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情了,“怎么想起这句来了,后边没有了吧?就一句吧?”
我这个乐。“后边是‘……下地满街流。摔倒我学士,乐死一群牛’吧。”
帅帅看着我,怎么也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不对?”
“不对。不是笑死一群牛,是笑死一头牛。”帅帅得意地满眼是笑,做出防备我的样子。好小子,他影射我呢!
“行啦行啦,别伴君如伴虎的,我没想怎么你。难得机智一回,一会儿好好奖励你。接着来。”
“该你了。”
“刚才那个‘下里巴人’不算,来个‘阳春白雪’吧。”
“我都纳闷,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去学理工科,当年要是学文科,现在没准都不在余秋雨之下了。”
“扯哪儿去了,拾人牙慧而已,怎么能跟人家余秋雨比。继续玩儿咱们的。”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杜甫的。”
“真好。心情一下就好起来了。多好的诗呀!后边还有吧?”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帅帅也觉得此时此刻,这诗出奇的好,喜不自胜地说:“该你啦。”
“咱把车停路边上,放下点儿车窗,闻闻这潮湿的雨味儿吧?”
“好啊。”
我们把车停在路边一片刚刚耕耘过的土地旁,放下车窗。湿润的凉爽气息扑面而来,好舒服。
“快,该你对了,我已经又想好一首了。”帅帅催我。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韩愈的。”
“这首也好。”
“此时应该漫步长安街头,体会那‘润如酥’春意和快感。”
“听我这个:‘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哦,清明节快到了。这诗也好,和时节吻合,不错。听这首怎样:‘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哦,这个我也知道。”帅帅说,“还有一首,‘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晚泊孤舟古祠下,满川风雨看潮生。’过去我老把这两首念串了,老师罚我抄50遍,才记住。”
“你还有挨老师罚的时候呀?”我直心疼。
“常有哦,呵呵。”帅帅挺不好意思地说。
“我又想起一首特棒的:‘渭城朝雨邑清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王维的。写得真好。想起咱们在敦煌的时候了。”帅帅一脸的甜蜜。
“陆游的,‘驿外断桥边’。”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哦,太苦闷了。”帅帅惋惜地说。
“‘兰尽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人语驿边桥。’”
“哦,错啦!江南梅熟日应该是初夏。”帅帅纠正。
“哇!露怯啦,我想成梅花了。”
“我想不出来了。你继续说。”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杜牧的,想起来了。说我们南京的事。还有呢?”
“‘一蓑烟雨任平生。’”
“怎么知道是春天?”
“没读过苏轼的《定风波》呀?‘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我特喜欢苏轼这首词。”
“的确好。还有吗?”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嗯。还有呢?”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嗯。还有呢?”
“‘惟有别时今不忘,暮烟春雨过枫桥。’”
“还有呢?”
“你考我呢?”
“人家不是再向你学习嘛!”
“德行!‘枕上清寒窗外雨,眼前春色梦中人。’”
“谁的句子?真好。再说一遍。”
“‘枕上清寒窗外雨,眼前春色……’”我看看帅帅,改了,“‘怀中人。’你给我过来吧。”说着,一把把张辰揽在怀中。帅帅没挣扎,没反抗,顺势一倒,和我亲密地靠在了一起。
“饿了,找饭吃去吧?”帅帅仰脸看着我说。
我一看,天都快黑了。
“好。走。”
在山口处,一家小饭馆出现在路边。门前有一片空地可以停车,一看就知道是接待过往司机的。
停车进门,原来是家夫妻店。
女主人四十上下岁,招呼我们落座,问我们想吃点儿什么。
“吃炒饼吧?”我对张辰说。
帅帅饿了,什么都想吃:“行。”
“两份炒饼,两碗棒子渣儿粥。”
女人冲灶房里通报,男人应声道:“就得。”意思是马上就做好。
“大姐,这附近有没有能让我们露宿的地方?”
“什么?下雨天要在外面露宿?”
“是呀?”
