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杨海晨一直以为周源知道了他的事以后,多少会有点躲他。出乎意料地,也许是因为少了最后一层隔膜,他们居然比之前还更要亲近一点。
周源是比之前更加关心杨海晨的生活了,做甚么事也爱叫上杨海晨。他们公司最近有点人事调动,技资部多聘了几个工读生,周源以往午饭也是趁出车时在外面一并解决掉的,可现在出车少了,他一般也会叫上杨海晨一起到附近的餐厅吃。就是上工时间,周源没事时也会跑到会计部找杨海晨说上几句,久了,会计部的人都知道技资那老摆张臭脸的酷哥,一碰到杨海晨就像换个人一样。
杨海晨当然乐于接受这样的进展,只是他搞不清周源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真不怕吗?杨海晨敢肯定,周源是直的,这种东西不难看出。他也明白以周源的为人,不会为了这种事跟他反脸,可就是再讲义气的人,也不可能半点排斥也没有吧?
其实周源这头倒没想那么多。自从杨海晨跟他说了那事,他也不是没有自个在心中琢磨过。周源想起学生时代,他隔壁班有个胖子,大家也唤他“奶娘”。周源听别人说过,这奶娘是个小变态,说他喜欢摸别的男生那话儿。周源没有被他摸过,可他曾看过这奶娘发骚,拈着个兰花手,身体一扭一扭的斜睨着男生说话,那骚劲,真让很多女生都给比下去,可却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源现在想来,那个奶娘,大概也是喜欢男人的吧。可周源就是没办法把那奶娘与杨海晨扯上关系。没错,杨海晨长得是挺秀气的,也比其他男人要安静一点,细心一点,可周源从没觉得杨海晨有半点娘娘腔的样子。真的,要不是那天那个男人,要不是杨海晨自个跟他说,他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发现。
周源始终没办法理解,两个男人,怎能有那种感情呢?杨海晨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变成个喜欢男人的呢?甚么时候开始的呢?从前暑假在家门前碰见他那时候,他已经是吗?周源又想,难怪杨海晨之前绝口不提自个的女朋友,他就知道,杨海晨这样子的,不会没有伴的,就没想到,他不提,原来是因为他那口子是个男的哪。
想起那天晚上在宿舍楼口的一幕,周源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说到底他就是有点替杨海晨感到不值,不就闹个分手嘛,至于要动手吗?周源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出了甚么矛盾,可他就是认定了,以杨海晨这种乖驯的性格,谈恋爱时,先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杨海晨也定必是个吃亏的主,真要闹分手时,杨海晨也会是被欺负的那位。
因此渐渐周源也没去多想那些男的女的直的弯的了。说起来周源这人虽然老爱顶着张扑克脸,对人不冷不热的,其实他可是个特讲义气的主儿,尤其关乎到自己兄弟的,他更是比谁都急。现下他只是觉得,既然身位杨海身的室友,自然得好好照顾对方。他心想,杨海晨这人甚么都好,就是太会迁就人了,没甚么主见,而且就是太安静了点,有甚么事儿总自己忍了算,也不说出来。周源就想着,今后得多多看着他点,可别再让他吃亏了。
杨海晨当然不知道周源这头早已自个把事件简单化了,还一个劲在揣摩周源的想法。他甚至想,难道这周源也是个Gay?可他马上就笑自己愚蠢,别傻了,这周源怎么看也是个直的。杨海晨不明白周源的想法,后来也干脆不去想了。管他呢,人家要对你好,你就乖乖接受好了,有人对你好还不满足嘛?想那么多,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杨海晨把周源的事告诉了小陶。杨海晨在圈子里的朋友挺多的,起初很多是当年曾为宏介绍的,后来他自己也认识了不少。杨海晨这人乖巧、恬静,又顺得别人的意,不管圈内圈外,他的人缘也是好的。可杨海晨真正深交的人只有少数,这小陶就是其中之一。这小陶要比杨海晨大上几年,可看上去还像个中学生似的。杨海晨知道这小陶的过去有点不堪,他曾出来卖,小陶还曾经得意地告诉杨海晨,当年他在圈子里可红了,几万块钱过一夜他也尝过。杨海晨不知道小陶当初为什么要选择出来卖,后来又是为什么洗手不干了,反正他能肯定那些日子绝对是辛酸、不堪回首的。
小陶初次听见杨海晨形容周源的时候,也不知该是羡慕还是同情他。老实说,他有甚么帅哥没看过?年轻时在学校,长大后在圈子内外,各式各样的男人他也看过。可像杨海晨所说,跟人家comeout了人家还生怕你被人欺负似地照顾你的帅哥,别说碰上了,小陶是听也没听说过。因此小陶不得不觉得杨海晨是幸运的,这样一个稀世尤物,就让他杨海晨碰上了。可反过来说,跟一大帅哥当室友,朝夕相对,吃饭睡觉换衣服甚么都在一起,却是有得看没得吃,表面还得装个正人君子,人家在换衣服,你还得全神贯注的叠棉被,就怕多看两眼了会吓跑人家,于这一点,小陶的确是挺同情杨海晨。
小陶告诉杨海晨,你跟个直人住一起,没啥好怕,真憋不住,多瞄两眼,人家也没啥吃亏,可最紧要的,千万别动上真感情,没结果的。
杨海晨就笑:“你今天才认识我?哪有这么容易。”
小陶很妩媚的睨着杨海晨,缓缓喷了口烟,说:“可难说了。我现在看你就一口一个周源的,再两个月,嘿,真的,可难说了。”
杨海晨也懒得跟他争。他知道他自己,从来也是很能控制自己的感情的,不会动不动就跟人家来真的。杨海晨从来没担心自己会爱上周源,他这人一向也很理智,他担心的只是自己会让周源不自在,因此他更是无时无刻也在提醒自己,得自控,一定得自控。
圣诞节他们有一天的假期,周源当真跟杨海晨回家去了。自从搬宿舍住以来,杨海晨有空时也会回去跟父母吃个饭甚么的,可真的在家过夜的,这算是第一次。
杨海晨的家跟周源记忆中的分别不大。唯一不一样是他们楼口从前种着一棵很高大的凤凰木,夏天的时候开着一束束花球,火红火红的,周源那时就爱蹲那下面啃西瓜,可现在那里空荡荡的甚么都没有。周源问杨海晨,从前那棵凤凰木呢?怎不见了?杨海晨盯着那个位置,像是现在才发现那树不见了,皱着眉想了半天,才若有所思的说:“真的耶……甚么时候砍了,我都不知道……”周源就觉得,这杨海晨有时是挺细心,可很多时候,他比谁都要迷糊。
杨海晨的父亲变化也不大,是老了,可那气度还是不变。当年周源在学校皮得紧,甚么老师不怕,就特怕杨海晨的父亲,杨海晨父亲一个眼神,周源就甚么锐气也给挫掉了,皮也皮不起来。想当年,自个的父亲还老有事没事拽着他去拜访,那叫甚么?那叫一个苦哪。
杨海晨父母看见周源,自然是高兴的。杨海晨父亲执教鞭这么多年,职业病是改不掉了,只看周源两眼,就能喊出他的名字。杨海晨告诉父亲,周源现在是他室友呢。杨海晨父母就对周源更加殷勤了,当晚做了七菜一汤,把杨海晨跟周源两人撑得。
饭后杨母睡觉去了,杨海晨在厨房收拾,周源要帮忙,杨海晨死活不让。周源只好到客厅跟杨海晨父亲聊天。
“你们公司代遇还好吗?”杨父边喝茶边说。
“还行。”周源礼貌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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