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那张不切实际的绘画,激发了老木所有狂想的细胞。
我在读着小说,老木下炕出去了。
老木遇见皮皮了,皮皮是来找老木要小灯笼的。
老木给皮皮做着小灯笼,问皮皮,野兔肉好不好吃。
面对老木没头没脑的问话,皮皮一愣,还是回说,好吃。
老木说,那我们去抓野兔子肉吃,好不好?
皮皮说,野兔跑得太快,抓不着。
皮皮虽然还小,不满六岁,可他说话就像吃大葱又脆又亮。和皮皮在一起的老木刚好相反,说起话来温和得像微风中的雨丝,似乎是江南之水浸泡出来的。
老木摸了摸皮皮的头,说:大爷会想办法抓住。
做完小灯笼,老木从仓房找出一卷细铁丝,做了好几个带活扣的套儿。老木对皮皮说:这是兔子套,可以用来套兔子
看完小说,我从屋内出来,看见老木的双手在一圈铁丝上忙活着。
我问老木:干啥呢?
老木低头忙着,笑笑,不说话。
皮皮说,抓野兔。
我有点惊讶了,抓野兔?不会吧?这个老木,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他还当真了!
老木接过了话:嗯,抓野兔,小元,咋样?有兴趣没?
得到老木的证实,我突然就莫名的兴奋和慌乱了起来,好像自己突然和老木身陷戈壁荒漠,他给我抓野兔,烧篝火,为我烤野兔,还脱了衣服给我披上,把我搂在怀里。
哦,天,我这是怎么啦?这么快就进入了只有电视剧情才有的浪漫幻想。
很快,我调整过来,回到现实中,我不相信地问:“老木,你的猎枪呢?不会吧,就卷几根铁丝就能抓住野兔?”
是啊,毕竟不是小说,老木毕竟也不是电视剧中的人物,没有飞檐走壁活捉野兔的功夫。
老木故意眉毛一挑:“小元,咋了,不信你哥了?”
我说:“老木,不是我不相信,野兔再怎么也是野生动物,没有猎枪,怎么抓?”
老木说:“没有猎枪,现在不许用那玩意儿,咱村的所有土炮、猎枪都收缴了,谁要是馋野鸡山兔什么的,就下套子套儿,或是用网逮儿,一律不准再用土炮、猎枪打猎。”
我将信将疑跟着老木出门了。
大马路上,看见锁子了,他正在在马路上晃晃荡荡,就像喝醉了酒的鬼子进村。
看见皮皮,锁子嘶着嗓子喊:儿子,干啥去呢?
皮皮说,跟大大抓兔子去。
锁子也看见了我,客气地冲我拜了一下晚年,锁子说,小元兄弟,你来了,干啥去呢?
我说,抓野兔去。
锁子又晃了晃:抓野兔?上哪抓?
