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在大街上
高跃和齐飞周末的时候,有时候跟周安他们一起混时间,有时候跟同学打牌、踢球,有时候自己出去玩。他们喜欢离开学校这种熟人多的地方,去街上、公园里转。虽然这不算个大城,但是商业街发展得不错。在全国很早就搞了步行街,古色古香的建筑,商品琳琅满目。
从学校到商业区比较远,坐公共汽车很方便。有一次他们骑车去。齐飞没有自行车,高跃说带他,其实是想尝试传说中被人从后面搂腰的感觉。高跃的老式26车质量还可以,问题是路太远,大街上齐飞也不可能真的搂腰,就是搂,从后货架上伸手过来也很别扭。结果高跃蹬车累死,齐飞保持平衡扭死,加上被太阳晒死。好容易到了,高跃说回去你一人坐公共汽车吧,我想多活两年。
高跃和齐飞是两个穷光蛋,又没有购物癖,一般上街就是两个字:吃、看。
“吃”是吃东西。本城的小吃在附近还是有名气的,也确实不错,关键是不贵,两个人二十块就能吃得尽兴。高跃和齐飞的口味都很经济。高跃对吃根本不爱好,如果不算饿,无论是吃鱼、吃肉、还是吃菜在嘴里味道都差不多。他对甜食倒是比较喜欢,但是没有也行。齐飞的口味可以以一个字形容:肉。高跃经常笑话他:有肉就行了,哪怕是生的无所谓。他对鱼、虾、螃蟹的兴趣都一般,可谓穷命。
在外面吃,因为没有熟人在周围,两人比较放得开。在学校食堂,明明是一起吃饭,还要装模作样各吃各的,毕竟俩男生在一个饭盒里吃饭太引人注意了。在外面的饭馆就好办,本来就是一个盘子里吃菜。高跃有一次搞点小甜蜜,夹块不拖汤带水的菜,飞快地偷偷喂齐飞一口,齐飞高兴很久。
齐飞心细,知道高跃喜欢在饭后吃块甜的小点心。但是高跃在外面吃饭很少买甜点,齐飞明白他是嫌贵。高跃口腹之欲不强,很少为自己一个人的食欲爱好专门花钱。有两次,齐飞在学校食堂提前买好小点心,上街的时候包两块带上,等吃完了饭拿出来给高跃。
多年以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高跃坐在风景秀丽的大窗子前柔软的高背椅上,海风吹来,蓝天白云,楼前很多年轻人说说笑笑走过。他忽然在尘封土埋的记忆里想起齐飞给自己带小点心的这个场景,挺大的人,心一下子变得象豆腐一样软。
他奇怪自己居然几乎忘掉了这件事。高跃以前很年轻,还不到20岁生日。他不知道什么叫感情,不知道一个18岁的男孩给另一个19岁的男孩费事准备、小心携带点心,哪怕只是一块三毛钱的芙蓉糕,将会是多么温馨的回忆。他当时只觉得拿个破塑料袋往饭馆带吃的没面子,叫齐飞以后别这样。齐飞后来再没有带过。
高跃在多年后的那个下午很后悔。他很后悔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真心地说:谢谢你。这是他做的很多、很多需要后悔的事情里的一件。都说做错了事不要后悔,可是如果一个人忽视了对他好的人、或者错过了擦肩而过的幸福,他一定会后悔,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而是一定会。这是规律,是科学,是反复验证过的。后悔的时候会心如刀搅,而这时候他会感到解脱,因为他受到了惩罚,对当初没心没肺错误的惩罚。
“看”是指逛书店,这是两人的最爱。高跃的阅读范围很广泛,从诗歌绘画、棋牌旅游,到科普历史、人物军事、管理经济,什么都看点。齐飞进了书店就定死一点不动:武侠小说,来者不拒,金庸古龙自然不在话下,什么卧龙生、陈青云、甚至金唐、古尤都照看不误。高跃嗤之以鼻,视齐飞的脑袋为垃圾桶,齐飞一笑,不以为意。
