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气开始冷了,教室里的窗玻璃经过一夏天,变得残缺不全,冰冷的风吹进来,孩子们上课时都在打哆嗦。学校还没换玻璃,最后只能用厚厚的塑料膜把窗户糊上。
自从那次听课事件后,我和康兵的关系像翻了脸的门神,彻底不相往来,连话都不说了,完全像两个陌生人一样。
直至一天,赵胡子(赵小良父亲)领着赵小良过来。看见我,赵小良兴奋地说:“韩老师,我爸爸回来了,我又可以上学了!”
我似乎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摸了摸赵小良的脑袋,我说:“进去吧,马上要上课了。”
赵胡子掏出一叠钱,说:“韩老师,谢谢你,这钱还你。”
我连忙摆摆手:“留着吧,给老人看病用。”
他摇了摇头,神情立马悲伤起来,他说:“韩老师,用不着了……是我对不起他老人家,没及时治疗。”
说着,他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我听了,心一紧,立刻浮现出那个骨瘦如柴的老人,有气无力的咳嗽,每咳嗽一下,似乎都要用尽全身的力。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我说:“你回去吧,小良的学费不用担心,我帮他缴。”
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顿了顿,他说:“韩老师,我把小良的学费交了,还把媳妇找回来了。”
在我的追问下,他才告诉我,学费是康老师帮他交的,他的媳妇也是康兵的父亲康大宝帮忙找回来的。还说,康老师嘱咐他,千万别让别人知道,尤其不要让韩老师知道。
此后的几天,心中的那股火,慢慢下去了,那次讲课时的冲动早已淡然。
一次课间,看见康兵,我鼓起勇气过去,我问他:“康老师,能去听你一次课吗?”不管怎样,那是很早就和他做的约定。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听课时,我特意穿了一套西服,那是我在城里听课时养成的习惯。
那堂课,他上得很用心。下课了,学生们四散而去。我在走廊里等他出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迎着我的目光走过来。
他问:“韩老师,你怎么想起来听我的课?”
我说:“我答应过要听你的课!”顿了顿,我又说:“康老师,你的课讲得真好!”我这话说得很诚恳。
他没吭声,过一会,他才问:“韩老师,你怎么不来吃饭了?”我说,总是麻烦你,我不好意思。他“咦”了一声说,麻烦啥,只是多一双筷子,你吃方便面要吃出病的。
他的话让我终于绷不住了,轻声笑起来。
见状,他说,晚上过来吃饭吧,我给你做蘑菇炖小鸡。那是他的拿手菜,我想都没想便点点头。
宿舍突然停电,吃过饭,我和康兵就坐在昏暗的房间里,风从门缝间钻进来,房间里冷得像冰窖一样。他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黑暗中模糊成很小的一团。
见气氛有些尴尬,我找话题说,在城市里这样的天气早该有暖气了。他问:“你家的暖气暖和吗?”
我说:“是啊,地热。”
他说:“地热?那可真好,多舒服啊!”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脸上灿烂的微笑,带着暖意。
我们的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元旦的假期上,他小心谨慎地问:“元旦有什么打算吗?”
我随口就说:“去老木家。”末了,我说:“咦,不如你跟我去好了,老木元旦杀猪,可肥了,三百多斤哩……”
我的话还没说完,我就看见他脸色一变,身体的某个部位犹如针尖划过,微微一颤。良久,他稳了稳神,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试探性问:“韩老师,你能不去吗?”
我似乎读懂了他眼睛里包含的渴望内容。
我想了想,说:“不行,和老木早约好了!”
他脑袋微微一垂,脸色暗淡下来,没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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