老木说:上哪抓,上树林子抓,你还少吃了我抓的野兔啊。
锁子似乎也来了兴趣,说,皮皮,等等啊,爸爸换了鞋就跟你们一块儿去。
老木说,冬天是打猎的好季节。雪像是一块大白布无边无沿地铺开。一只兔子,一只野鸡,一只狐狸,一只黄羊,一只狼,不管什么样的飞禽走兽,只要从洞里露出点头,远远地就能看见它们。它们不能老躲在洞里,它们要出来找东西吃。当它们奔向新发现的食物时,也会有人奔向它们,把它们当做别有风味的食物,人称它们为野味。
老木、锁子,皮皮,还有我,一行四人往林子里赶,后面跟着那只我送老木的黄狗,很是虎虎生威——不到三个月,就已经长成个标准的半大小伙儿了。
老木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着。我紧紧地跟着,有些气喘。看着老木走得那样快,我就觉得很喜悦。走到山上,我觉得这个世界怎么那么美好呢?连一身酒气,晃晃荡荡的锁子都沧桑得美不胜收。尤其是老木,有些人,在阳光底下笑着的时候,你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但是,当他们的脸背向太阳的一刹那,马上就变成另一个人了——这时候,浅灰色的影子正落在他的唇角,使他看起来像微微笑着的孩子,看不到压力和不愉快,透明得几乎炫目,在那渐渐淡去的酒味中,我心里胡桃的清香却越来越浓。
一路上,老木告诉我说,野兔冬天不乱走,林子里雪太深,没法到处跑,只能顺着它自己踩出的道儿走,只要把兔子套绑到小道边上的树枝上,让圈套悬在兔子道上面,兔子只要从那里走过,就会钻到套子里,套子带活扣,兔子一钻进去,一挣扎,就会紧紧地勒住脖子,想跑也没法跑。
老木察看了一阵地形,挑了个他自认为有野兔的林子,林中一排有兔子道的地方,全下了兔子套。
下好套子后,老木没有让我们站在那里等兔子往套子里钻。他把手中准备好的棍子,递给我一根,递给锁子一根。老木往林子的北面一指,说:小元,你去北面。又往南面一指,说,锁子,你去南面。
接到老木的分配,我和锁子拿着棍子,跑到了林子的两边。老木又拍了一下那条黄狗的脑袋,说了一声开始,我和锁子就一边挥舞着棍子,一边大叫大喊着,朝林子中间走,黄狗则在积雪覆盖的灌木丛中窜来窜去,发出旺旺旺地叫声。
两头都是人,我和锁子,斜边是黄狗和老木,我们一起喊啊,打啊的。就这阵势,只要灌木丛兔子窝里有兔子,肯定就吓得不行。
只是,我们连敲打带喊的,疯子般在山上蹦达了很久,也没见一只野兔跑出来。
锁子似乎累了,说:“哥,现在哪还有野兔?”
老木说:“锁子,再敲敲,兔子道都瞅着了,咋会没有?”
锁子却不理会,把棍子扔了,从口袋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悠闲地抽了起来。
我的兴致仍旧很高,拿着棍子还在不停敲敲打打,喊着:“兔子、兔子,快出来,快出来。”
皮皮也在站那头的路上,跺着脚,喊着:“兔兔,兔兔,你在哪里?”
那只黄狗还在不停乱窜着,时不时发出低低的鸣叫。突然,有一团灰色的东西从积雪的灌木丛中跳了出来,在雪地里忽地一闪,极为明显。
锁子看见了,喊着句:TMD,还真跑出来一只!
他扔下烟头,就窜了过去。
跑出来的兔子没有地方跑,只能顺着兔子道朝林子中间跑。尽管跑到了林子中间,却不是每一个兔子都会撞上兔子套的,就算撞上了,也不一定会正好能套住兔子的头。这只兔子就相当狡猾,只见它灵活的身体在碰到铁丝的一刹那,倏地闪到了一边,躲过兔子套。
“哎呀,太可惜了!”我惊叹道。话音刚落,又一只兔子出来了,个头明显比前一只要小一号。
它顺着兔子道朝林子中间跑时,许是没经验,一头钻进了兔子套。套住的兔子不甘心被套住了,蹦跳着想逃走,却没想这一挣扎晃动了树枝,让站在林子边的老木知道有兔子被套住了。
老木提着一根棍子快速跳过去,朝套中的兔子使劲打下去,却没打中,兔子蹦一下,又突然逃走了。可顺着兔子道往林子窜时,窜错道儿了,刚好与黄狗相遇,黄狗跃过积雪,一下把野兔扑倒在地。
黄狗叼着四腿一蹬蹬的野兔来到老木跟前时,我从北边赶过来,都看傻了,冲老木说:你真行,还真管用啊!