女老板仔细端详我们,没觉得我们俩神经上有什么不正常。说:“你们是不是要找住的地方呀?”
“也是,也不是。”听我这么一说,张辰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要找住的地方,我们家就有地方。”
“我们想找个能看见下雨的地方。”张辰更乐了,不敢看我了。
大姐也乐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吧?说说我听听。”
“我们想找个住的地方,最好是破房子,附近没有人家。让我们睡觉的时候能听见外面下雨声音。”
大姐捂着嘴一边乐,一边跑灶房里去了。她男人探出头,打量着我们,估计看我们不像坏人,又进去掌勺了。俩人嘀嘀咕咕的,一会儿炒饼和热粥都端上了桌。男的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坐在我们附近的桌旁,问:“怎么要找破房子住?是不是没钱?”
张辰乐得差点没把喝进嘴里的粥喷出来,直咳嗽。
“不是不是。就是想看看农村夜里下雨什么样。”
大哥也乐了。“你们是大学生吧?”
“原来是大学生。”
反正外面下雨,店里也没生意,女的也过来坐他男人旁边,听我们交谈。
“你们要是找住的地方,我们家就能住。没钱甭为难,不要钱。”
“大哥您理解错了。我们是闲得难受,出来找刺激的,就是想体会一下农村夜里下雨的情景。”
张辰一边乐,一边低头吃炒饼,不敢看我。
“这么回事呀。我们房后头的山坡上有一个破房子,是过去挖煤工人住的。可哪儿没电呀。”
“没电最好。有电我们也不用。”
大哥由好奇到开心,朗声大笑起来。“那黑灯瞎火的,你们要坐一宿呀?”
“也睡觉呀。”
“哪儿好几年没人住了,没铺的盖的呀?”
“我们带铺的盖的了。”
“哦,”大哥知道我们是有备而来,说:“那一会儿我带你们过去看看,不行就到我们家住去。我们在村里有房子。”
“好哇,那麻烦您啦。”
有了安排,我才开始吃饭。张辰一碗炒饼都快吃完了。偷偷看我一眼,我们目光相遇,帅帅又噗噗地乐起来。
吃了饭,大哥从柜台抽屉里拿了手电和几支蜡烛,打了伞带我们去看房子。
走上高坡,靠山根儿有个小小蜗居。破门烂窗,一间屋半间炕。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从窗棂望出去,居高临下,能看见村庄里的零零星星的灯火。公路就在坡下,偶尔有运煤的大卡车经过,发出沉重的轰鸣声。
“这没法住。”那位大哥准后悔不该把我们带这儿来。
“没关系,挺好的。”我说。
“真住这儿呀?”
“是呀。”
那大哥看我挺认真的,说:“这炕上太脏,回去拿点化肥袋子垫上点吧。”
我们又回到饭馆门口,拿出旅行袋,苫上车。再次回到黑屋。店主给我们拿来还几个化肥口袋,又给我们点上蜡,还是有点过意不去,“还是跟我家去吧?”
“不用。大哥你放心吧,我们就是出来玩的,怎么新鲜怎么搞,您不用在意。”
大哥走了。我们把化肥袋子铺炕上,又把帐篷支起来。
“干嘛叠床架屋的?”帅帅奇怪地问。
“夜里房顶上掉下灰尘迷眼怎办?”
“哦,想得真细。”
吹起充气垫子,打开睡袋。我一拉帅帅,“哥们儿,撒泡尿咱睡觉啦。”
动静一大,烛光马上摇曳起来,两个大鬼影子不停地晃荡着,哈哈,今晚帅帅准得紧紧依靠我。
脱下外套,放旅行袋里。钻进帐篷,钻进睡袋,一下抱在一起。
“你怎么那么能折腾呀?这是什么地方呀?”亲热完了,帅帅说。
“怎么啦?没宾馆舒服是不是?我就想找点刺激。”
“宾馆没这儿好玩。”
“真的假的。”
“那当然。要我一辈子也不会想到冒雨跑乡村来睡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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