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也是成年后经常出现的梦境,只是和现实中的不同,海风在水里,我在岸上,无论我怎么求他,他都不肯上来,以至于后来就不见了。我也跳进水里,可是哪里也找不到他,头顶都是气泡,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我在哭,一直哭到醒来。
“你家来生人了,你快回去看看吧!”海风拽着我的手急急的说。
“好的,好的。”我跟着他就跑。当时我正在草甸子上放羊,因为我总是逃课被老师撵回了家,妈妈给我买了羊只是为了栓住精力过剩的我,虽然只有三只,但是比猴子还要难管教,经常是它们跳过了一座高墙,我爬不过去,气的蹲在这边哭泣。
“我要把羊也赶回去,要不狼该吃了。”
“知道,我帮你赶,快点!”
“我家谁来了?”
“是一个小伙儿,还带着一个小姑娘,比你还小呢,长的那叫丑。”他裂着嘴冲我乐。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美丑,到后来对于女人也没有形成评判的标准,我更在意男人,因为我是个同性恋者。
等我到家时才知道是山东的叔父家的哥哥和妹妹来了,哥哥叫林小槐,妹妹叫林小竹,我的姐姐叫林小杨。我们的名字都是按家谱排的,听说家谱到我们这代就失传了,我们的后代可能不必遵循这个古风俗了,根据老人的说法,家谱是在文革的时候被造反派搜了去烧掉了,以至于很多年我都觉得可惜,有些老风俗还是遵守的好,能体现出亲情和爱来。
槐哥哥中等个,不怎么爱说话,只是爱笑,还有两个小酒窝。竹妹妹是个黑丫头,据说是在东北出生的,还是王奶奶接生的呢,后来才被叔叔接回山东去的。
我看见一家人坐在炕上长吁短叹,爸爸居然还在抹眼泪,这对于我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景观,禁不住在心里偷着乐呢。
“没想到你爸比我还小几岁就这样去世了,太让人难受了,这以后我也不能再回山东了,没有个亲兄热弟可以投奔,我回去还有什么意思。”我父亲一边哽咽,一边说。
我乖乖的坐在一边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他做作。后来我了解那是我对父亲的误解,他那时的伤心是真的。
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很快我就和小竹玩到一块去了。她比我小两岁,非常依赖我,有什么事都会和我商量,她是个敏感善良有点固执的人。
我听说他们哥俩不走了,因为没有人照应,怕小槐哥娶不到媳妇,小竹念不上书。我父亲在我家旁边另盖了一个小仓房给他们俩个住,吃饭时就过我们这边来。他们的妈妈再都死了,听说是结核病没的,那时候小竹才三岁,我也可怜小竹这样小就没有爸妈对她格外好一些。
之后多半的时间都是我陪海风泡在他的书房里,有时候也带小竹来,那里有很多的名人字画,当她第一次看见那些仕女图时就爱不释手,被深深的迷住了。她问我:“二哥(因为我和槐哥哥大排行,所以就变成了她的二哥)你说,那么漂亮鲜艳的衣服,好看的头发,还有那眼神是怎么画上去的,我真想走进去摸摸她们的脸啊。”我看她站在那里看画,一站就是几十分钟非常不解:这有什么好看的呢?
后来她成了一名很有造诣的画者,我才知道那就是天赋,是海风的藏画将她带进了绘画的天堂,她并没有拿画画作为一种谋生手段,只是用来取悦自己,她是幸福的,后来我跟自己的孩子说,一定要培养一种特长,不是用来赚钱,而是用来解闷。当然如果孩子无论怎么花心血也爱不上什么,那就别瞎耽误工夫了,孩子也遭罪。
但是小竹有一个讨人厌的毛病,特别爱爬窗户,经常弄得海风和她妈妈担惊受怕,怕她摔着。有一次,海风对她说:“小竹,如果你愿意每次走门,我就把这副《金陵十二钗》送给你。”海风拼命想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具有诱惑力,小竹歪着头说:“算了吧,我家哪有地方放这好东西,放在你家保险,我随时都可以来看。”依旧走窗户。
她总能想出各种办法来走进海风家的院子而没有经过大门,每当海风听见她“踢踏”的脚步声时,便会跳起来开门,而每次打开门转回身时就看见她已经从窗户跳进来,坐在桌子前乖乖的看起画来了。不管海风如何的威逼利诱她就是不改,海风一急索性关窗,没想到她一次没看见玻璃径直撞上去,竟弄得头破血流,害得去乡医院缝针,从那以后海风吓得也不敢乱关窗户了。
但是一切总有办法解决,到了冬天她自然就改了,因为家家都封窗御寒,她头再硬也没有办法了。
第二章
转年的夏天我才上了一年级,海风都上三年了,小竹当上了旁听生。我们像是亲兄妹彼此照顾着。
一天我和海风坐在墙头上看书,忽然一片黑云从太阳底下冒出来,伴着冷风。我缩了一下肩膀对他说:“快回家吧,要下雨了。”
“不能吧,这幺小的云!”海风望着天空说。
“听我的吧,你看太阳在黑云上面,阳光照到黑云上,像不像太阳伸出了很多腿?”
他点点头说:“还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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