老木说,不是我行,是你行!要不你一直在那又喊又敲的,把兔子赶到了套子里,别说狗,就是神仙也逮不着。
此后,我更来劲了,像个疯子,又敲又喊又叫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几个在灌木丛里敲打了半天,就是不见再有兔子跑出来。
敲到后来,我也泄气了。
老木安慰我说,小时侯,他经常用这种方式去逮野兔,每次都能拎好几只又肥又大的野兔回来。现在不行了,林子少了、灌木丛少了、草也少了。有时跑去林子里转半天,也看不见野兔的影子。
不管怎么说,总算还是逮着一只。
我们拎着野兔往家赶,地上是厚厚的雪,天上是一个大大的太阳,阳光照进雪里,雪的白里还透着蓝。
一阵风吹来,把树枝上残留的雪刮落下来,掉在了前面的锁子的颈脖上。锁子冷的发颤,不停摇着脖子,我们哈哈大笑起来。锁子不明白事理,以为我和老木偷袭了他。他低头抓起一把雪就朝我和老木扔了过来。
拍!雪球砸在了我的身上。我不甘示弱,把野兔往雪地一扔,捧起一大把雪朝锁子拨去。
刚刚赶兔子懒散的锁子,这会儿倒是勇猛起来,抓起雪团追得我到处跑。我边跑边向锁子还击,只是力气有点小,总是不能砸到锁子的身上和脸上。却让锁子的雪团在自己的头上开了花。还有雪团的碎块顺着脖子掉进去,在胸前化成水好像把内衣弄得有点湿了。
不过,这并没有让我有一点的不开心。因为,我看见老木笑了,笑了的老木也加入了进来,他时而把雪团扔向锁子,时而扔向我。扔向锁子的时候,老木喊着:锁子,看你往哪儿跑?从小到大你就没赢过我。锁子不甘示弱,奋力反击:现在我就赢你,现在我就赢你!
老木和锁子在半山坡上互追着打雪仗,一件看起来不可能发生的事,一下子发生了,不管是谁心里都会高兴的。
这不仅让我身体里有了过去没有的感觉,好像一部分不安的骨头变得酥软了起来。这甚至也感染了皮皮。
一旁观看的皮皮也笑了,皮皮笑出了声。笑声很好听,脆脆的,像是有一群鸟在飞。
又一阵风吹来,卷枝桠上的残雪,飘在空中,纷纷扬扬。
皮皮突然喊了声:看,大鸟!
我、老木,还有锁子,停止了追逐,皆抬头仰望。果然,天空中飞翔着一只黑色的大鸟,时而向上,时而向下,威武壮观。
蓝天,白云,黑色大鸟,雪白的山野、树林和土坡,多美的一副画啊。我叫了起来:哇,好大一只鸟,是雄鹰吧。
锁子说:我看是鹰,老鹰!
皮皮问老木:大爷,是老鹰吗?
老木不说话,盯着黑色的大鸟,和我们一起欢呼,喊着:快,快,往这儿飞!直至黑色的大鸟果真朝我们飞来,越来越近,正盘旋着向我们飘来,我们这才看清,既不是黑色的大鸟,也不是什么雄鹰,而是一只黑色塑料袋的碎片。
蓝天白云,雄鹰展翅,我还以为是只雄鹰呢!
哈哈,我们哄堂大笑起来。
回家的路上,我和锁子还在讨论那只雄鹰。我说怎么看起来那么像,锁子说是啊是很像。是啊,日常生活中,人的内心能轻而易举地幻化出许多奇妙的东西,或美或丑。它们逼真得近在眼前,与我们的内心感受遥相呼应,而全然不顾事实的真相。
我问老木:“你是不是知道那不是一只鸟?”
起初,老木没回答。等下了山,到了大马路上,老木才问锁子:“你知道为什么来这个山林逮野兔吗?”
锁子说:“还能为什么?这个山林你熟贝!”
老木摇摇头,老木说:“这座山林的北面有一块咱村比较聚集的墓地,逢年过节,村民都会用塑料袋装一些吃的祭租扫墓,野兔就喜欢在靠着墓地的这个山林扎窝。”
我说:“老木,原来你真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个塑料袋啊,怎么不早说呢?害我们白高兴一场。”
老木说:是啊,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没说出来,是看见你这么高兴,不想扫你的兴,嗯,还有,我也想让你们多高兴一会儿!”
