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生活,像春天骤然绽放的叶子,一下变得汪绿。
墙壁上挂着我、段小兵、小辉还有路路四个人的合影,沙发上摆放着四只接吻猪的抱枕。
段小兵把黑豆、红豆、黑豆放在一起,磨出的混合豆浆味道鲜美。路路把苹果、西瓜、梨混在一起打磨的果汁可口怡人。小辉把南瓜、胡萝卜、木瓜等和水果混合在一起打磨的蔬果混合汁也别有一番风味。
我们四个围在一起看电视,喝着自制的豆浆和果汁,为各自的劳动成果打分。
有时,吃饭时,段小兵会当着小辉和路路的面给我夹菜。
小辉嘴一撇,说,爸,怎么不给我夹啊。
他就冲小辉嘘了嘘,说,你吃的还少啊,你干爹胃口不好,得逼他多吃。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会靠过来,在我耳边窃窃私语,气息在我鼻翼两旁颤抖
小辉说,爸,你又说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他看小辉一眼,一脸坏笑。
路路也忍不住好奇,问我,爸,段伯伯和你说什么了?
我说,段伯伯要你留下来,做他的儿子,要小辉去英国读书。
路路开始在沙发上跳,拍手说,好啊,好啊!
小辉却满脸的不乐意,恨恨说,我还不愿意呢!
段小兵看我一眼,得意地笑了。
我拍了拍小辉的肩膀,说,嗯,有骨气,你爸没白养你。
段小兵笑得更灿烂了,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我看见他的脸上闪着栩栩的光芒。
我们开始买同一型号的衣服,四个人穿同样的衣服去俱乐部健身,成了健身房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段小兵的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尤其是腹肌,一块块的,像搓衣板,路路摸着都不敢相信肌肉能长成这样。
段小兵说,有了小辉,他唯一的爱好不是画画,而是健身。
趁小辉和路路去了乒乓球室较量,我走到他面前,看着挥汗如雨的段小兵,我说,行啊,赶上专业的了。
他停止了挥动,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来,你试试。
我说,我不行,我也就能跑跑步。
他给我展示了一下胳膊,说,怎么样?
我捏了捏,说,不错!
他又挺了挺胸,说,我练好几年了。
我握着圈,轻轻撞击了一下他的胸肌,荷尔蒙奔涌的声音急速传来。
我笑了,笑得波光盈盈。
我说,练成这样,做那事肯定很厉害。
其实,我是想表达,身材练成这样,肯定能很好地满足女人。
他一愣,没明白过来,问,你说做什么事?
我不说话,撇过头,窃笑。
不料,我这一笑,他倒反应过来。
欣喜像海浪涌过心头,他突然凑过来,眼眶闪着幸福的小泪花,挑逗我说,要不,晚上回去试试?
我倏地脸红。
心,在那一刻,变得柔软极了。
我知道大家一直伸长脖子在期盼我俩的再度激情。
但,很遗憾地告诉大家,我和段小兵终究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我们一直在坚守着内心的那份纯真。
岁月已经淘洗了激情与冲动,开始呈现出温暖而深沉的底色。
路路和小辉行影不离,我们总不能像年轻时,为了一次冲动,跑去外面开房。
毕竟,谁也开不了这个口。
再说,16年来,我习惯了和女人Z爱。
我和段小兵之间,这种需求更多是情感上的。
我还没产生要动他的念头。
多年来,和不同女人的肉体接触,让我潜意识里有了这么一种概念,一旦动完了,就意味着结束……我和那些来来往往的女人就是。
可能,我确实是爱他。
所以,我害怕去动他。
于是,我摆脱了凡夫俗子的占有欲。
我就想,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有共同情趣,还脱离低级趣味。幸福不是得到,而是在一条看得见方向的路上。真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他的身体。因为,和肉体关系比起来,感情这种东西更为可靠。想想,我们的一生,能真的爱上几个人?
