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流水一天
早上起来,高跃落枕了。他在厕所洗脸的时候痛苦地对着镜子搬头。齐飞探头看,他翻白眼道:“还不是你夜里挤的”。齐飞不好意思地嘻嘻笑。齐飞睡觉习惯不好,抢地方、抢被子、抢枕头,高跃抢不过他。
齐飞说:“我替你按摩脖子吧”。高跃狐疑地问:“我很疼的,你行吗”?齐飞不服气:“以前在家,我妈脖子疼,我按摩都治好了”。高跃很高兴:“那让我来享受一下你长辈的待遇吧”。齐飞一笑,不理会高跃嘴头上占便宜。他的手法确实很专业,高跃奇怪地问:“你专门学过”?齐飞笑:“我妈是医院理疗的大夫”。高跃这下信服:“原来是家传绝学”。
按摩的时候很舒服,但是结束后疼得更厉害了。本来高跃不过是回头困难,按摩之后连动都不能动,脖子肌肉彻底僵死。齐飞纳闷:“不应该啊?让我再看看”。高跃没好气地把齐飞扒拉开,说:“看什么看,你当作数学题啊,看看就有办法”。
接下来一整天,高跃梗着脖子看人。好容易到了下午好点,抓过齐飞就地“正法”。完事后两人躺在一起,高跃说:“人的身体真是弱,拼命折腾,不过才爽几秒,但是稍微别一下,就难受一整天”。齐飞说:“佛曰:臭皮囊、红粉骷髅,施主,你悟了”。高跃推他一下,说:“齐大师,你还懂佛法啊”。齐飞打浑道:“啊弥陀佛,老僧一法通,万法通”。高跃看齐飞无耻的样子,笑着说:“第一,那是‘阿’弥陀佛,不是啊弥陀佛,第二,你这位高僧能不能先把裤子穿上”。
齐飞光着*、流氓地叉腿坐起来,说:“肉身乃末节,衣服就更无所谓了。人都是一个皮囊裹一肚子屎尿,还有其他一些酸臭的、黏呼呼的液体”。高跃调笑道:“你是不是清洗后面洗出心理障碍了”。齐飞“切”一声,说:“我这么开朗的人会有心理障碍?人世丑多美少,早就知道了”。他看高跃撇嘴,继续恶心他:“比如这位施主”,他在高跃脸上比划揉弄,“长得还凑合,但是只要皮肉轻微变变,鼻子扁点,嘴巴歪点,眼睛塌点,就是个丑男啊”。高跃由他弄自己鬼脸,从变形的嘴里吃力地说:“就算变成丑男,但是内涵还在”。齐飞看高跃还抬杠,继续加料:“你看这皮肤,不能细看,满头满脸的螨虫、死皮、皮屑、粗毛孔……”高跃看他说得恶心,大叫一声把他踢下床,喊:“原来你真是变态”。
齐飞哈哈大笑,从地上爬起来,去冲了个凉。出来看高跃还躺着不动,不客气地在高跃的宿舍里乱翻。高跃警告:“翻出少儿不宜的东西我不负责”。齐飞大喜:“真有少儿不宜的”?高跃道:“嗯,睡那边那个床的,叫大肥,他在褥子底下秘密藏了很多罗体画册”。齐飞兴冲冲翻出来,从头看到尾,失望地说:“怎么全是女的呀,哪怕是男女一起的都行”。高跃笑道:“你面前就有一个裸帅,看吧”。齐飞鄙视之,道:“不如照镜子”。
过一会,齐飞一面穿衣服一面抱怨:“太热了”。高跃兴致起来,逗他:“想去个凉快地方玩不”?齐飞问:“电影院吗”?高跃神秘地压低声音:“G吧”。齐飞蹦起来,兴奋地说:“走吧”。高跃笑道:“原形露出来了,我以为你好歹要装两分钟正经”。齐飞嘿嘿笑,问:“去G吧穿这样可以吗”?他那天穿了个大裤衩加T衫。高跃下床,瞥了齐飞的衣服一眼,慢悠悠地穿自己的T衫,开玩笑说:“你光*去都没问题,还有人鼓掌呢”。
路上正好是人多的时候,但是进城的车相对不挤。高跃忽然记起去年大概这个时候自己领白喜喜去G吧。真是风水轮流转。
G吧重新装修了。高跃自己要了个可乐,装大款替齐飞点了一杯酒。两个人坐在一起,没有不上眼地来打扰。齐飞乡巴佬进城一样东张西望。高跃看了一圈,不是周末,酒吧里人不多。齐飞问:“K歌台空着,听说你唱歌不错,不去唱一首”?高跃问:“听谁说的”。齐飞答:“周安”。高跃呵呵笑了几声,大言道:“小时候玩的玩艺,现在无所谓了”,他现在确实在唱歌跳舞上出风头的想法淡了很多。他鼓励齐飞道:“你上去来一个”?齐飞坦白:“从来没唱过”。
