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在公园里
那个城市有几个本市知名的公园,以国际知名的架势在当地报纸、电台上宣传,绿化倒也不错。高跃和齐飞周末有时去。里面活动不少,打街边台球、划船、坐摩天轮,等等,夏天还有游泳。高跃的游泳技术原本很水,齐飞教他。在水里滑溜溜、清凉地抱着,是他们最喜欢的运动。高跃的游泳技术突飞猛进,最后可以独立在深水区游几个来回。他后来一直保持了游泳的爱好。
公园周末人多,尤其是热闹的地方。但是边角之处少人的背面也不少。晚上的时候,天已经慢慢黑了,高跃和齐飞在一个树丛后面的石头凳子上坐着。面前是一个小湾,四周很安静。
齐飞说:“听说帝京有些偏僻的公园有同志角,可以随便去找人的”.高跃当然也听说过:“是,据说很乱,在公共厕所里干”.齐飞评论:“去那里的大概都是些老丑的穷人吧,或者民工,稍微有条件的肯定去G吧了”.高跃说:“嗯,听说有男孩根本不是同志,路过就被强了”.齐飞道:“靠,被民工摁着欺负,我肯定会自杀”.高跃嘻皮笑脸:“别啊,我以后万一失业,要当江湖骗子流浪的,比民工还惨呢”.齐飞道:“你要是民工,我特许你可以来找我”.高跃大笑。
过了一会,高跃重新拾起话题:“其实也有厉害的人去,我以前跟人聊天,据说还有明星出没呢”.齐飞道:“追星族知道要吓死了”.高跃鄙视:“切,追星族都是没脑子的”.齐飞哼哼笑了笑,说:“你太好强,就算对着明星也做不出来追的样子”.高跃耸肩。齐飞接着说:“其实我特别想当个追星族,觉得他们思维特别简单,喜欢就喊出来,在人群里远远看看就心满意足”.高跃没有立刻回话,过了一会,说:“你今天真象个哲学家。人啊,一复杂起来,就没法简单了,我这种人想体会追星的快乐,等下辈子吧”.
齐飞没有说话。两人沉默起来。风吹过湖面,波浪鳞鳞,按照复杂的数学规律在岸边反射、衍射、慢慢衰减、又再次兴起。
难得有几只鸭子在附近悠闲的戏水。他们正好剩有半个面包,本来想带回去当夜宵的,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喂鸭子玩。面包没了,鸭子散开。
齐飞手托腮棒,看着鸭子游远,感慨起来:“其实鸭子和人的DNA差不多,据说85%相同的,但是外表看居然如此不同”.高跃失笑:“什么外表看很不同。内里更不一样啊”.齐飞扭过头来,说:“其实内里差不多,生物机器而已”.高跃笑:“你今天可真是好深沉。说话我都听不懂。你跟鸭子差不多”?齐飞认真的说:“比如有外星人观察地球生物,鸭子和人,都是传宗接代的一种有机体,我们其实都是DNA的奴隶”.
高跃糊涂了:“什么意思”?齐飞说:“DNA需要营养,我们就吃饭;DNA需要繁殖,我们就冲动。最后DNA透过后代长生不死,而我们过几十年就死了,不过是DNA无尽生命里很短的一个载体而已”.