这个老木,哈哈,我们又是大笑。
笑完后,我看着老木。阳光照射下的老木,是那么恬淡。我突然有种感动。其实,客观世界对于大多数人都是差不多的,生活对于大多数人也是差不多的,但人们的感受却不一样。生活到底是怎样的,是美是丑,有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心中的种种幻化和自我产物到底是什么。我们可以把天空中扫墓装食品用的黑色塑料袋看成是雄鹰,也可以把真正的雄鹰看成是塑料袋,美也好,丑也好,有时全是我们是何种心情,保持良好心态,往往比客观世界本身更重要,就像老木,他明明知道那就只一只黑色的塑料袋,但他却没有点破,把他当作雄鹰,和我们一起欢呼。
这次打猎,虽然只收获一只野兔,可你觉得这次打猎,收获的不光是只兔子,还收获了美好的亲情和美好的心情。看着老木和锁子互相追逐着打雪仗,我觉得阳光都照进了我的骨子。
玩够了,回家,老木把野兔子吊在门柱子上,拿出刀子,三下两下,就把兔子皮剥了下来。
老木把剥了皮的兔子分成两份,一份给锁子,一份自己留着。老木把自己的那份又切了一半,用刀子切成了块儿,洗干净了,放在盆子里。里边放了盐和辣子面儿,拌匀了。又用刀子,削出了很尖的小棍子。一下子削了有十几根。把切成块儿的兔子肉串在木棍上后——当然,这些都是老木背着我,偷偷做的。
我和老木吃过一次烛光晚餐。这是让我感到很有意思的事情之一,我连着感叹了两句:哇,烛光晚餐!
烛光晚餐是因为停电,说是下大雪,哪个山头的电线绷了。
晚饭很简单,吃饭时,皮皮也和我们一起吃。皮皮是陪她妈英子去小卖店买蜡烛,路过老木家门口,溜了进来。
许是没请我吃饭,英子觉得不好意思,不让皮皮进来,英子说,儿子,别进去,大爷家来客人了。我听见了,从屋里出来,我从口袋里拿出盒巧克力在皮皮眼前晃了晃,我说,皮皮,看,这是什么?皮皮问:是什么?我说,你进来呀,进来就知道了。皮皮挣脱英子的手,跑了过来。我把巧克力递给皮皮。皮皮说,这是什么啊?我说,这个东西可好了,城里的小孩都爱吃。皮皮说,真的吗?我说,城里的孩子为啥长得白,长得好看,长得聪明,就是因为爱吃这个东西。英子听见了,接过话:那咱皮皮可得吃!皮皮像是接到命令,马上打开了,拿出一块放到嘴里。英子问:好不好吃?皮皮皱了皱眉头:不好吃,有点苦。
皮皮跑出铁门,把剩下的巧克力往英子怀里一扔,再溜进老木的里屋,说:看还有啥别的好吃的!由于天黑,里屋暗,火还不亮,皮皮在几个熟悉的点好一阵翻找,却一无所获。
皮皮说:大爷,你把奶糖搁哪了?
老木端着热气腾腾的兔肉汤进来:吃啥奶糖,吃饭,啊,大爷给你炖野兔肉了。
皮皮不乐意地撅了撅嘴,爬上了桌,不情愿地夹了根芋头条,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老木问他:好吃吗?
皮皮皱了一下眉头,没说话。估计是因停电,芋头没烀熟,有点夹生。
我连忙也夹了一块,还不等咀嚼,我就连忙说,嗯,好吃,真好吃。我一边吃一边作出一副很好吃很满足的表情。老木不放心,以为我是敷衍,但看到我无比认真还满足的样子,裂开嘴,放心地笑了。
晚餐进行到一半时,皮皮突然就笑了起来,先是扑哧一声冷不丁的笑,随后是咯咯的笑,接着就是放下碗筷的大笑。
是这样的,老木见他不夹菜,也很少拔饭吃,就去厨房给他拿糕点,那种糯米做的纳糕,还有贴锅饼。
屋子里静极了,灯捻子烧着灯油,有一点吱吱地响。
老木去厨房拿糕点回来,继续吃饭,吃着吃着,皮皮突然就笑了。
我问皮皮笑什么呢?
