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这才是生活
第二天上午两人各有事情。齐飞要上数学课,高跃要做模拟考题。快到中午的时候,高跃骑车上街,去药店买了必要的用品,回来后给齐飞打电话:“下午有空吗”?齐飞说:“下午我们小组活动,要到很晚才散”,然后说:“要不我现在去你那里”?高跃笑了:“不急,时间太紧张的话不舒服”,又说:“昨天晚上满厉害的,要休息长一点”。齐飞嘻嘻地笑。高跃嘱咐:“最近吃素一点、少一点,少吃饭和肉,多吃高纤维的青菜一类”。齐飞要拿纸过来记,高跃笑道:“你跟我真象啊,晚上过来我给你看我的笔记”。
晚饭前,高跃正在宿舍里做题,齐飞跑过来,进屋就关上门、反锁上,然后嘿嘿笑,表功:“中午我光吃青菜的,一口饭都没吃”。高跃乐了:“不必那么严格啦”。他自己也跃跃欲试,拿出软管和凡士林,说:“我教你清洗、扩张”。
齐飞和高跃一样干事认真,他在厕所里好久,高跃最后等不及:“第一次差不多就行了”。齐飞又磨蹭了一会才出来。出于自私,高跃没有用套子。下午的时候高跃早早准备好了垫子、毛巾,一切很顺利。
放下蚊帐,宇宙浓缩进一个狭小的时空碎片。齐飞和高跃平时都是聪明、文雅的人,但是在这个时刻、这个地点,文明退让于原始、高傲蜕变为野蛮。交合中的两具肉体象两条微不足道的爬虫,在地球表面、无边大地的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挣扎、扭动。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从盘古开天的洪荒时代起,在无数先民、今人、圣贤、庸人中亿万次发生,但是对于齐飞来说,是未知的、全新的。他探索着这个忽然出现在面前的世界,在高跃的带领下进入天堂。
几秒钟的时间,爆炸以高跃为中心发生,一切变成空白。他激动地紧紧抱着身下汗津津、健康的身体,浑身抽搐,俯冲进地狱,很久才剧烈喘息着得到重生。
世界恢复正常,高跃看齐飞好像失魂落魄地看着天花板,问:“你想什么呢”?齐飞喃喃道:“我在想,现在能吃饭吗?好饿啊”。高跃大笑:“谁让你中午光吃青菜来着”。
食堂早关门了。他们去外面的饭馆。齐飞第一次经历,但是高跃很小心,准备充分,没有身体很不适的感觉。吃完饭,又去校门口的网吧坐了两小时,深夜才回来。暑假的晚上,校园里林荫大道上行人很少。高跃轻车熟路地领齐飞去湖边转。
月亮很亮,高跃属狼,一看到明亮的月光就不知为什么格外感慨。他们在湖心的亭子里坐着,天南海北地了解对方。高跃说起自己的父母,一对稀里糊涂为一些他们并不了解的东西折腾了一生、老来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的老好人。齐飞也提到了他的家庭。他的父亲生意做得满大,但是父母关系很差,齐飞跟着母亲在外婆家长大,生活并不富余。
话题绕来绕去又到了数学,这是高跃最头疼的课,他笑道:“你可真是天才”。齐飞忽然叹起气来,说:“高斯19岁的时候已经发表了17边形的做法”。高跃知道高斯,但是对17边形闻所未闻,问:“那是什么东西”?齐飞兴奋起来,就着月色,在亭子中心的地上比划着:“关键是做出第一个17等分点,他的窍门是这样……”齐飞遇见不熟悉的人,很安静,但是如果熟悉了,又是感兴趣的话题,就非常健谈。高跃看着侃侃而谈的齐飞,觉得这个人真单纯。
齐飞说了一通17边形,看高跃始终是门外汉,只好放弃。高跃笑着说:“我当初学数学学得呲牙咧嘴,真羡慕你这样的”。齐飞说:“我其实很羡慕你呢,大诗人”。高跃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齐飞在网吧里看了自己在诗歌版的帖子。他一向能酸能碱,酸起来在诗社里能面不改色跟人对诗,但是那天,面对齐飞,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好在月色昏暗,齐飞看不清表情。他遮遮掩掩地说:“以前写着玩的,好久不写了”。
齐飞评论:“你文采真不错,我有时候也很想说什么,但是说不好”。他停了一下,问:“你这些诗是写给谁的”?高跃当然不会实话实说,嘻笑道:“写给你的”。齐飞笑:“怎么可能”。高跃继续甜言蜜语:“我先写好,现在遇到你,就是给你的”。齐飞没有高跃那样的经验,听了这样的话有些感动。
齐飞有一会没说话,看着湖面的荷叶,忽然说:“高跃,想想真奇怪,我其实根本不了解你,但是看到你特别亲”。
这是少年真情的流露。高跃面对这样的真情一时不知如何承接。他心里发热,嘴里不知说什么好,平时说惯的甜言蜜语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虚。他上前轻轻抱住齐飞,拍拍他的背。以前白喜喜、老姜、以及其他任何人,都没有人这样敞开心扉、不带虚假地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
他们继续在湖边走。高跃问:“以前有人说过你单纯吗”?齐飞迷惑着回答:“我?没有”。高跃笑了。对比齐飞,高跃太复杂。他刚才这句就是为了试探以前齐飞有没有亲密朋友。他自责起来:如果自己象齐飞一样单纯,大概也挺好。就好像齐飞不写诗,很多感想闷在心里,而高跃却写下来,然后再费劲掩饰,最后效果是一样的。
高跃有一本小册子,上面是他写给自己的诗,只给齐飞一个人看过。齐飞后来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把高跃的一句诗“我优越于众生/因为我心爱的人不老”写下来,说是高跃说的送给自己。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高跃当时写这句的真实意思是什么。高跃写诗的风格,后来因此彻底改变。
当天晚上,高跃劝齐飞以保养身体为主,回自己的宿舍睡。第二天早上他连着打了两个电话问齐飞吃饭如何、上厕所如何。得知一切都好,才放心。他没有发觉自己开始替别人着想了,不再完全以自我为中心,随心所欲。其实这些道理从幼儿园起他就一直在书上看到,但是一直到了大学的第三年末,才终于在心里缓慢发芽。
晚上,高跃继续要齐飞保养。齐飞拍胸脯说没事,开玩笑:“要不我脱下裤子你检查一下”。高跃前一天才一发,此时欲火高涨,扑过去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从此,“检查”成了高跃和齐飞之间的隐语。他们会当着同学的面,公然讨论:“下午能去你宿舍检查吗”?
和齐飞一起出去,走在林荫路上,高跃看着熟悉的校园,想:这就是生活啊。折腾了这么久,生活似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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