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同志亦凡人
高跃很喜欢在高级宾馆过夜。以后很短的时间里,高跃又和刘帅来过两、三次。这一阵王安好像人间蒸发了,再没来过。高跃有时候想起刚认识刘帅的时候他和王安卿卿我我的样子,很想问问怎么回事。当然他没有脑残到真地去打听。
不久期中考试。高跃这个人的成绩向来上下起伏很大,这次各门课全部大幅度下降,奖学金是肯定没了。高跃自我安慰说考得差是因为没有认真复习,等期末补回来就完了。方睿和班主任小李都跟他谈过话,说不可以过份沉迷网吧,高跃唯唯而已。
方睿把自己整理的学习心得给高跃复印了一份,高跃看了以后心头大定,觉得期末肯定没有问题,高兴加感动,差点楼住方睿亲一口。看到对方惊愕的表情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把酒吧里那套作风带到学校来,赶快嘻皮笑脸地装疯卖傻,说:“你太可爱了”。方睿啐了一口,笑说:“你变态啊”。
这天,高跃才到酒吧就看到刘帅。他高兴地过去说话,刚想一*坐刘帅边上,发现刘帅不是一个人,靠墙里面的座位上还有一个男孩,跟刘帅很亲密的样子。
刘帅懒洋洋地跟高跃点了下头,没有任何亲热招呼的意思,高跃尴尬地打哈哈:“你今天在啊”,然后就势到吧台买饮料。回来专门绕路跑到酒吧的另一侧。但是高跃的眼睛近视,戴了眼镜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看不远,所以坐了一会忍不住移到近一点的地方,偷偷看刘帅的新伙伴。以高跃的审美观来看,这个男孩并不算好看,但是皮肤非常白,比高跃都白,大概二十二、三岁,留刘海。高跃一边看,一边心里鄙夷地评论:嘴太小、娘娘腔。
暗自观察了一阵,高跃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在吃醋吗?真是太好笑了。刘帅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人,连具体名字都不知道,自己是他什么人呐。何况自己堂堂大学生一只,对方小受说不定是只鸭,把自己跟对方放在一起比较未免太失体统。
想到这里,高跃活跃起来,开始在人群里碰来碰去。后来碰上一个大叔上来熟悉的打招呼,大概哪次聊过几句,但是高跃仅仅有模糊的印象而已。过了一会,他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转到侧面一看,果然是大麦,好久不见。大麦正认真听台上一个歌手唱歌,一个人。高跃上去招呼。
大麦见了他挺高兴,问高跃怎么样。高跃跟他胡扯了一会儿,想起来他可能结婚了,抑制不住冲动,忽然单刀直入地问:“你这个岁数应该结婚了吧,怎么还有机会来这里”。大麦下意识地回答:“老婆出差了,过来转转”。
高跃确认了自己的怀疑,心里说不上对大麦有点鄙夷,但是表面上漫不经心地接着问:“你老婆经常出差吧”。不等大麦回答,又接着问:“结婚几年了”?大麦回答:“去年才结婚,她也就偶尔出差”。
高跃恶意地问:“如果她在家,你是不是就不能来这里”?大麦没听出恶意,萎亵地嘿嘿笑,说:“那也不是,骗她还不简单。上次我们在外面过夜,我就跟她说临时出差”。
高跃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那个晚上他一直跟大麦在一起,很奇怪,以前那个自信、见识广博的大师兄不见了,谈来谈去尽是些鸡毛蒜皮,比如抱怨说酒吧的门票涨价了、高跃随便点了个酒这么贵–高跃当仁不让地让大麦付的钱,一会又抱怨K歌的人嗓子太差。
后来夜场里,大麦和高跃跳舞满开心。从酒吧出来后一起开房。大麦找的旅馆比刘帅去的宾馆档次差很多。高跃看着破烂的水泥地不知为什么脾气大起来,坚持大麦要用套子。这是他第一次严格要求床伴。大麦技术不错,高跃很享受。从天堂归来,高跃身体放松,感觉这个人发热的肉体,忽然又觉得其实大麦也不错。
日子过得很快,高跃象碰碰球一样在酒吧里碰来碰去,撞上各种各样的人。有几个隔壁大学的大学生,其中有一对相当漂亮,但是彼此亲密无间,跟高跃聊天而已。高跃看着这对金童玉男浮想联翩,羡慕不已。还有另外几个人不知道干吗的,挺帅。高跃跟他们接触,跟其中三个发生了关系。感觉挺好。
