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给你讲讲我的童年吧,虽然没有你那种生死离别的伤悲,但也对我的性格影响很大。也许我之所以成为同性恋,也是因为那些事。”
“好啊,我总觉得你有很多故事,看你一发呆就忧心忡忡的样子,有时让我看不透。”
“以前,我家里很穷。我爸爸是在邮电局做事的。有一次,我奶奶病得很重,可是没有钱去医院看病,没有办法,我爸爸就偷偷挪用了人家一百块钱的汇款,后来被发现了,我爸爸就被抓去了,一去就是好多年。这些事是我伯父告诉我的,但是他没有告诉我爸爸什么时候出事,这件事是家人的一个痛处,谁也不轻易提起,我懂事后也没有再去问过。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我爸爸是在我出生之前被抓去的,还是我出生后被抓去,以我判断应该是我出生之前,因为我爸爸出事的时候我奶奶还在世,而我出生的时候我奶奶已经过世了。”
“在我童年的印像里,我没有爸爸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爸爸有什么不同。我只知道我妈妈很辛苦,总是被邻里看不起。而我很不懂事,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有玩具,有糖吃,我也跟我妈妈闹着要。记忆中最清楚的一次是有一天我闹着我妈妈给我买冰棍,可能那时候她身上确实没有一分钱了吧,她就骂我,然后我哭了,她也哭了。看到她哭,我停住了,我很害怕,躲到门后面,看着我妈妈在那里抹眼泪。现在每当想起那件事,我心里就酸酸的。”
“好像是在我8岁的时候,我爸爸回来了。他回来那一天晚上,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我家里很热闹,我好几个叔叔,伯父都聚到我家吃饭,长那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多好吃的菜,蛮兴奋的。后来有个人抱起我坐下,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很不喜欢他,就挣脱下来了,后来我妈妈告诉我这是爸爸。我不知道爸爸是什么,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有个爸爸。反正我很讨厌那个人,可他还住在我的家,我就远离他,放学了为了少见到他就经常在外面玩很晚才回家,所以常被妈妈骂。懂事之后,我还是对爸爸很反感,见到他我就气不知哪处来,经常莫名其妙发脾气,甚至摔东西,好多次在吃饭的时候摔碗就跑。我很少叫他爸爸,反正有他在的地方我尽量避开。”
“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我写了一篇日记被我妈妈发现了,她就骂了一顿,说再怎么他也是你爸爸啊,你可以不叫爸爸,但是你不能这么绝情。那篇日记我是这样写的:‘我要好好学习,要考到外地去读书,这样就可以见不到我爸爸了。我讨厌这个家,都是因为他,妈妈才那么苦,才这么穷。我永远也不会叫他爸爸。’我想我爸爸应该理解我这些行为,也对此感到愧疚。”
“我爸爸从来不打我从来不骂我,无论我怎么任性他都不责怪我,甚至有点怕我。我上大学后,有一次放假回家,爸爸妈妈在吵架,一气之下我妈妈就说:‘要是当初你去这么多年,我改嫁了,你现在还有这个家么……’我们家最忌讳的就是提起这件事。我听不下去,就大吼起来:‘都给我闭嘴,吵什么吵!’然后他们都不说话了。到我毕业后,我才慢慢接受我爸爸。现在他们都老了,不管我心理有多大的纠结,我都把它解开。学会宽容,更何况他是我爸爸。”
“没有想到你童年也是那么不好过。”他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他,好像我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或许它给我们心上烙下很大的创伤,但是我们尽量不去碰触它。我们要把握现在,展望未来。就算是为了家人,我们也要学会坚强。你睡觉吧,明天早上我叫醒你看日出。”
他坐起来,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的说:“阿臣,我们做最好的朋友吧,你想的话,做爱人也可以。反正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我也抱住他:“我们不会再分开,不管和你是朋友,还是爱人,我都永远留在你身边。只要你开心就好。答应我,明天起,你要放下心理所有包袱,要快乐起来。我不想看到你不开心的样子,以后也不许哭了,我们是男子汉。我们不能哭。”
他点点头,然后又把头准到我大腿上,闭上眼睛。
夏楠很快就睡着了。毕竟他还小,正是贪睡的年纪,今天哭了那么久也应该很累了。而我,还是豪无睡欲,思绪万千。看着他安静的睡脸,在他额头轻轻的亲了一下,反复听着《谁的心忘了收》这首歌——
“谁的心忘了收在风里看日升月落,
任凭岁月碰触伤口隐隐在作痛,
谁的心忘了收在海面听潮起潮落,
打不开我心中的枷锁。”
是他的心?还是我的心?或许我们的心都是这样。只是我站在这边,而他站在浩瀚的大海对面,无法打开彼此心中的枷锁。我想,如果我不是同性恋,或许我能乘坐单纯的友情这一叶孤舟到达彼岸,解开他心中的寂莫。可是好像是上辈子就注定我们不能做单纯的朋友或者爱人,要在我们之间加个我是同性恋,并且要我深深爱上他,而要他做直男,却也对我深深依恋这样一道堪。我想,天底下最难跨越的槛莫过于此吧……
当我看到天边慢慢泛起鱼肚白,我便摇醒熟睡的夏楠。一起下车,站在用混凝土块堆成的防浪堤上。
静静的早晨,海上微风吹拂。上海特有浑浊的海水,粼粼欲动。终于太阳像也满心包袱似的渐渐从海面不情愿似的浮上来,把朝霞涂染成一片片血块般的鲜红……
“这里的日出完全没有我的家乡好看,壮观。”他注视着前方缓缓地说。
“上海就是这样的了,海水完全不像海水,简直就是一池废水,能好看到哪里去。”我看着站在旁边的他,凌乱的头发随风飘拂,脸红扑扑的,气色比昨天晚上好了许多。
他也看着我,突然又面向大海,双手捂住嘴巴做喇叭状。然后大声喊:“臣非,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看着他呵呵笑起来,然后也学着他的手势,面向前方喊了起来:“夏楠,我就是喜欢你,因为你是你,不是别人……”
然后我们对视哈哈大笑,我一把抱住他,他也紧紧抱住我,我们像刚从18层地狱里走出来重见天日似的。此时,我们是快乐的,真希望这个时刻永驻,让一切烦恼和纠结见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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