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韩继忠
陶土虎晚饭前赶回吴家值班,就看到大门口停了一辆美制吉普车,大门口也多了几个穿军装的在站岗。
刚回到院子里,就看到许三牛快步迎上来,着急的说:“哎呀,你可来了,东家找你呢,都来叫了两遍了,在客堂呢,快去吧。”
看到陶土虎转身要去,又拉了他一把悄悄的说:“是韩军长来了,看来是要问老太太被劫的事,我看到东家已经打发人去叫陶新意去了。”
陶土虎心里一声嘀咕,就点了点头,往客房走去。
吴家客堂里的中堂客位上,坐着一个矮矮胖胖,满脸麻子的军人,这就是韩继忠。
他正端着茶,和坐在主位上的吴大桥说话。
“亲家也不必焦心,想那些胡子无非是要钱要物罢了,不见这里的钱物,老太太是不会有事的,难不成,远远的劳师动众,费了那些心思,白白的浪费了不成。”
“唉,最近家里也是多事之秋啊,什么都不顺利,老母生命之忧倒是没有,可是,一想到老母落在土匪的手里,担惊受怕,心里不安啊。”
“可能亲家已经知道了,挺坚前晚暗地里约着曹溪舍带着两个营的人要去打柱子山,着我给截了回来,真是少年人心性,不会精心的谋略这件事,这样的青天白日的出兵,日本人那边怎么会同意?”
吴大桥忙举杯让了让茶,说:“年轻人做事鲁莽,全仗军长教导。”
“也不止是如此,刘黑七那些人也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想当年,韩复榘亲批的剿匪计划,也不没成功吗?这样冒失的去,只能是打草惊蛇,要是因此害了老太太,就得不偿失了。”
“全仗军长谋略,我也是经过这事,就慌得没有主意了,刘黑七的人当时也没说要多少赎金,怎么去联系,想想也真是让人头疼啊。”
韩继忠听到这里,就停下了端茶的手,看了看吴大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亲家,我可是听说刘黑七这次是冲着你家里的一件宝物来的。”
吴大桥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接着,就打了个哈哈说:“祖宗留下这份产业,几间房子,几亩地,过日子还是算宽裕的,那里有啥宝物,要说刘黑七冲着我的粮食来的,还算可信,要说什么宝物,那就是外人胡猜了。”
韩继忠冷冷一笑,放下茶杯,直起身子,看着吴大桥说:“上次刘黑七来此打劫,我也曾捉了几个活口,逼问之下,也隐约地说,就是冲你家的那颗……”看到勤务兵带着陶土虎和陶新意揭帘子进来,就连忙住嘴不说。
陶土虎站在脚地里,看到坐在太师椅里的麻子胖军人,心里想着这可能就是韩继忠。
陶土虎以前曾听三爷爷陶嘉文和他说过,这韩继忠是青州人,家里也曾经是大户人家,家里开着好几家货栈,专做东北那边的皮货生意,获利颇丰。
在山里还开着好几处采石场,石灰窑,规模很大,所以这鲁中方圆几百里盖房子打墙基用的方石,大概都刻着韩家“韩石记”的印记。
家中辈辈崇尚读书,前几代也是陆陆续续出了几个举人秀才的,到了韩继忠爷爷这一代,韩家更是青州,甚至是济南府数得着的大户人家。
韩继忠的父亲韩效麟曾经到欧洲游学,学成归来后,抛弃父辈的那老一套治家模式,在家里卖地卖矿场,到济南青岛开新式工厂,家里只留下原配林氏和二个儿子,自己带着留学时认识相恋的军阀之女吴冰如住在济南,一年半载回不了一趟家,只是在老太爷生日的时候,回家一趟,看看他们母子。
老太爷殡天后,两个儿子长大了,林氏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大儿子刚结婚后去世了,韩效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因为吴冰如一直没有所出,就留大儿子在青州管理祖业,把二儿子韩继忠弄到了济南自己身边。
韩继忠因为从小没有父亲管教,就养成了霸道无赖的性格。
在济南整日价吃喝嫖赌、眠花宿柳。韩效麟看着不像,就让吴冰如回娘家求了父亲,安排他参了军,不想,韩继忠这些痞子性格在部队里倒是如鱼得水,又加上吴冰如的关系,不几年,就在韩复榘手下干到了第三十三军军长的职位,正是春风得意。
