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是自己病还没有好的原因,看什么都不顺眼,就走出来散心。黄昏时,恰巧看见了沃野在我家的院子外溜达,就隔着大门招手叫他:“汤大哥,你进来啊。我家可热闹了,你站在那干什么啊?”
见他不动,我就走过去爬上大门,坐在最高的横杆上,好和高大的他平起平坐。
“我去过你家了,刚出来。你姐姐要结婚了,我就不能再去你家了。”
“那为什么啊,我知道你很稀罕我姐的。”
“稀罕也没有用了,你可不许胡说,让别人听见对你姐不好,知道不?”他将我抱下来,放在地上,说“病还没有好,不要上那么高,有风吹着你就不好了。”
过了一会,他突然眼睛亮了一下,对我说:“你去叫你姐来,我和她说句话,好吗?”
我点点头说:“行,你在我家柴火垛后面等她。”
我拉着姐姐的手走出来,她一个劲问我干什么,我就是不说,她只好跟着我。
我看见了沃野后,刚想走,他突然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翻起白眼来,我和姐姐都吓坏了,姐姐忙跪到他跟前去扶他,他突然将姐姐抱住,疯狂的亲吻起来,我吓坏了跌坐在一边,姐姐的衣服被他扯得稀烂,当他将姐姐压在身子底下后,我突然生气了,拿了一块砖头砸到他的头上,他一激灵放开了姐姐,姐姐连忙坐起来整理衣服。我挡在姐姐前面喘粗气,这一切来的太快,我都蒙了。
“你想让我死吗?”姐姐的声音高挑的走了样儿。
“是你想让我死,你明知道我喜欢你,没有你活不了,你还是要嫁给别人!”汤沃野还是躺在地上,流着泪说,“你早晚都会整死我,我抹脖子了你也就高兴了!”
我看着他瞪圆了眼睛,眼泪如浑浊的鱼子酱一样弄的满脸都是,我觉得他像个死人,血当真从他的脖子里流出来,流的哪儿都是。
“你要死就死,别死在我跟前,我不喜欢你,我就是不嫁给别人也不会嫁给你的,你死去吧!”姐姐咬牙切齿的说。
“你别忘了,陈强走的时候你已经……”
“我已经忘了!他走多久了!连个消息也不来,他以为我是什么人?等他到白头吗!”姐姐忽然涨红了脸怒吼着,然后拧着腰肢风一样的走掉了。
沃野看她走了,禁不住百感交集,大汗淋漓,他的眼中有一种想撕裂姐姐的凶光。我吓坏了,慢慢的站起身溜掉了。
之后我听说他病了,得了很重的痢疾,等到下次我看见他时,他瘦的好像是非洲难民。这就是爱情对他的折磨,我对他不理解,对大人的感情不理解,甚至生出了许多恐惧。
那种恐惧就像我九岁这年突然家里闯进一帮人,把妈妈押上一辆白色的汽车拉走了,听说是去乡里开刀,做节育手术,那种场面简直就是要被送去刑场杀头,我跟汽车后面追出去很远,我要救妈妈,但是最后还是没追上,我一直在哭,我不知道他们要在妈妈的哪里开刀,妈妈会不会死,傍晚时妈妈被送了回来,几个人搀着她,将她扔到冰冷的炕上就走了。我连忙来到妈妈身边,妈妈的脸色苍白,额上挂着汗珠儿。
“妈妈,你怎么样啊?”我很小声的问,怕震到她的刀口,增加她的痛苦。
妈妈苦笑着说:“没什么,去帮妈妈烧炕,妈妈要躺会儿。”
我连忙去了,不一会姐姐从外面急匆匆的回来来了,拎了很多好吃的。
“妈妈哪里开刀了,你知道吗?”我蹲在姐姐的跟前小声问,“他们想从妈妈身体里拿走什么啊?”
“去,去,去,你不懂,很多人都要做的,是国家要求做的。”
“那我将来也要做吗?”我忐忑不安的问。
“是啊。”姐姐一脸严肃的说。
“什么时候啊?”我颤抖着声音问。
“下个月。”她头也不回的说,原来是逗我的话,我却是当真了,当天夜里就做起噩梦来,很多人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大刀到处追杀我,直到把我追醒。
第二天,我就开始困倦,头昏,放学后我坐在河边放鸭,一阵阵恶心想吐,这时候海风拎着一兜水果想到家里看妈妈,见到我那样摸着我的额头说:“木头,你怎么了?发烧啊?”
“我害怕开刀。”说完这句话,我的眼泪扑簌簌而下。
他听了我的叙述后,笑的前仰后合,说:“你啊,那是女人们做的手术,我们是男人,永远不用做的,准是你姐逗你玩的。”
我摇摇头,我没看见姐姐笑,应该不是开玩笑。
“我带你去找我妈,让她解释给你听,你这个傻瓜。走吧,去我家。”
他的妈妈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很快就把这事解释清楚了,我破涕为笑。这事儿也成了海风耻笑我多年的把柄。
我其实是个不错的小学生,也不怎么爱提问,所有的问题在我的脑子里一转就解决掉了。我本来不喜欢和女孩子纠缠,记得有一次我和我的女同桌背靠在一起看书,老师走进来对我大声喊:“你们不要靠的那么近!”从那以后我离女孩子更远了。我挤在男孩子当中觉得安全,我静静的听他们说话,他们都说我特别爱笑,说不知道我怎么就那样忍不住的高兴呢?我也不知道,我喜欢看男孩子爽朗的面容,喜欢听他们大咧咧的说话声。可能我虽然生了一副男孩子的骨架,却长了一副花一样柔软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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