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离灯刚要起身去找,却发现左手好像抓着什么东西,抬起来一看,却正是这块玉佩。
此刻,这个小玩意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五指间,毫不起眼。不过鉴于那个似梦非梦的经历,满怀好奇的离灯还是决定把煤油灯凑近乎一点,来研究研究这个东西。
灯光下,这玉佩通体黄色,不是连环画里皇帝老爷龙袍的那种黄色,而是一种土里土气的深黄,怎么比喻呢,就跟抽旱烟的老太婆嘴里那难以洗去的黄牙差不多,不但没有任何美感,反而让他感觉到恶心。想想也是,一个跟大黄牙似地玩意握手里,谁都不舒服。玉佩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花纹,只是在正面刻着一个怪物。其实,离灯自己也挺讨厌这玉佩的,只不过从小就戴着,戴着戴着也就习惯了。
要说这玉佩的出身,还是有点来头的。据他老娘王桂花没事闹磕的时候说,离灯现在看的苗苗条条,跟个姑娘家似地,可出生时,却足足有九斤多重,而且这一出生下来,可就不让全家人消停了。为啥?哭,就是哭,一个劲儿的哭,哭的那叫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从白天到黑夜,都不带换气的,可吓坏了全家人,忙手忙脚的,又是哄又是抱,连他那个老中医的爷爷也束手无策。
正当全家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外头咚咚咚的响起了一串敲门声,离邪开门一看,是个穿着破烂道袍的老头子,鼻梁上架着一个墨镜,手上还握着个竹竿,貌似是个瞎子。离邪问他干啥的,瞎子说他饿,没得吃了,这前心贴后皮的,希望离邪能给点吃的。要说这离邪吧,人数的上是老实忠厚的,再加上今天生了个儿子,续了老离家的香火,自然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吩咐他媳妇给这个老瞎子盛了满满一大海碗饭,又端来了一碟子咸菜和腊肉,这搭配,可算是丰厚了。弄得瞎子感激涕零的,连声对离邪鞠躬,说好人有好报,不过这瞎子也他妈真能吃,吃一碗不够,又要了第二碗,就这么一来二去的,足足干了四大碗饭,才算饱。弄得离邪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赶紧去看黄历,心道莫不是饿死鬼巡游来了。
放下碗,喝了口水,瞎子便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离邪摆起了龙门阵,原来,他是那啥龙虎山云游出来的道士,本来盘缠还够,结果却是个路痴,大半辈子也没下过几次山,这一走,走的远了,也就迷路了,自己也没一技之长,一路穷困潦倒,就混到了今天这般田地。
话说到一半,这瞎子就问离邪为啥家里娃子总是哭,怎么听得这么闹心,要不是给闹心腻了,自己刚才指不准能再多吃一碗饭。于是离邪便把自己今天刚刚得子,但却哭个不停的事情跟瞎子简单叙述了一遍,怎料那瞎子眉毛一皱,说能不能让自己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在离邪眼里,这个瞎子虽然穿的邋遢了点,比逃荒的还非主流。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别有一派仙风道骨的味道,贼像封神榜里的姜子牙了(姜子牙表示鸭梨很大)。于是,便毕恭毕敬的请他老人家进了屋。
在仔仔细细的把离灯脚纹手纹看了一遍,又问了生辰八字之后,这瞎子左手拇指不停地在中指和食指之间掐来掐去,跟数钱似地,嘴瓣子还上下纷飞,念念有词,像是在做着一道极其复杂的数学推理。半晌,瞎子才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将离邪拉到了一边说,你今个也该遇上我,你这孩子生得太他娘的奇怪了,这人有三魂六魄,是万古不变的规矩,可你儿子非要不按规矩办事,偏生少了一魂一魄,这下子,就只剩下两魂五魄了,人也不是,鬼也不是,真他妈操蛋。然后瞎子沉吟了下,继续说,你这娃之所以一直哭,就是因为不是个完整的人,不是人,却也不是鬼,自然能看清阴阳两界的东西,一对招子比阴阳眼还利索,走到哪都能看见鬼,这给吓唬的能不哭吗?
