
我奶奶不相信地问,是不是哟?
我说,奶奶,你听了别不乐意,毛毛做菜是比你好吃。
我奶奶拍了我后背一下,嘘了嘘我,说,你这个白眼狼!便乐颠颠回屋数钱去了。
段小兵在厨房忙碌着,我在旁边打着下手。
做肉丸时,他看了看肉丸,又看了看我,表情很是认真地说:“飞飞,你要是肉丸就好了。”
“肉丸?”我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我比喻成肉丸。
段小兵继续说:“是啊,我就把你一口吞进肚,你想跑也跑不了。想见你了,就吐出来,看够了再吞回去!”
我乐得摘菜的手一直在晃。
段小兵每次不经间说这种说煽情又不煽情,说不煽情又让我感动的话时,表情特别好看,尤其是眼睛,简直让我发颤。
尝咸淡时,他问我爷爷奶奶口味偏咸还是偏淡。
我说偏淡。
他尝了一口,说,糟糕,咸了。还说他只放了一点盐,没想到还是放多了。
我说我尝尝。
他盛出一点汤,说,飞飞,慢点,当心烫着舌头。
我把碗端起来,喝了一口,咂吧着嘴,不咸啊,正好。
可以吗?他表情舒展开来。
我说可以。
他就放松地笑了。
我不记得那天晚上段小兵都做了些什么菜,但真的很丰盛。
可能是吃人嘴软,我奶奶看着那一大桌子菜,眼睛都直了,不停夸他,你还真行,没看出来哟!
我说,奶奶,今天你赚了多少英镑?
她说,今天可没少赢她(王老太太)。
我说,奶奶,你可真够狠,毛毛输得连回家的路费都没了。
奶奶说,你这小子,现在不哭丧着脸啦,瞧你这几天火气大的,还大学生呢,瞧瞧人家毛毛……
我吐了吐舌头,说,我又没参加工作!
段小兵在一旁怯怯地笑。
吃完饭,可能是玩了一天的麻将,爷爷奶奶很早就回屋休息了。
我们也熄了灯,点亮三支蜡烛,蓝的、白的和红的,插在蛋糕上。
顿时,我和段小兵迷失于光与影之间。
我说许愿吧。
段小兵闭上眼,双手合一。
许完愿,吹蜡烛时,他脸色微微红了,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连吹三口才灭。
蜡烛熄灭的瞬间,看着他成熟脸庞露出的腼腆,回想近来的种种,我忍不住要落泪。
你许什么愿了?我扑了过去。
段小兵躲闪不及,倒在了床上。
他紧紧回抱着我,宽大的手掌在我的后背轻轻抚摩着,劲儿一点点加大,由摸变揉。
段小兵揉的时候,一直在颤抖,虽说抖的厉害,但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说你很冷吗?
他不说话,还在抖,但明显在控制。
我起身,打亮灯。
迎着光,我看见他眼眶有泪花在闪动。
我说你怎么了?
他擤擤鼻子,用颤颤的声音说,飞飞,我许了三个愿。
我说,说来听听?
他说,第一个是希望你不要再躲我,我想见就能见到你。
“不会了,下次不会了。”我紧紧抱着他,问,“后面两个呢?”
“后面两个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他扯了一下被子,盖在我们身上。
被窝里,他突然又来了句:飞飞,你家的被子真暖和,盖着真舒服!
我嘿嘿地笑。
他也跟着嘿嘿地笑。
笑声中,我开始手忙脚乱解他的皮带,解了半天,没解开。
他刮我的鼻梁,说,飞飞,你真笨,连皮带也不会解。
他开始自己动手解。
先是解自己的,再解我的。
把我脱光后,段小兵睁大眼睛,肆无忌惮地在我的身体上逡巡着,恨不得将我每一寸肌肤都贪婪地看个够。
见我用手捂着私处,他坏笑着掰开我的手,炮弹般压了上来。
飞飞!他轻咬我耳垂,迷离地喊。
被窝里,我们像两条活蹦乱跳的鱼儿。
我们做得尽兴。
他的肌肉确实令我一碰就心旌荡漾,控制不住自己。而他的姿势和状态,也说明了他对我身体的深深恋渴。
激情完,他一丝不挂躺在床上,眼睛清亮,肚子微微起伏。
也许是太疲惫了,他轻轻摩挲着我肚皮,就这样睡过去。
呼出的气息,像小小的波浪,和我的鼻息搅和在一起。
脉脉温情在小小空间里氤氲着。
第二天,太阳光透露窗子斜射进来,屋子里明亮亮的,散发着淡淡的晨香。
醒来,我摸了摸身边,段小兵已经走了。
餐桌上放着三只碗,每个碗上面反扣着个大碗。
打开一看,是热气腾腾的鸡汤面,每一碗的上面搁着两只煎得饱满的荷包蛋。
旁边留着一张纸条,写着,飞飞,我回去上班了,早餐在桌上,你们趁热吃。
打电话到他们车间,原来,为了找我,段小兵已请了两天假,小年是星期一,不放假,他只好又早早赶回去上班。
我说,那么早,没有公交,你怎么回去的?
他不说话。
我说,是打出租吗,钱够不够?
他顿了顿,才说,我跑回去的。
我一愣,开始指责他糊涂。
我说怎么能跑回去呢,那么远,你还感冒了,脱水了怎么办?
他说,没事,我身体好得很,再说了,小感冒而已,跑跑步,出出汗就好了。
我正要再说什么,他马上转移话题,用轻松的语气说,飞飞,你不知道吧,那几天,我一直在你家小区门口转悠,转得你们小区的保安直发毛,还以为我是勘察路线的窃贼呢……
放下电话,我很不是滋味。
奶奶洗完脸,高兴地吃着香喷喷的荷包蛋。
奶奶说,这个毛毛,还真是变了,懂事多了。
我夹着荷包蛋,想起他天不亮就起来做早餐,没有公交车,又舍不得打出租,小跑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厂子。
心,尖锐地痛。
我仿佛看见他迎着寒冷的晨色,一路小跑,又累又渴,大口喘着气,脸上满是汗……
见我呆呆地盯着荷包蛋一动不动,奶奶拿眼睛戳我,飞飞,你又要犯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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