皮皮说:哈哈,逗死我了。
我问他笑什么。
皮皮说,你瞅,你瞅我大爷吃饭。
我顺着皮皮的手指看过去,烛光下的老木,抿着嘴唇,上嘴唇和下嘴唇紧紧粘贴成一团,同时一前一后蠕动着,还发出吧嗒吧嗒的咀嚼声。
皮皮凑过来,笑嘻嘻地说:看见没?我大爷吃饭真像只兔子!
我说:有什么好笑的,你大爷这几天牙疼,吃东西当然费劲些。
皮皮不乐意地撇撇嘴:人家忍不住嘛!
吃完饭,老木开始提前做灯——为了让我过一个有地方特色的元宵节。皮皮举着松枝条火把,灯火下,老木教我用和好的面,捏成形状不同的灯,用黄豆面做的叫“金灯”,用白面做的叫“银灯”,用荞麦面做的因为颜色较黑就叫“铁灯”。捏好后,放在锅里蒸熟,冷却后倒入豆油,放上灯捻,灯就做好了。
老木说,“送灯”一般在日落星出之前开始,先送到祖宗灵位上,祈求先祖显灵保佑家人一年平安;再送到天地、灶神牌位上,以求神仙赐福家人;然后送到仓库、牛马圈、井台、碾房等处,以求五谷满仓、牛肥马壮,打水平安、粮食常吃常有;最后送到大路口,祈求出入平安,家来四面八方客。
家里的灯送完以后,再由每家的长房长子挎着筐,把面灯送到祖坟上。坟前一般送金银灯,让祖宗在阴间金银常有、荣华富贵。到茔地送灯一定要家里的男孩来完成,女孩不可以——以至于哪家的女人要没生个男孩,到老了连个送灯的都没有。当然这是乡下重男轻女的陋俗。
做完灯,瞌睡虫越来越多地爬到我的身上。这些看不见的虫子,一会儿就把我的精神吃光了,让我像死了一样闭上了眼睛。
半夜,我被老木下炕的动静惊醒。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老木,干啥去呢?”
“解个手!”
“我也去。”许是兔肉汤喝多了,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也憋得厉害。
走出屋,老木看了看野外,说:“啊,好亮!”
我抬头,月亮像一朵微微绽开的花儿,悬挂于乡村空旷的夜空,月光如牛乳汁,整个乡村田野雪地,像被牛乳洗涤过一般,呈现出柔纱般的朦胧。
我突然有种想拎着灯笼,顶着月光,在大马路上悠然漫步的冲动。
我说:“老木,你家的祖坟在哪?”
“祖坟?我爷爷埋的西山岭,我父亲埋在东山岭。”
“哦,分开了,远不远?”
“远,窝在山岭的半坡呢?怎么?你想陪我去祭祖坟?”
“你去我就去!”我看了看远出空旷山野层层叠嶂的山,心一抖,打了个寒蝉,虽然有月光,可现在毕竟是大半夜啊。可当我一对视老木的目光,心就变得无所畏惧起来。
“现在?”老木追问。
“嗯!”我紧紧靠着老木,死死拽着他宽大的手掌。
“送灯祭祖坟得元宵那天!”老木说。
“咱就当提前演练!”
“那,咱就不上山,送在道口,咱就往回撤。”
“好!”
正月十五雪打灯,真是应了那句谚语。
月亮像盏大灯笼,挂在天空,照出一条通往山岭的路。我和老木,一人拎着个小灯笼,手牵着手,十指相扣,走在大马路上,仿佛握出了一种幸福的温度。这一刻,手指相间的温暖,永远铭刻在了我和老木脑海。
如丝的月光,像安详、宁静的15瓦灯泡的亮光,水一样流淌下来,照出小路白白的,像是随地扔了条白布。微弱的光线在我心里,比城市的霓虹更明亮,将我脸上幸福的泪痕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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