几年后,日军挥师南下,集结于黄河以北,虎视济南,韩复榘不开一枪一弹,弃城逃跑,把三千里齐鲁大地拱手敌人,韩继忠却没有跟着逃跑,脑筋一转,骨子里的痞子性情又泛滥上来,就投降了日本人,任伪军第三十九军军长,驻军新泰县城,镇守京城南下重地。
父亲韩效麟听说此事后,气的从此病倒,卧床不起,弥留之际,还切切叮嘱大儿子,自己的葬礼之上,不准韩继忠踏进家门一步。
也就算是把韩继忠开出了韩氏一门。
受此刺激,韩继忠必然也是暗下决心,不靠祖业,不择手段,定要自己闯出一番天地,给自己的族人看看,他这个被扫地出门的败家子是如何的风光起来。
从小积攒起来的对父亲的恨,也使他有了一个信念,就是做一个当世的风云人物,让泉下的父亲看看,他这个不肖子弟是如何的惊天动地,史上留名。
所以,此人每到一个地方,必然是先动心思拍好日本人的马屁,再后就是搜刮民财,囤积财富。
几年前驻军到新泰县地方,就盯上了陶家营子的大地主吴大桥,自从又听到民间传说吴家有一颗无价之宝的宝石,就更是动了心思。
吴大桥把他儿子吴挺坚送到自己的部队里以后,正好妹妹韩素华在济南女子学校毕业,把她定给了吴家的吴挺坚。
起初,韩素华并不热心这个土财主家的少爷,可是在济南看到吴挺坚后,又听了他的谈吐,就相中了他的人品和相貌,就成了这桩亲事。
这次吴家老太太遭土匪劫持,韩继忠就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到了该出手的时候了。
看到两个后生站在面前,就清了清嗓子,向吴大桥问道:“这就是那两个活着回来的?”
吴大桥点点头,对陶土虎说:“大侄子,这位是韩军长,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你照实说就是。”
韩继忠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壮实、英气勃勃的青年,冷冷的说:“把当时的情况说一下,不可有遗漏。“陶土虎就详细的又说了一遍。
韩继忠听完,狐疑地看了看陶土虎,慢条斯理的说:“这里面必有一些跷蹊,刘黑七这人我是很了解的,在他枪口之下,很少有人活着回来,为何……能让你二人能活着回来?而且……大小姐还能一同放回来?怕是你们两人……和那土匪有交情吧?”
说着,就乎的一下站起来,一只手把在腰间的匣子枪上,厉声说道:“快说,不说实话,就把你们当私通土匪抓起来。”
说到最后,已经满脸恶狠狠的颜色。
吴大桥急忙站起来,解释说:“军长,这倒不会有的,这两个孩子我是从小看着长起来的,都是庄户人家的孩子,可是没有那个胆子。也许是那些土匪,觉得抓了老太太,勒要赎金已经够了,才放了他们回来,也未可知。”
说完,就挥挥手,让陶土虎他们出去了。
韩继忠低头沉吟半晌,眼珠转了几下,就抬头对吴大桥说:“亲家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话直说,这次土匪绑人,定是冲着你家的那颗……宝石来的,晚辈倒有个主意,亲家把宝石暂时交给我,我派人假意和他们赎人,人一旦下了山,就好办了,正好就中取事,救出老太太绝对没有问题,那时,宝物必定还是完璧归赵,亲家,你看如何?”
吴大桥脸色一白,随即抱拳哈哈一笑,说道:“军长说笑了,外面那些言传,军长怎么能信,我们这农户之家,只管从那几亩地里刨食吃,年节上卖几颗粮食,得几个银钱,要说银元,我现今还能拿出几块,军长说的那种宝物,家里那里会有?说笑了。”
韩继忠听了,脸色一凛,随即也笑道:“亲家在我面前哭穷,我也是没有办法,只是我觉得也是救老太太要紧,亲家再想想吧,如果想通了,就让人去和我说,再作理会。”
说完,悻悻的端端茶杯,起身告辞了。
吴大桥一直送到大门口,看着美制吉普车远远的绝尘而去,回过身来,清瘦的脸上就笼上了一层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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