高跃从来没想过这些,觉得是歪理,想反驳,却一时无处下嘴,说:“你这也太消极了,那你说我们在聊天,是你和我聊天,还是俩DNA在聊天”?齐飞转过头去,继续看着湖水,说:“当然是我们聊天,有点私下的想法总可以”.高跃想了一会,忽然自己乐了。齐飞问:“乐什么”?高跃说:“我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我会歧视丑男,原来是我的DNA在歧视,我只是身不由己”。
聊了一会玄学,高跃奇怪地问:“你成天看无聊武侠小说,哪来这么多怪想法”?齐飞笑了,说:“武侠小说其实很有趣,我有时候看着,心里就瞎想这些”.高跃从侧面,看着齐飞白皙的皮肤和翘翘的鼻子,忍不住上去抱他,抚摸他的身体,嘴里说:“我的DNA开始控制我了,我的手要捏你了”,他摸着齐飞某处,笑道:“看来你的DNA也不老实”.齐飞笑得很灿烂,翻过身让高跃抱得更舒服点。高跃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齐飞让他亲。高跃觉得世界真美好。
忽然背后一声大叫:“你们两个干什么”?高跃大吃一惊,怀里的齐飞整个身体也吓得一哆嗦。两人回头一看,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妈站在小路的路口,冲着他们义愤填膺地怒目。高跃尴尬地把齐飞从怀里推开,站起来嘴里狡辩:“我们闹着玩的”.大妈瘦瘦小小,立在路灯下一脸正气,怒道:“把衣服穿好,跟我到办公室去说”.齐飞忙说:“我们是大学生”.大妈简直是正义女神附体,冷笑:“大学生怎么啦,跟我走”.高跃眼睛尖,一眼就看到拐弯的地方有两个年轻人正快速赶来,明显跟大妈一起的。他们好象戴了红袖箍,也许没戴,高跃根本没有时间看第二眼。齐飞还傻呼呼地想解释,高跃猛地一拽他,低声说:“快跑”.
齐飞愣在原地,高跃拉着他就往反方向窜。反方向根本没路,人急了象猴子一样,几下蹬着大石头越过一排矮树跳到大路上。树枝把脸、手挂得生疼。两个赶来的年轻人一看,立刻从矮树的另一侧转过来抓人,嘴里很凶地喊:“站住,不许跑”。
高跃在齐飞后面跳到地上,一个踉跄,他看齐飞在等自己,猛推他一下,边加速边说:“跑掉一个就行,快点”.齐飞不知道,他以前在圈子里就听说过有人以暴打同志为乐,然后公开身分、通知单位、勒索罚款。如果这些人真是这样,被他们当众揍、侮辱,当真要斯文扫地。
他心思如电转,一瞬间想:两个人只要走了一个就好办,剩下一个死不认帐,对方没有证据。最好跑掉的是齐飞,这孩子老实,高跃比较老练。
赶来的两个年轻人速度很快,眨眼就离高跃只差几步,高跃的速度还没全起来。他看齐飞已经出去好几米,知道他的跑步速度比自己快,心下稍微安定。不料齐飞居然慢下来,回头看高跃跟上来没有。高跃气得牙痒,没办法,使劲追上去。似乎胳膊被人抓住,他因为往前冲,动量很大,拼命一挣就挣开。
晚上公园里没人,高跃跑开来,两耳生风,什么都顾不上,连齐飞都不知道哪里去了。社会上的人毕竟没有学生身体素质好,十几秒内距离拉远。高跃看到前面一个叉路,脑子稍微冷静一下,看到齐飞其实一直在前面。他忙叫:“右边”.往左虽然是公园大门,但是高跃想门口人那么多,肯定冲不出去。右边是公园深处,人少,也许有机会。
路上就几对散步的老头老太,不构成威胁。高跃和齐飞跑得飞快。他的跑步成绩其实一般,但是那天简直象野狼一样不知疲倦,出去很远速度不减。他看到路边古城墙下有破旧的仓库,这里两人以前来过,还讨论过城墙的结构。齐飞对他嚷:“城墙”.
古城墙有很多缺口,他们沿着爬上去。回头看,赶来抓人的到了城墙下,也许觉得追不上了,骂咧咧地停步。
高跃和齐飞不敢大意,沿着城墙跑跑走走很久,天已经全黑透了,才找了个缺口的地方下去,穿过一个垃圾场荒地,终于脚踏实地,融入小巷之中。
小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高跃背靠小巷的墙,发觉自己心跳得象要爆炸,简直几米之外都听得到,腿软得象面条,耳朵嗡嗡叫,喉头发甜、发干,恶心,想吐,但是干呕一丝吐沫都没有。齐飞似乎好点,但是也不行了。他看高跃想坐下休息,拉住他,说:“慢慢走,你这样猛坐不行的”.高跃一句话都懒得说,扶着齐飞的肩膀一瘸一拐走,
小巷的出口是条大马路,车水马龙,灯火通明。马路上的行人摩肩接踵,说说笑笑,逛街购物。两人从黑暗的巷子里狼狈地出来,看着这样的盛世繁华,恍如隔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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