整个晚上,高跃一直陪齐飞坐在角落里,没领他四下找人聊天。齐飞似乎欲望很高,象吸盘一样吸在高跃身上磨蹭。高跃问:“你不是下午才来过”。齐飞嘿嘿笑,不回答。高跃套齐飞的话:“今天酒吧里的人都好丑”。齐飞立刻上套:“坐旁边那桌有个男的特帅”。高跃逗他:“你上去打个招呼”?齐飞下意识地回答:“怎么打招呼”?高跃呵呵笑,心里想:男的确实没有不沾花惹草的,自己是这样,齐飞也是这样。他嘴里说:“那个人有伴一起来的,去勾引不合适”。
两人因为没吃晚饭就来了,点了个菜。齐飞连呼太贵。高跃笑道:“你来酒吧不是来省钱的吧”。菜上来,齐飞仗着角落里黑,忽然说:“我们喂”。高跃一愣,倒不是互相喂饭有什么,在酒吧里比这出格的动作多了,而是齐飞会这么主动。他用叉子挑了一口给齐飞,齐飞推开,自己叼了一口,嘻嘻笑着用嘴度给高跃,高跃接过来,问:“你哪来这么多花头”?齐飞做不在乎的样子说:“电视里看的”,停了一会,又说:“一直想试试这个样子”。高跃听了,心里暖洋洋的,动情地把齐飞抱紧,然后松开,说:“我来喂你一口”。齐飞苦着脸说:“这菜好咸”。高跃大笑。
他们第一次谈及各人的爱好。高跃说他的爱好非常广,琴(唱歌)棋(牌)诗画都有点,但是什么都不精通。齐飞也坦白说他的爱好非常窄,基本就是打牌、看小说,但是照样什么都不精通。高跃遇见这样自嘲的没脾气,呵呵笑。他拉齐飞去跳舞,齐飞跳了一会,退下来,说没觉得有意思。跳舞其实也不是高跃的长项,他一笑置之。
不跳舞,又不找别人聊天,酒吧就是一个坐着听音乐的地方而已,偏偏齐飞不喜欢那天的DJ音乐,说太闹。高跃无可奈何,说:“那我们走吧”。
出来挺早。两人在酒吧根本没吃饱,又进了一家小吃店点了包子慢慢填肚子。齐飞问:“你以前一个人在酒吧干什么呀”?高跃含混地说:“就是唱歌、跳舞”,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跟别人聊聊天”。齐飞“嗯”一声,低头吸可乐。这几天在一起,高跃对他开始比较了解了,知道他这个样子是在想词儿说东西。高跃大概知道齐飞想问什么,等着齐飞的问题。但是齐飞安静了一会,开始谈论起最近的电影,把话题岔开。
高跃和白喜喜、老姜都是认识很久以后才发生关系。和齐飞却反过来,先肉体再精神。高跃觉得也不错,历史上包办婚姻几千年,离婚、上吊也没成为主流。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双方的第一印像都慢慢做了修正。齐飞这个人,乍一看很聪明,再一接触觉得很单纯,了解深了,发现其实也有欲望、也会隐藏,但是心思不深。高跃给齐飞的第一印像大概是聪明、热情,时间稍长,轻浮、不专一的缺点肯定无法遮掩。两个人在一起成为伴侣,注定会互相了解。
回学校的路上,高跃看着车外灯火辉煌的大街,忽然想:自己混乱了很久才和伙伴建立起长期关系,齐飞直接跳到稳定的关系,是不是错过了生命里本应该有的一个部分?他想:如果自己一开始就遇到白喜喜或者老姜,不认识大麦、小林那些人,是会更幸福还是更失落?想了一阵,想得脑壳疼也没什么结论,回忆起老姜的话:做人自私一点,先管自己快乐,然后再照顾别人。
确实很有道理的一句话。高跃把齐飞是否应该乱这个问题,从心里轻轻抛开。
路上有一个小插曲。车上有一个民工样的人,蓬头垢面,黑瘦矮小,不知什么时候上的车,眼睛直勾勾盯着齐飞和高跃。两人先后查觉,低声嘀咕:“干什么的”?“盯上我们要抢钱”?“我们大裤衩破T衫挤公车,怎么看也不是太子党啊”?“想必是想劫你的色”。“也许是劫你的色呢”?“民工也好这口”?“靠,阿西摩多还有性欲呢”!“待会他过来怎么办”?“我们俩男的总不能叫救命吧”……一直到两人下车,看民工没跟上来,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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