离邪急了,赶忙问瞎子该扎办。瞎子说自己道行不够,也没辙,或许自己的师父老天师有法子,但可惜死了。不过自己琢磨出了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那就是暂时封住这孩子不断溃散而出的魂魄,用法术把他的阳气堵在身体里,不给它出来,就能在二十岁之前让他免受阴阳眼之苦,还能保住阳气,不让他因为阳气尽散而夭折。离邪不懂,于是瞎子又打个比方,说你吹个气球,堵住里面的气,就是鼓得,不堵住里面的气,就瘪了,这下离邪懂了。
瞎子说自己得准备准备,还得做一场法事,离邪连连感谢,便把他好吃好喝的当祖宗供在了家里。第二天,这个瞎子就采买了黄纸,桃木剑,红烛等等道具,又叫离邪忍痛把他家交-配优良后代的公鸡哥们给宰了,放了满满一大碗血,当天瞎子手提桃木剑,用毛笔画了好多符咒贴满了屋子,又在离灯幼小的身体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图案,请这个神照那个怪的折腾了几个小时,才算大功告成。说来也怪,这一闹,娃子还真不哭了,眼睛也水灵了不少。
农村里,生个男孩就是家里的命根子,这可把离邪一家激动地,都要跪下去给瞎子磕头,瞎子说不磕头了,磕头不能当饭吃,再给我准备点馒头啥的就成了。临走前,还将自己的贴身玉佩解了下来,挂在了离灯的脖子上,说这玩意可以保佑他驱邪辟妖,身体康健。又说离灯这八字命格好坏参半,凶险多,福缘也多,是个神仙命,跟他们天师道有缘。说不定以后还能功成名就,大富大贵。说他儿子大富大贵离邪乐意听,说跟啥道士有缘,离邪就不乐意了,总不能叫自己家唯一的香火去当狗屁道士吧?瞎子也不反驳,只是笑着摇摇头就走了。
这就是这枚玉佩的故事,后来,渐渐长大的离灯才知道,这玉佩正面雕刻的不是妖怪,而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一种神兽,叫貔貅。龙头、马身、麟脚,形似狮子,毛色灰白。貔貅凶猛威武,传说它在天上负责巡视工作,阻止妖魔鬼怪、瘟疫疾病扰乱天庭。也因此成为了道教传诵的一种守护神。
不过,守护神什么的就不去商榷了,光看这玉佩的质地,的确是下下成的东西,毛把钱的地摊货。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其事,往后十来年里,戴着玉佩的离灯的确再没有看到啥鬼怪了,身体也不错,打架一个顶五。直到遇到了山神庙这趟子事,才再一次见到这些久违了的恐怖东西。
突然一晃、离灯又重新置身于湖水之中!
夜很深了,只见一个缩头缩脑的家伙湿漉漉的从湖里冒出头来,他的样子就跟传说中的“裤衩大盗”一样。但是,让各位失望鸟,这,就是我们的主角——离灯是也。
离灯经历过九死一生,顿时明白生命的可贵。只见他手握拳头大喊道:“我草,连我这种人都死不了,老天还真他妈开眼啊!”
随即,离灯便马不停蹄的滚离湖边,还不忘给那些水草踩上几脚泄气。走着走着,突然间,离灯的五脏闹起义了。
“我擦,刚才跟那小鬼死缠烂打了一阵,没想到居然耗费我这么多精力,罢了罢了,先找找有什么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吧。”离灯摸了摸肚子,在那里自言自语道。
经过了一刻钟的努力,离灯终于逮到了一只兔子,这还是他侥幸的运气所致。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那只兔子,是只瘸腿的……
“嘿嘿!小样儿,看你往哪里跑!”离灯提溜着兔子腿,用着伪娘般的京腔,在那里沾沾自喜道。可话又说回来,离灯居然一点都不觉得丢人,如果这只兔子不是瘸腿的,你离灯抓的到吗?尽他妈欺负路障小兔兔!
