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哥哥替你管家,也不是我们小气,自己家有人不用,反倒用别人,外面人听了多笑话你哥!我们还能少你一分钱,等你大学毕业了都还给你!”
我一直没说什么,我的脑子里都是爸爸的影子,他佝偻着两条腿在田间跋涉,一年四季就是那几件破旧衣服,他兜里没装过钱,整日劳作,最后大把大把的花在了我的身上。他没吃过好的,没用过好的,单就做父亲讲,他其实是一个好父亲。
“你想什么呢?”嫂子大声问。
我说:“我同意。你去做证吧。”
父亲被判过失杀人,但是还是要在牢里呆很久,我和姐姐经常去看他,他一日比一日苍老,话语也很少,我多半看他时也不说话。我恨他,他让我没了母亲。
重新回到学校后有一种重返人间的感觉,现在已经是冬天了,而且还在下雪,因于往事的那种狼狈已经融会在了风雪中,雪在外面下也落在了我心里,世界已经白了,周围的景物变得像童话里的道具,很美,我的心早经空了,我很想知道母亲在天堂的哪个角落,我想她肯定会想念我的,我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搂着她的照片掉眼泪。毛毛和小红有工夫就来陪着我,小竹也是。她比以前还要消瘦懒言,一次她对我说:“二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你要是真有什么事我可真成孤儿了。”
“我没事,你放心。”
她也不容易,我知道她也很痛苦,为了陈强和我的格格不入,互不相容。我有一次给了陈强一句话:“你想娶我妹妹,只能用一句话形容你,太不要脸了!”
他扭头就走了,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再见到他。
唯一能给我点安慰的就是海风的来信,他最近在信中写到:
“自从你走后,老虎就不肯吃饭,整日到处乱走,好像在找人,我又不忍心栓住它,只好把狗食放在院子里等它自己回来吃,但是它一口也没动,今天我发现它趴在你家阿姨的坟前死去了,我把它安葬在了林家场院里,我记得它的母亲和兄弟就埋在那里,我在那里撒了很多花的种子,等你回来可能就会成一片花海了。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老虎,我知道你很喜欢老虎,希望你不要太伤心。“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那回事,以后我再梦到妈妈时,老虎就跟在她的旁边,我感觉她没有那么孤独害怕了。
我特别的想念海风,想念那辽阔的草原,想念那一垄垄黑白相间的土地。
九八年的夏天,我回到了榆树屯,独自住在家里,一切都是那样凄凉,令人伤感。看见毁掉的栅栏我就会想起妈妈用力插柳条时的情景,看见铁木犁就又会想起来爸爸坐在上面用力捶着风湿腿的样子,我的眼泪就会在眼眶里打转。
我骑着马去草原上散心,看见随风起伏的牧草总觉得老虎只不定什么时候会从远方跑过来和我去追赶狼群。我下了马,一步一步的走着,仔细体会着双脚踩在泥土地上的感觉。草原上有很多野花,看上去就像和远古某个情感往事血脉相通似的,红的如滴血朱唇,黄的如贫血的心脏,丰满的像的P股,单薄的就像是系着风筝的一丝纱线。我于是问自己它们都叫什么名字,这时我才发现大都不认识,遂为自己的浅薄而倍感羞愧,我不知道哪朵花是妈妈的灵魂托化的,但是我知道妈妈一定会在其中,静静的看着我呢。
我忽然就释怀了,去找海风,海风和我说了很多小学校里的趣事,他说自己过的很充实,开学我就要毕业实习了,他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本来想考研究生的,现在不想了,实习完就找个地方上班。他看着我说:“你念吧,我供你。”
我摇摇头说:“你凭什么供我啊?又不是我父母,更不是我哥哥。”
“我是你老公,你是我媳妇啊。”他哈哈笑着说。
我也笑了,这就是我不能花他钱的原因,毕竟我也是个男人,到什么时候不能仰仗他人啊。
小竹在这方面比我好一些,我知道陈强负责了她的所有费用,但是她是个女人,天生就是要靠男人照顾的。
就在我准备要返校时,一场大水从天而降,而且每日都是阴雨连绵,柴草都淋湿了,人们为了省些干柴,每日只升一次火,槐哥哥来了,跟我说生活多么艰难,拿不出我下半学期的学费来,我什么也没说,木然的看着他,看到他有点不好意思了,起身离开了。其实之前我利用业余时间给人家做家庭按摩师学费早都凑齐了。
雨还在继续下,水从我家的灶坑里流出来,地上全是水,我把东西都抬到了炕上,家里用于引火的柴油已经用光了,我硬挺着,一个发霉的面包我吃了三天。
海风来看我时,我正手捧着书往窗外看,海风一进屋就把齐腰的水叉脱下来,坐在炕上的小凳子上说:“甸子上全是淹死的老鼠,还有麻雀呢,我捕鱼都快上瘾了,从来没有过这种事,只要你随便拿什么东西一舀准能整出鱼来,只是不好吃。”
我看他兴致忡忡的反倒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木子。”
“照这样下去,交通都中断了,我怎么去上学啊?”我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是啊,这大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撤?”他也坐到我身边,握着我的手,忽然问:“你怎么瘦了,这几天你都吃什么了?”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