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同志小说《土匪的爱情(上)》 - 第5页

第一章土匪来了

1941年的深秋。

夜深了,月亮已经西斜,万籁俱寂,只有一些小虫,趁着还不到下蛰的日子,出来支吾几声。

睡梦中,陶土虎是被人摇晃起来的,还有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叫声。

“土虎,土虎,快起来了,快起来了”。

听着,是娘在窗外叫他的声音。

艰难的睁开眼,屋里一片黑暗,床头却有一豆灯光在摇摇晃晃,陶土虎欠起身看过去,一个女人披散着长长的头发,手里端着一个破碗,碗里一豆灯光闪闪烁烁,是自己的媳妇,山菜。

“兄弟,土匪来了,快点起来,爹和娘叫着往山上跑,俺还要去圈里牵上牛。”,女人说话了,很着急的样子,说完,把那碗破灯放下,转身就跑出去了。

陶土虎呆了一下,心里骂道:“X你娘的土匪,还真的不让人活了。”

从被窝里坐起来,借着如豆的灯光,赶紧穿衣服。

四周黑乎乎的,这是一个破旧的小房子,房顶矮矮的,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屋内很是狭窄,除了一盘土炕并没有多余的回旋余地。墙皮是土墙,表面坑坑洼洼,还有一些破洞,塞着一些像干草啊什么的。陶土虎睡在一张草席上,身上是一床破被子,补丁摞着补丁,堆在那里像一堆破布。

“土虎啊……土虎啊”,正穿着衣服,娘又在外面喊起来,声音急切,凄厉,甚至都带了哭音。随后又响起了一个孩子尖利的哭声,在黑暗里显得更加的突兀,让人心慌。

陶土虎一激灵,翻身下床,就赶忙把鞋套在脚上,跑出屋子。

陶土虎跑出门口,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娘怀里抱着正在哭叫的弟弟山牛,在娘的后边,山菜拉着家里的牛,正向院子外面奔去。

刚跑出院子,就看到跑来一个人,跑近了看清,是一个高高大大的汉子,肩上扛着一个长长大大的口袋,是爹,他去屋子后边,把藏在那里的一口袋粮食挖出来了,一到跟前就呜呜啦啦的大喊起来,“咋还不走?还磨蹭啥?土匪都要进村了。”

“他爹啊,你看这土虎,一直就叫不起来。”娘一边往前跑,一边说道。

爹没有顾得说话,只是过来一把抢过山菜手里牵的牛,拉着就走,顺着巷道,往村外跑去。

天上月朗星稀,能模模糊糊看到前面的路,一阵微风轻轻地吹来,让人感到一阵凉意。远远近近是一些低矮的房屋,街道弯弯曲曲,高低不平。娘怀里的山牛已经停止了哭声,大家都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深一脚浅一脚的急促的走着,只听到脚踩在土路上的踢踏声和牛蹄子踏在地上的声音。

看着渐渐的好像是出了村子,来到田野里,刚过了一座桥,就听到后面村里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远远听来好像是在铁桶里放炮仗的声音,有些沉闷,又有些悠远。

那是枪声,陶土虎知道,一定是土匪在攻打大户吴大桥家了。

“看来是已经打起来了,快走快走,”爹招呼着众人,加快脚步,向村外跑去。

大家急急的走了好一阵,就看到前面的路上影影绰绰有一大群人在赶路。

仔细一看,都是村里跑出来往山上逃难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抱鸡牵狗,背着家里仅有的粮食。

“土虎哥,怎么走的这么晚?”前面的一个精壮的小伙子回头看了土虎一下,等靠近了就急切地问,“这次来的还是刘黑七的人,又是来找吴东家要粮的,已经打起来了。”

这小伙子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裳,头发剃的精光,中等个子。

他叫陶新意,是陶土虎的发小,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玩伴。

陶土虎一边接过爹手里的牛缰绳,替他牵着老黄牛,一边对陶新意说道:“那,挺坚没带队伍来支援呀?”

陶新意说道:“来了,他带着兵已经下来了,说是在村口截住他们,看来是已经交上火了。”

陶土虎一扬手里的牛缰绳,大声说道:“就是,截住他们,先灭了刘黑七这狗日的。”

又瞅瞅前面的爹,低声对陶新意说道:“要不是爹不让,真想去看看,和挺坚一块跟他们干上一架,他娘的,不给他厉害,他们还真的不知道锅是铁打的。”

吴挺坚,是村里的大户吴大桥的儿子,和陶土虎一般大,都是二十岁,也是一起从小长大的玩伴。

虽然,陶土虎家只是吴大桥家的一户佃户,虽然,吴挺坚锦衣玉食,吃的穿的都比陶土虎好,但是,他们两人就是要好,从小到大,一天谁要是不见到谁,吃饭就会吃不下,睡觉就会睡不着。

两个人到了六岁的时候,吴挺坚就要入私塾读书了,可是他死活就哭闹着不去,他的生身母亲,吴大桥的姨太太王氏,可是费了脑筋,都不管用。

后来,她才知道,是吴挺坚不想离开陶土虎,才不愿意去上学的。

没有办法,她只好叫来了陶土虎,看到这个孩子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是浓眉大眼,鼻直口方,长得俊气爽朗,就求了吴大桥,让陶土虎做了吴挺坚的伴读。