成天忙忙碌碌。高跃初步显露出日后技术流的风范。为了控制节奏、训练身体,他白天趁宿舍没人,用笔、塑料棒练习,还用手感觉、作很正式的笔记,记录心得和测量感觉的数据。不过这是个长期的细致活,效果一时不明显。
其间他在酒吧碰见过几次李哥。李哥身边有了一个新面孔。高跃看了,笑笑打个招呼。刘帅好像和王安和好了,高跃也懒得打听。
这些月下来,高跃对G吧的新鲜劲平淡一些。一个原因是小地方的G吧活动少,没有什么好的歌手和舞星。有时候上台的所谓“专业”人士走大街上都没人看,在台上脱光了露出一身排骨,再扭扭捏捏,哪里象色情表演,分明是滑稽表演。高跃唱歌不错,但是跳舞很差。他自己看不见,有两次伙伴看他激情扭摆,大为嘲笑。高跃从此藏拙,即使跳舞也比较保守。
来G吧之前高跃在现实里不认识几个同类,把同类想象得非常好,见到一个同志就从心底里有亲切感。跟他们接触多了,渐渐体会同志亦凡人。大部分人的品味其实很低,眼界很窄。他自己和大麦、刘帅、李哥这些人的交往经历告诉他:这些人前一天甜如蜜,后一天如路人,翻脸的本领一点也不比自己差。高跃慢慢放开,对同志该甩脸就甩脸,有一次当面被人骂:“臭X拽个P”。
一个人在G吧里逛,跟无根草一样,经常对着出双入对的人羡慕得咽口水。每次都要现找伴,而找伴过程中难免被人拒绝或者鄙视,很伤自尊。高跃逐渐厌倦了独来独往的流浪状态。
高跃以后买过一套美国电视剧的DVD,“QueerasFolk”,中文翻译的名字是>.翻译得不算贴切,但是很符合高跃的理想-在平凡的世界里的幸福的生活:新鲜而长久、博爱且专一、激情和平淡相间、高尚和肉欲交融。大学时期的高跃不知道:这个标准太高了。把标准设这么高的唯一结果就是一事无成,忽略了现实的美好。而高跃当时的目标就是找一个完美的伙伴一起过完美的生活。他慢慢开始对G吧的环境不满。
虽然这不是一个大城市,但是人口基数放在那里,按5%的同志比例算,就算1%的同志来这个G吧,也要把这个小小的地方挤爆。何况当时不是每个城市都有G吧,来这个城市旅游、出差的本省其他城市的人很多。所以G吧里人员流动性非常大。高跃花了将近一个学期,除了对大麦、刘帅以及其他几个人一开始有不切实际的好感,后来再没有找到可能长期发展的人。
还有一个原因,他虽然算是节省,但是很多避免不了的花销让他学期初颇为壮观的银行帐户飞快地瘪下去。最后一个月,他频频借大肥和麻子的饭票才不致饿毙。
期末考试完了以后,高跃回家过寒假。他的家搬离了高中的城市,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新城市里没有认识的同龄人,又不可能乱来,高跃很无聊。好在附近有一个国家级的图书馆。高跃天天泡进去看书、查资料。他特意自学了人体解剖、性病等常识,看得他冷汗直冒,暗叫侥幸。
一个巨大的打击在春节前几天到来:高跃收到了补考通知单,两门。高跃他妈拆的信,看了内容以后,当即面无人色。高跃在零点一秒之内就开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噢,我知道,我忘了把期中考试的成绩报上去,报上去以后应该是80几,奖学金能拿二等”。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么漏洞百出的谎话居然也把父母糊弄过去了。
大学扩招以后,据说大学生如果不当个几门课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但是在上世纪末,在高跃那个大学,补考是非常丢人的事情。尤其是高跃,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这个,虽然在父母面前强自镇静,但是内心说不出的痛苦和彷惶,好比小白领丢了工作、好比家庭妇女老公变心。他比正常早一个礼拜登上南下的火车返校。在火车上,百无聊赖,写了首歪诗,大意是如果我有个妹妹,两门补考的痛苦相当于她被强奸两次。幸亏高跃的父母当年没生,要是真有个妹妹,知道这么首诗,估计能把他当场捅了。
这件事对高跃的刺激非常大。他从此很少一个人去G吧。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