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黑黑的过道,过道的尽头是个沉重的铁门。门开了,从里面射出令人眩晕的强光……
我浑身冷汗,一跃而起,奔出门去,又开车去了医院。
路上,给我们主任打了个电话,要求再请两天假。
“你可刚上一天班啊?”
我没理他,挂了电话。
帅帅还在急救中心的观察室里输液。我看两个小护士在给他换垫在身下的被污染的垫子。帅帅失禁了。
我只能在观察窗口往里张望。张辰身上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
接班的大夫来了,我上前询问情况。见我焦急的神情,问:“你是他亲戚吗?”
“是。是他弟弟。”
“猛烈的撞击引起了脑震荡和腰椎、骶椎错位。”
“有生命危险吗?”
“目前看生命体征还好,不过……”
“按现在情况,最坏的结果可能是什么?”
“截瘫。”
“那现在怎么处理?”
“先复位,再修复受损神经。”
“大夫,求您一定……”
“知道知道,我们会尽力的。”
不敢给妹妹打电话。她太忙,没空接电话。我用短信把医生的话告诉她。
很快,手机响了,是小妹打过来的。
“……知道了。我已经和医生联系过了。辰哥没有生命危险。颅内情况正常,有点轻微脑震荡;主要问题在腰上。等辰哥复位后,最好转我们医院来。我们医院神经外科是最好的,我又正好在神经外科。”
“好,我看看转院需要什么手续,有什么办法能让张辰转到你们医院去。不行自费!”
“主要看你们院里能不能通融,我们都是军队医院,之间转移病人是常有的事。”
“那好,我想办法。”
院长带着一行人来了。
好几个人开会似地坐在一个会议室里,医生拿着各种片子给他们介绍情况。
我正在门外往里看,江筱枫也来了。看见我赶紧问情况。
我简单把情况介绍了一下,忽然心里一动,一把拉住她胳膊,说:“江姐,张辰最好能转到我爱人他们医院去。她们医院神经外科最有名,她正好又在神经外科住院部工作,照顾起来会很方便。”
“这样啊,一会儿我跟院长说说,这是得他们同意才行。”
“江姐,求你一定把这事办成,不能让帅帅受委屈。”
“帅帅?噢,我知道。”
这女人推门进了会议室,找个沙发坐下,她也听起医生的汇报来。
医生介绍完情况,几个院领导包括院办主任、卫生科长和江筱枫,凑到一起合计起来。我看一直是江筱枫再跟院长说话,别人全插不上嘴。看院长的样子,对江筱枫的主张是赞成的,不住点头。
我正在门外看他们商议,江筱枫快步走出来,一把把我拉进去,冲我说:“”把你爱人他们哪儿的情况介绍一下。
我把小妹她们医院的情况又重新说了一遍。
“那好吧,等情况稳定下来,咱们再和医院商量转院的事吧。”
张辰这次是因公负伤。情况是这样的——
帅帅到石家庄学院去接个专家(院士)。回京途中,前面一辆汽车轮胎爆裂,滑向隔离墩,又弹了回来,正让帅帅他们的车撞上。张辰坐司机后面,本来不会受伤,他一看前边有情况,起身把专家往他座位上拉,结果副驾驶座变形挤向后座,专家命保住了,左腿卡住,骨折了。帅帅头碰到车顶上,腰部被挤压了。
我不能进观察室。帅帅一天可能有过几次苏醒。我看大夫们几次被紧急叫进观察室,听见有大夫再叫张辰的名字。我在门外站了一天。两腿都成了木桩了。
晚上小妹来了,察言观色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直接进了病案室,向大夫要了病历,仔细询问起今天的情况。值班大夫一边跟她讲解,一边领她去了观察室。我要跟进去,她不让我进。
他们把帅帅身上的被单掀开,搬起张辰察看他腰部情况。护士乘机赶紧更换张辰屁股下边的垫子。
几个人显然在交换看法。忽然,他们不约而同地都把目光转向张辰,都俯下身去看张辰的脸。妹妹低声叫张辰:“辰哥,听见了吗?我是小妹……”
张辰苏醒了。妹妹俯着身,挡住天花板上的灯光,在张辰耳畔说着什么。我看见帅帅放在身旁的手动了一下,小妹赶紧握住。几个大夫的身影轮番遮挡着我的视线,我看不见张辰的神情,简直快急死了。
大夫们陆续退了出来,但观察室的门仍然锁着。小妹坐在张辰身旁,拉着他的手,好像在安慰他。
夜班主任来了,妹妹退了出来。
“辰哥醒了,还不能说话,我说你在门外,他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我眼泪也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我看情况比想象的要好。”
“真的?你不会骗我吧?”