她扯了几尺粗布,让人给陶土虎也做上了一身新衣裳,打发人送了他两个一起去了学堂。

一直到了十五岁,吴挺坚高小毕业,吴大桥才让他回家来,又通过自己的关系,把他送到了汪政权驻县39军参了军,不几年,就干到了旅长一职。

陶土虎回了家,就跟着爹当了吴家的长工,天天在地里忙活农活。

吴挺坚虽然干到了旅长,每次一回到家,还是先兴冲冲地去找陶土虎,两个人一见面,就勾肩搭背,叽叽呱呱的说上一番话,亲热一番,才回自己家去。

吴家是这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大户,地广粮多,钱财又厚实,就惹得周边山里的土匪们垂涎三尺,都想来啃上一口。

可是,吴大桥花银子买来了几十条枪,招拢了几十个汉子,组建了自家的护卫队,又在自家的墙角上都建上了岗楼,也是不好惹的,那些占山头的土匪看到这个情况,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有盘踞在泰山北麓,蘑菇岭的大土匪刘黑七却不服他,发狠势必要啃下他这个硬骨头来,自去年冬天以来,已经来了三次,叫嚣要吴大桥乖乖送上三千块大洋,五百担粮食,要是不从,就把他家杀得鸡犬不留。

前两次,吴大桥早已经有了准备,还有吴挺坚从县里带来了部队帮忙,刘黑七的人并没有赚到便宜,丢下了几具尸体,就全部铩羽而归。

这次对村里的突袭,也不知道战况如何,挺坚到底带部队回来了没有,吴家到底怎么样了。

大家继续往前赶,陶土虎看到这一大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概有一二百人,看来是全村出动了,中间夹杂着鸡鸭牛羊,都急急地顺着孝妇河往前赶路逃命,前面渐渐地河湾也多了起来,芦苇丛一片片望不到边。大家一会儿顺着河岸走,一会儿又绕进芦苇荡。终于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天已经有些放亮了,还有几点稀疏的星星,点缀在天边。

大家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就呼儿唤母,吆三喝六的各家忙活起来,有砍来青青的芦苇搭个简易窝棚的,有在地上挖个临时炉灶,除下身上背的锅做早饭的。

陶土虎一家也停下来,陶土虎起身把牛拴在河边的一根树桩上,就跟着爹到河湾的边上去割芦苇,想给家人先搭上一个暂住的窝棚。

爹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腰间系着一根草绳,高高的个子,膀大腰圆,宽大的黑红脸膛,生着一对铜铃大眼,满脸的络腮胡子,他弓着腰,使劲的割着芦苇,一边对站在一边的山菜说道:“:“拿点高粱面熬些粥,先把饭吃了再说。”

山菜答应了一声,就走过来,弯腰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大瓷碗,从袋子里挖出一碗高粱面,放在盆子里搅合起来。

山菜长长的脸蛋,黄黄的颜色,头上胡乱的挽着一个妇人头髻,身材瘦削,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红色碎花的旧褂子,下面是一条用黑色老粗布做的裤子,膝盖和屁股那里也是打满了补丁,她是陶土虎的媳妇,今年已经三十岁了,比陶土虎整整大十岁,她是逃荒来到陶家营子的,在陶土虎八岁那年,做了他的媳妇。

娘也急忙把怀里已经睡熟的山牛放下倚在包袱上,把背出来的铁锅架在地上,找来一些干柴,生火做饭。

娘四十出头,看起来,却有五十多岁,头发胡乱的挽在脑后,头上包了一块旧蓝粗布,身上穿着一件家染的旧蓝粗布做的斜襟上衣,下面是黑粗布裤子,也是浑身打满补丁。虽然还有一些少妇的风韵,但愁苦的脸色已经遮盖了大部。

这时候,走过来一个老汉,大约七十多岁,花白的胡子,脸上是斑斑点点的麻子,头上戴着一顶旧毡帽,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衫,一走近来,就向着爹说道:“刚才听人说,只剩开磨房的王毛驴一家还没来到,不知咋样了?听人说,刘黑七那边来了七十多个人,十几辆马车,打算把东家的粮食也抢了,也不知咋样了?”

爹停下手里的活,坐在草堆上说:“听昨晚那阵势,打得很激烈啊,东家自己有几十条枪,加上挺坚带来的兵,应该不会吃亏啊,”

陶土虎正站在水边,挥舞着手里的镰刀,恨恨的说道:“X他娘的刘黑七,我要是有枪,就先去崩了他的龟壳子,省得他三番五次的祸害人。”

爹听了他的话,就变了脸色,朝他喝道:“放你娘的屁,你就省了这条心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让你参军,就不叫你吃上这碗饭。”

陶土虎不言声了,他弯腰拾起一块石头,狠狠的扔进了水里,两只眼睛倔强的看着荡起涟漪的水面,水里的倒影是一个壮小伙,高高的个子,大大的骨架,方方的脸颊,大眼睛,鼻直口阔,敞开的上衣里,露出了满是肌肉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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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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