只是,我们都没想到,等到可以顺理成章发生激情时,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差点葬送了我和段小兵好不容易浮出水面的感情。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记得,从美国回来刚去上海那阵,我瘦得脱了形,夜不能寐。
有时,在黄浦江边走着走着,我便要停下来,扶着围栏,强忍着悲伤。实在忍不住,就低下头,面朝江水,掉几滴泪出来。
后来,我谈了恋爱,结了婚,有了儿子,考取了研究生,又换了新工作,在陌生的环境里,我低眉顺眼从头开始。
直到事业慢慢有了起色,我开始觉得生活待我还是不薄。
我应该学会感恩,尤其是经历了这次汶川地震,我更应该对生活感恩。
我要感恩生活,让我和段小兵重逢、相圆。
我要感恩生活,让我和段小兵喜相庆、病相扶,寂寞相伴。
只是,我们都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不仅几乎断送了我和段小兵之间的感情,还几乎葬送了我们水到渠成的激情。
事情是这样的。
段小兵答应小辉中考结束后领他去海边转一圈。
在志愿服务期间,段小兵小病了一场。
想想也是,那半个月,我们几乎没日没夜,累得快吐血了。
当时,在那种环境下根本不觉得,现在想想,就可以理解为什么有解放军累倒在地震现场再也没醒过来。
幸亏段小兵身体素质好,吃点药,很快就好了,重新投入战斗。
于是,我安排了一场盛大的出游计划……决定领他们三个去沿海几大城市转一圈,从广西北海,到深圳、厦门、杭州、上海、苏州、青岛、秦皇岛、大连。
其实,我是想让段小兵彻底放松放松。
两个小伙子高兴得连觉也睡不着。
尤其是小辉,半夜突然跳下床,把路路叫醒,睁大眼睛问他,大海里真的能看见鲸鱼?
谁不料,有一天,段小兵突然说他乡下的外甥要结婚。
他身为舅舅,要赶回去张罗什么的。
本来,我还一直惦记着那个带段小兵去上海外滩把他弄哭的诺言。
但段小兵说他这次回去的时间可能会很长,要我领着他们两个出去就行。所以,我只好改变了出行线路,领着小辉和路路俩人去了趟巴厘岛。
我怕等到段小兵从乡下回来,总部要重新恢复谈判,那时我们谁也走不了。
一路上,路路和小辉很开心。
他们讲笑话,相互出着智力题,两人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他们居然还讨论起长沙马王堆汉墓女尸。
路路早早去了英国,中国历史不大好,他问那是什么玩意儿啊。
小辉愣了愣,说,你连马王堆汉墓女尸都不知道啊,那是我国最有名的……尸体啊!
路路也愣了愣,说,哦,原来是木乃伊啊。
我忍住不笑。
到了飞机上,他们在看一个介绍海豚的短片。
小辉问路路,海豚喝水吗?
路路说,当然喝,不喝水能活吗?
小辉说,你错啦,海豚不喝水,喝水了就会生病,或者会死。
路路不相信。
有个空姐过来了,他拉着她的衣襟,问,姐姐,海豚喝水吗?
空姐给了他一杯水。
路路摇摇头,用英语问她海豚喝水吗?
空姐也摇了摇头。
小辉说,你看,空姐说不喝。
空姐笑了,用中文说,我是说我不知道。
我这回没绷住,笑声水漫金山般飞溅而出。
第一百四十章
到了巴厘岛,当红彤彤的太阳跃然从海的尽头升起时,小辉在海边撒欢地跑着跳着。
阳光、海浪、沙滩,两个阳光少年打闹成一团。
幸福与快乐就这样在我的心底蔓延。
离开时,发生了点小意外,让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一下消失了。
我给他们俩拍照。
不料,一个浪急速扑过来。
当时,路路正面对我,背对着浪,摇摇摆摆做着各种动作。
小辉似乎对拍照不感兴趣,他竟然没看镜头,而是背对我,弯腰捡着贝壳。
捡完贝壳的小辉,抬起头,自然是看见迎面扑来的海浪。
他快速转身,喊了句,路路快跑,并拽了拽路路的胳膊。
路路没反映过来,还在做着夸张的拍照动作。
见状,我赶紧扔下相机,狂奔过去。
我奋力把路路拖回岸时,慌乱中,不小心撞倒了小辉。