两个人虽然没钱,但是几乎每次上街都会买一两本书。唯一的遗憾就是两人兴趣差别太大,各人买的书自己看,没有什么交集。高跃以周安、常山这对模范夫夫教育齐飞:“你高雅一点好不好?你看人家周安、常山,每次买一本书俩人看,多么有效率啊”。齐飞哂之,道:“他们昨天抢书看打起来喽,你吃独食,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高跃想想也对。他买的“高雅”书一般都比较贵。齐飞的破武侠书走薄利多销的路线,价格往往才是高跃书的几分之一。齐飞从来没有表示过不满,也算贤惠了。
高跃、齐飞在街上走的时候很正常,很少牵手,一般离开一步左右。一次他们在街上走,周围人不多,但是商业街上的所谓人不多绝对不是说没有人。高跃自己在胡思乱想东西,齐飞戴着耳机听音乐。忽然高跃听齐飞大叫:“快看,这个人真丑”。高跃扭头一看,齐飞耳朵里塞着耳塞,一边陶醉在音乐里,一边指着一个离他不过数步的迎面走来的男孩。那个男孩高高瘦瘦,确实又黑又丑,长了个标准的鞋拔子脸,四周突出,中间凹陷,鼻子象小孩捏泥人似的多拽了一下,特别长。那个丑男孩被人指着鼻子这么说,目瞪口呆。
齐飞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大声,接着亲昵地对高跃高声说:“如果我长这样,你还喜欢我吗”?他以为自己在说私房话,对高跃的语态暧昧得不能再暧昧了,外人一听就知道他们是同志。高跃眼睁睁看这丑男孩几秒钟内脸上翻过委屈、惊讶、鄙视、好奇、愤怒的表情,赶快一把抓过齐飞指着人家鼻子的手,落荒而逃。他们俩一边跑一边笑,到了人少的角落,对着捧腹大笑。那个丑男孩在大街上当众被一对Gay鄙视,希望以后能顺利走出心理阴影。
街上的东西,除了吃的和书,其他的衣服、装饰,他们也就看看而已。高跃有时会模糊地想想自己穿上戴上这些衣服首饰是什么样子,但是基本信奉“天然”。齐飞更是如此。唯一一次一起买“高级”衣服,是高跃的内裤。
一个下午,高跃踢完球脱光了去洗澡,脏内裤泡盆里,干净内裤从衣服架子上收下来,堆床上。齐飞一个人在宿舍里闲晃。高跃胡子不重,但是他讨厌上嘴唇毛融融的青涩形象,有一把剃须刀,平时放书架上。齐飞把剃须刀翻出来玩。数学好的人手下不知轻重,没有剃须刀多么锋利的概念。齐飞手上无聊,对着床上高跃的内裤每条来了一刀。完了以后傻眼了,每条内裤都应刀而破。高跃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齐飞正傻乎乎地想把内裤缝起来。高跃拿起一条看,破的,再拿一条,还是破的,大怒:“一条都没给我剩,把你的扒下来赔我”。齐飞犯了错误,颇为内疚,居然问:“真的”?高跃笑了:“你省省吧,我鸟大,你那个小裤衩放不下”。齐飞鄙视之。
高跃光着身子研究了一会,发现内裤即使缝上,凭他们的缝纫手艺,也只能磨*而已。他转了一圈,偷了同宿舍麻子的一条内裤先对付着。第二天两人上街买内裤。齐飞一定要挑个性感内裤,以满足他的变态心理。兴致勃勃进了内衣店,转了一圈才尴尬的发现是女士用品店,两人在店员疑似看色狼的目光下,非常无辜、非常委屈地灰溜溜出来。好在内衣店旁边就是衣物店,齐飞如愿以偿的买了一对“品牌”内裤给高跃,说:“这下你的*可值钱了,光这两条内裤就比我全部内裤加起来都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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