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遭劫
陶土虎又走到藏匣子枪和刀子的地方,从土里挖出来,拿来递给了刘山炮。
第二天一早,陶土虎倒下班来,回家拿来晚上的晚饭,两个野菜饽饽,进到芦苇荡里,却看到刘山炮已经不在了,只留下那一抱芦苇杆整齐的铺在地上,在上面放着那把带鞘的匕首,上面摆放着三块银元。
看来,刘山炮已经走了。
陶土虎坐在芦苇杆上,手里翻看着这几块银元,心里沉甸甸的。
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侵上心头,弥漫开来。
八九月的深秋,是芦苇荡里最富态的时候。
芦苇的叶子,边缘已经悄悄的发黄,好像镶了一道金边。
芦花正好恣意开放,随着微微的秋风像洁白的雪花漫天飘洒。
荷塘里的荷叶大部分已经残败,只有荷叶间的莲蓬,像一只只拳头,伸出水面,颗粒饱满,惹得塘边的小孩子们,垂涎欲滴。
水面漂浮的水草和水榨的叶子却还是深绿色的,上面开放着一簇簇各种颜色的小花,透出一股股醉人的芳香。
漫天飞舞的芦花里,一群人过了孝妇河上的小石桥,宛转走向芦苇荡中间的那条小路。
前面是四个背着长枪的家丁模样的人开路。
两辆骡子拉着的轿车一前一后,跟在后面。
马车后面又跟着两个挑着担子的人,担子里挑着一些庙里供奉的福礼,香烛,香油,还有舍给庙里的两担粮食。
陶土虎挑着两担福礼,晃悠悠地走在后面。
微风掀起箩筐上盖得青布,可以看到前面的箩筐里有毛刮的干净的猪头,用点心匣子盛着的点心,还有各种时令鲜果和干果。
后面的箩筐里,都是一些鲜艳的女工活,有用绸缎做的神仙鞋,有用细布做的中间装着麦粒的神仙娃娃。
旁边一起的青年是同村的陶新意,他是陶土虎从小一块光着屁股长大的玩伴。
他挑着两担舍给庙里的谷子。
他们俩一同在家做短工。
浇地的活完成以后,陶土虎就在吴大桥家做了短工,按照管家吴海的安排,有时到地里掰玉米,有时到荷池里去摘荷叶,反正碰到什么活,就干什么活,不是很重,而且很零碎,所以并不是很累,体力上还是受得了的。
今天是九月初四浴佛的日子,而且又是吴大桥爷爷的祭日,所以每年这个日子,吴家的爷们们在家里祭祖上坟,吴老太太却要带上家里的女眷,到孝子山上的孝子里烧香祈福。
前面车里坐的是吴老太太和吴大桥的姨太太王氏,也就是吴挺坚的生母,还有两个丫鬟,后面车上坐的是小姐青鹅和她的丫鬟秋红。
吴大桥的原配是王村的大户王培福的女儿,过门后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就是青鹅。
不想有一年,土匪黑夜来袭,受了惊吓,就病倒了,渐渐地就成了痨病,整天弯着腰咳嗽不止,人也渐渐地干瘦起来,后来,就把家事全部交给了姨太太王氏,自己整天坐在家里的佛堂里,烧香念佛,一般的事情,就不抛头露面了。
陶土虎挑着担子,和陶新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慢慢悠悠的跟在马车后面。
忽然,后面马车上的轿帘打开来,一个小姑娘从车厢里钻出来,半蹲在车辕上,正是丫头秋红,她朝陶土虎笑一笑,招招手,喊道:“哎,你往前赶一下,把筐靠过来,”
陶土虎紧赶几步,把筐凑过去,小姑娘伸出手,揭起筐上盖的青布,麻利的在里面翻找东西。
“秋红,拿那个绿缎子做的,扎蓝头巾的那个。”一个姑娘揭开轿帘,露出半个身子,对那个小姑娘说。
陶土虎一看,是小姐青鹅,她今天身上穿的是一件蓝缎子做的半大旗袍褂,更是显得脸色白里透红,忽闪的大眼睛煞是有神,她朝着陶土虎看了一眼,脸微微一红,就钻到车厢里去了。
“哎,找到了,”秋红翻找出一个拜神用的福娃娃,抱在怀里,也钻进去了,不一会,就听到车里传来一阵的嬉笑声和打闹声。
陶土虎看到青鹅阳光纯净的样子,心里也渐渐的活泛起来,一边走路,一边四处观看起湖里的景色来。