“不会。我遇到比辰哥情况严重得多的伤员,最后都康复得很好。”
“他会不会截瘫?”
“如果只是错位,没有腰椎断裂,应该不会。辰哥是受了挤压,错位处压迫了神经,引起暂时性感觉、运动功能丧失,随着受伤部位复位,然后帮助神经恢复功能,应该没事。现在他已经苏醒了,而且神志是清醒的。明天做腰骶椎复位手术,如果顺利的话,以后重点放在康复上,不过时间可能会比较长。”
“帅帅转院的事,好像院里原则上同意。如果转你们医院去,你可要护理好他,要比对我还好。”我以泪洗面,说得都是肺腑之言。
丫头轻声笑了,一边用面巾纸给我擦脸,一边说:“嗯,我知道该怎么做。”
“要不要把张辰情况告诉他爸妈?”
“当然要。但要等张辰情况稳定了再告诉。早跟他们说,他们匆忙赶来,既帮不上忙,又得分散咱们的精力,对治疗没有好处。”
“要不要告诉雨桐?”
“要。越快越好。你能通知她吗?”
“我回去马上给王雨桐发封电子邮件。”
“咱们回去吧,你在这儿守着没用。不会让你进去的。张辰长时间躺着,抵抗力下降,万一因为环境污染引起其他并发感染会更麻烦。”
“那走吧。”
丫头跟我往外走,禁不住打起哈欠来。
在回家的路上,小妹已经瞌睡起来。这两天一夜,可把丫头累坏了。我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来,这回是心疼我身边的爱妻。我一定用一生报答她。
号外:张辰今天被转移的病房,条件极差。8人一间,一边四个。再加上家属和护工,进进出出没有一会儿清静的时候。别说病人,就我一旁人,看到这情景都急火攻心。张辰发现自己下半身没了知觉,以为瘫痪了,怎么解释都不信,又害怕、有痛苦,看样子都不想活了。小妹晚上来,拉他手安慰他,给他擦眼泪,帅帅情绪才稳定下来。他信小妹的话。
转院的事还得去找江筱枫疏通。江姐办事麻利,不含糊,不达目的不罢休,她会为张辰争取的。不过今天是周末,最快也得下周一二才能有结果。
给王雨桐的邮件已发。她打来电话,说正准备马上赶回来。
张家怎么告诉,还没拿定主意。我觉得先跟大姐说比较好。不过,大姐知道弟弟这样了,怎么受得了。我一想这个,眼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家里一下清冷了。妹妹也不愿说话。我们吃了两天方便面了。
哎!这正是:“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芳魂消耗,望家乡路远山高……”
谢谢朋友们,张辰如果看到这么多素不相识的朋友的祝福和惦记,一定会深深被感动的。其实,同志真的是一群特别敏感和富于情感的人。
7月10日(星期四)
张辰苏醒了。
见我在旁边,眼泪又流了下来。
“方,我是不是不行了?”张辰虚弱地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
“别怕,小妹说问题不大。有我们在,你放心好了。咱们一起度过这一关。”
“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能动了?”
“别急,得慢慢恢复。”
“方,吻我。”
我眼泪哗一下就流出来了。一边哽咽,一边俯下身,轻轻在张辰唇上吻了一下。
“过去没好好吻你,怪我了吧?”
“没有。说这个干什么呀。”
“方,我要是死了,你跟我姐说,照顾好爸妈?”张辰泪水浸湿了白枕套。可能是太激动了,又昏迷了。
我赶紧叫大夫。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医生赶来,仔细察看了监测仪器,紧张神情放松下来:“可能太虚弱了,没什么大问题。”
我低声呼唤张辰。大约过了半小时,帅帅又苏醒了。
“方,我过去对你不好,你不怪我吧?”
“咱们是最好的兄弟,死都愿意跟你在一起。”
“别人都怎么样?”他问同车的人。
“他们都没事。你是为保护那位专家受伤的,真的很了不起。”
“事情太突然了,没功夫想别的。谁都会那么做的。”
“我已经跟雨桐联系上了,她争取尽快回来。”
“她回来有什么用,看看还得回去。”帅帅苍白的脸上现出黯然神色。
“不怕。有我们照顾你,你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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