挑好地方,生起火了,离灯用随身带的小刀,将那只可怜又点背的小兔兔剥皮后,便美滋滋的烤了起来。
烤到大概七八成熟的时候,离灯好像看到不远处隐隐约约的有两个人影儿在走动,来回晃悠着,速度倒是不慢。不禁生疑道:“咦?这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人呢?该不会又是鬼吧?”
一想到这儿,离灯背上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冷汗是大颗大颗的出啊!那感觉,就像是被人从暖烘烘的被窝了,一下子丢到冰冷的海水里面一般,让人感觉到透着骨髓般的寒意……
盯着眼前越走越近的两人,离灯木雕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自我安慰道:“净爱乱想,哪有这么巧的事?又不是写书!没准是山里的村民呢!”
一说到山民,离灯突然像过电似得来了精神,只见他“噌”的一声就站起来了,朝着前面的两个人快步走过去。连手上的烤兔,都没来得及放下。哎?为啥离灯突然转性了呢?原来他心里也有着自己的一盘小九九:自己正好迷路了,如果对方真的是村民的话,那岂不是太好了。如果,对方是那个啥的话,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管他呢!豁出去了!
但见我们的离灯三步并作两步走,不一会儿就到那两个人面前,只见他嬉皮笑脸跟个癞皮狗似得问道:“两位大哥,晚上好啊!请问,你们俩对这一带熟吗?”
被离灯询问的俩人顿时就愣了,他俩都疑惑的向对方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长得很白的人问道:“你,看得到我们?”
“啊?什么,看得到?为啥看不到?”离灯被问糊涂了,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他。
“哦,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说……现在这么黑,你是咋看到我们的?”白个子目光中惊讶之色稍纵即逝,开始含糊的为自己打着圆场道。
离灯果然是五大三粗,神经大条,以一般人的思路来想,这俩人绝对有问题。可离灯倒好,不但不怀疑,还傻呵呵为对方解释道:“哈哈,我在那边生了火,正在烤野兔呢!对了,你们要不要也来点儿,刚好熟了!”说罢,离灯便举起手中的野兔,深深的吸了口香气。
“烤肉?那是啥?能吃?”白个子的旁边,有个长得很黑的中年男子,正好跟白个子组成了一幅鲜明的对比。此时,他正好奇的指着离灯手上的烤肉问道。
“啥?不是吧?你们俩穷的连烤肉都没吃过?都是道士和尚?嘿!今天遇到的还都是怪事啊。”离灯瞪着双鳖眼,把一张驴嘴撑得老大,就差没在里面放个牛蛋了。
黑白二人,又互看了一眼,弱弱的试探道:“烤肉,好吃么?”
“废话!当然好吃了!来来来,今天你们碰到我,那是你们的福气加运气!估计你们上辈子踩了不下八百遍的狗屎,才能遇到本神灯!都过来吧,今儿这顿俺请,管饱!”离灯喋喋不休的唠叨着,一手举着烤肉,一手将黑白二人连拉带拽的扯到了火堆边,好不亲切。
然后,他将两条兔子腿分别割了下来,给对面的两个“素食主义者”一人一个。
“吃!香着呢!”离灯挤眉弄眼的催促道。看他的样子,就像是一个猥琐的大叔,刚把一个小正太骗回了家。额,我承认我邪恶了……。
黑白二人再一次对看了一眼,但谁都没先动嘴,只是暗暗地猛吞着口水,盯着手上的烤兔腿发呆。篝火弥漫间,只看到这条腿儿上的油脂大滴大滴的落入火中,混着松柴的清香,虽未入口,已料到滋味佳美。
“我草!干哈呢?吃呀!你们不吃我可吃了!”离灯见他俩都没动嘴的意思,不由的急了,从黑个子的手上夺过兔腿,就大嚼大咽起来。
那样子,那吃相,那德行。我擦,见过龌蹉的,没见过这么龌龊的!离灯此时的摸样,简直是饿死鬼转世,三辈子没吃过饭一样,他不但把肉啃得干干净净,还把骨头都嚼着吃了。可谓,真“猪”不可貌相啊!罪过罪过。
看着狼离灯吞虎咽的吃相,白个子忍不住咬了一口肉,放到嘴里嚼了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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