此时,正接近中午,秋高气爽。
蓝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几排大雁嘎嘎叫着往南方飞去。
河边的杨树也黄了叶子,纷纷落下,像黄色的蝴蝶辗转飞舞,落在水面上,顺着轻微的波纹荡向远方。
“土虎哥,我们要几只莲蓬来玩,你帮俺采一支来吧,”不知何时,青鹅又从车里钻出来,笑着对陶土虎说。
陶土虎往两边一看,正好路过一片河池,就向着青鹅点点头,把担子放在地上,来到塘边,脱下鞋,卷起裤腿,下到水里,采了十几个大大的莲蓬,用塘边的蒿草缠起来,挑起担子,再去追车子。
青鹅接过莲蓬,紧紧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土虎哥,这个你们吃。”说完,就拿起一个白汗巾包递给陶土虎,又猫腰钻到车里去了。
陶土虎打开汗巾,看到里面是五六块绿色的绿豆糖糕,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陶土虎叫过陶新意来,拿给他几块,两人一边说笑着往前走,一边品尝着绿豆糕。
突然,这时候就听见“啪啪啪”几声尖利的声音,好像是从芦苇荡里传出来的,又好像是放鞭炮,撕裂空气时的沉闷声。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前面背枪的那四个人,像被人捣了一拳,都骨碌碌的滚在了地上,有一个还伸胳膊蹬腿的挣扎了一会,不一会就都不动了。
陶土虎还没把眼睛从那死人身上移开,就听到前面车上传来一阵女人惊慌的哭叫声,一看,从芦苇荡里早已窜出了一帮人,全副武装,已经勒住马车,把车上女人往下赶。
陶土虎一下扔掉肩上的担子,抓起陶新意的胳膊,把他拉到马车后面,蹲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轻声的说:“坏了,土匪来了,别吱声,别管闲事,保命要紧。”
陶新意点点头,看到有两个丫鬟已经把吴老太太从车上扶下来,王氏浑身颤抖,跟着也从车上下来。
这边的马车上却没有动静,大概是吓坏了,不敢动,也叫不出声了。
这时候,细看对方大概有七八个人,都是一身部队的衣裳,腰里扎着武装带,有的拿着长枪,有几个手里把着匣子枪。
一个手里拿短枪的黑大汉站出来。
他铁塔样的身子,大脸盘,两只铜铃大眼瞪在两条冲天眉之下,咧着嘴,一下子把枪顶在老太太的头上,又引起几个女人的大声哭喊。
“老太太,把你藏得猫眼绿拿出来,今儿就饶你不死,回家继续当你的老寿星去,要不然,今儿就是你的祭日。”黑大汉声音不大,却阴森森的说。
吴老太太却镇静的出奇,挺直了腰板,不亢不卑的说:“好汉,你看我这老太婆,哪里还值这猫眼绿钱,如果好汉不怕弄脏了衣服,动手就是。”
黑大汉好久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会老太太,狠狠地挥了下手说:“就知道你不会带在身上,把人全带走,我就不信,他娘的吴大桥为了这点宝贝,连他老娘都不要了?”
那些手下人就又把人推推搡搡的赶回车里去。
几个人端起长枪,走过来,一把扯下了后面这辆马车的轿帘子,只听一声尖叫,里面现出两个惊慌失措的女人,青鹅脸色苍白,坐在那里,秋红两手捂着脸,钻在青鹅怀里,浑身颤抖。
陶土虎再也蹲不下去了,就急忙站起来,挡在那些人面前。
“好汉,这都是两个没经过事的女孩子,没有她们的事,请各位高抬贵手……,”话未说完,一个拿长枪的土匪就恶狠狠地骂了声:“小狗日的,你找死。”
说完,举起枪托来,朝着陶土虎当头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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