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着了么?”他突然问我。
“哦,没有,你呢?”我说的简直是废话。
“我想抱你睡觉。”
“你不怕我又犯错误啊?”
“不怕,既然我来了,就代表你什么我都能接受。”
“好吧。我会控制好自己的。”
他转过身来,头靠在我肩膀上,一只手抱住我的腰。
“你也抱我好不好?”他抬头看着我。
我也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转过身,面向他,轻轻地抱住他。换做以前,这个时候我肯定心里砰砰直跳,而现在,我出奇得平静,感觉就像抱着一个亲弟弟,没有了任何邪念。
“我睡不着,我们聊天好不好?”他靠在我怀里,轻柔地说。
“好的。我也没有什么睡欲。”
“我想给你讲述我的过去,以及我的家境。这是我很少向别人说的,其实我很不想去想那些事,可是我现在很想让你好好了解我。”
他的家在福建,原来是在海边的一个小鱼村,以出海打渔为生,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几乎击垮这个渔民之家的渔船事故,导致他们举家搬迁到福建内陆的一个小城市。
那年他才12岁。
他从小就对大海特别的迷恋,经常一个人坐在海边,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憧憬着将来长大了也像爷爷那样深入到大海去浦抓那五彩斑斓的海里生物。可他还太小,无数次向爷爷请求一起出海都被拒绝了。有一天,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爷爷特别高兴,就允许他一起出海。他兴高采烈的和爷爷,还有一个叔叔,开着一条机动鱼船向茫茫大海深入进去。第2天傍晚时分,就在他们准备收网捞鱼的时候,渔船发动机发生故障无法运转,当时海上风浪很大,而船上备用的食物和水已经所剩无几,最多只能维持到明天早上,而那个时候,周边都是茫茫大海,没有任何船只经过,连手机信号都没有。他们开始恐慌,可也无济于事,只能等待老天的安排。爷爷和叔叔都把仅剩的一点食物和水尽量留给他。他可以理解,因为他是独生子,怎么也要力保他活着回到岸上去。
他们就那样在海上飘着,他清楚的记得,整整飘了5天。他爷爷年事已大,本来身体也不是太好,在没有任何进食的情况下,终于倒下去了,再也起不来。而他叔叔也几近奄奄一息,他在他爷爷和叔叔的逼迫下,靠那点食物还是没多大问题,只是也筋疲力尽了。在第5天的正午,才有一只渔船经过。他们获救了,而他爷爷已经闭着眼睛长眠,他的叔叔也患下了一身病,再也出不了海。
这是他第一次出海,也是最后一次出海。
办完爷爷后事,时隔一个月,他爸爸就决定搬离那个小镇,来到他家现在所在的福建某内陆小城市。他爸爸也不再出海打鱼,换做开车拉海鲜做生意,也经常拉来上海。
他一直想再去看看大海,但是他爸爸怎么也不让他去。要他好好读书,以后远离大海。可是向来不喜欢看书的他,学习成绩根本不好,在初中,高中他好几次想辍学,他爸爸死活不答应,他只能继续读下去了。他高考成绩很不理想,他根本没有考上现在这座上海的大学,他是自考生的,也是被他爸爸逼来读的。
讲述完这些,最后他说:“每当想起那件事,我总是惊魂未定,不寒而颤。我爷爷从小就是最疼我的,而我亲眼看到他慢慢倒下去,最后没了气息,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打击,也给我幼小的心灵上抹上了一片阴影。我那时候开始怨恨大海,是大海夺走了我爷爷的生命,可我感觉我爷爷到现在为止他还在海里飘着,所以我还是喜欢去看海,看到大海,好像就看到了爷爷。”
我好像解读了他的深沉,和那个总是显得孤单而忧伤的背影。这个在我看来很天真的少年竟然跟死神交战过,曾经幼小的心灵受到如此大的创伤。
他的脸贴在我胸膛,像一只刚被枪声惊吓的小鸟。我轻轻抚摩他的头发问:“你现在想看海么?”
他抬头疑惑的看着我说:“这里离海边很远,再说现在已经12点多钟了,怎么看?”
“没事,我有办法,快起来吧。”
然后我们起来穿好衣服,我打电话给一个和我关系很好的经理说我有急事,借用一下他的车。他不解的问:“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急事啊?”
“少废话,借还是不借。”
“好好,借给你就是了,难得你求人一次,怎么能不答应呢。”我确实很少求人什么,平时都是别人求我的多,比如借钱,出方案遇到的问题。
“你把车开到外面来,我现在打车过去。”他也住浦东,从我这里打车过去也就20分钟左右。
等我和夏楠到那里,已经看见他靠着他的夏利N3在小区门口等着,我走过去,从他手里夺过钥匙说:“谢了,哥们。过几天请你上衡山小馆。”
“你这小子要小心点,这可是我十几年的积蓄了哦。要是弄出什么事来我非把你这小子阉了不可。”
“不就一个破夏利么,至于嘛,大不了赔你个大奔就是了。”
“就你那点工资,还大奔呢,裸奔还差不多。”
“懒得和你说,我走了。你好好睡觉,明天保准完壁归赵。”说着我就和夏楠钻进车,呼啸而去,留他在后面兴叹。
我们一路奔驶,沿着龙阳路,上龙东大道,再到远东大道,在一个防浪堤上把车停下。
从车上下来,我们站在沿堤,极目远望,海天如漆,上下茫茫。夜幕下的大海在涛声中显得深邃而神秘,远处有几点渔火,摇曳着闪烁着,和着天上几颗数得着的星星,企图冲出黑夜的魔掌。
现在已经进入深秋,夜里还是挺凉的。站了一会儿我就拥着夏楠肩膀,一起钻进车的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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