等我再回去救小辉时,海浪已经把他拍倒在了沙滩上。
他呛了好几口水,混身湿漉漉的,趴在沙滩上,鼻子红红的。
其实,这个浪并不大,没有什么危险,即便我不去救路路,这个浪也不会对他造成多大伤害,毕竟他一直在离岸不远的地方,充其量把他拍倒在沙滩,顶多也像小辉那样呛几口海水。
但我没想这么多,下意识就去救路路。
只是,救的过程中不小心把小辉撞倒了。
所以,被浪拍倒在沙滩上的那个人变成了小辉,呛了几口海水的那个人也变成了小辉。
这就此成了我和小辉关系的转折点。
回到酒店后,我越道歉,他哭得越伤心。
他呆呆地望着窗外,梨花带雨说,我真担心自己一个人孤独地被海浪拍死在国外这片谁也不认识的沙滩上。
回国后,小辉开始躲我,偷偷搬回了他奶奶家。
路路是个粗线条的人,根本就没弄清什么状况,我又不能解释太多。
我总不能对他说,我是为了救你这个亲生儿子,撇下了不是亲生的干儿子吧。
唉,这事出的,想想都头痛!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从巴厘岛回来,总部要求恢复与望江厂的磋商。
路路一个人在家呆得烦闷,又哭又闹的,非要我把小辉叫过来陪他。
那几天,我忙得焦头烂额,很多工作要重新开始,一遍遍捋,一趟趟跑,一轮轮谈,我口干舌燥,气喘吁吁。
分身无术的我只好给还在乡下的段小兵打电话。
段小兵毫不客气批评了小辉一顿,小辉又乖乖地过来陪路路。
但,我发现,只要我一回到家,他就提前溜走了,无论路路怎么挽留也不听。
路路说,爸爸,小辉哥怎么了?他为什么要走啊?是不是生我气了?
看着路路那张不谙世事的脸,我决定亲自登门再次表达愧疚和歉意之情。
我给小辉买了个高档的MP4。
路过八一路拐角的一个水果摊时,路路突然说,爸,你看,那不是段伯伯吗?
顺路路手势望去,果然看见段小兵左手拎着一袋蔬菜,右手拎着一袋水果,低头急匆匆地走。
路路说,爸爸,你不是说段伯伯去了乡下,还没回来吗?
我黯然垂下了头,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奇心促使我偷偷跟着段小兵来到一个住宅小区。
三楼,段小兵开门。
进屋时,他顺手带了一下门,由于力量不大,门没关上,留出一道缝。
顺着门缝,我看见段小兵开始脱衣服。
不一会儿,他光着身子去厨房切西瓜、洗葡萄。
他把洗好的水果放在桌上,拿着打湿的毛巾为一个也是光着身子的男人擦后背。
我听得那个男人说,好了好了,我自己来。
段小兵说,再擦擦,你看你,后背全是汗。
那个男人说,你身上也全是汗,来,我也帮你擦擦。
段小兵弯下腰,那人帮他擦了起来。
擦的时候,他突然抓住了段小兵的下面,咯咯地笑。
他说,抓住了,硬了,好大一包,要我命了。
段小兵说,靠,咸猪手,又揩我油。
那人松开手,快速又抓了一下。
他笑嘻嘻说,我就揩了,我就揩了,又不是没揩过。
别闹了!段小兵徉装踢他一下。
他侧了侧身子,嬉皮笑脸说,哈,没踢着,来啊,再踢我啊。
段小兵说,别以为我不敢!
他们打闹着,嬉笑着,彼此笑得都很投入。
我的心,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个月来慢慢愈合的伤口,就那样一下又被撕裂。
这种嬉闹的状态,十六年前是属于我和段小兵的,可现在却让我如此心酸。
当那个男人的脸突然在门缝闪现时,我认出来了,是十六年前那个混混。
老了,黑了,憔悴了,也变丑了。
可就算化成灰我也认的。
我像个处女被人撕掉了裙子,有一种被亵渎的羞辱感,我真恨自己为什么不在看见混混那张脸的前一秒死去。
离开时,我看见桌上的塑料袋里,还放着刚刚洗好的,掉着一颗颗水珠的葡萄。
走出楼栋,外面太阳很大,明晃晃的光线下,我的心又沉入了又深又暗的冰窟。
我以为自己会流泪。
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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