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哭得很真心实意,肝肠寸断的。
“我前两天去过墓地了。”顾飞边吃边说。
“没用,我说过去墓地没用!”老妈看着他,“哪儿死的去哪儿!说多少回了!要不然都不得安生!你不愿意去我自己去!”
“我下午去。”顾飞叹了口气。
“烧点儿纸,”老妈抹着眼泪,“那个傻逼太会败钱了,在那边儿估计要饭呢。”
“你下午就在店里,”顾飞说,“不要动钱,你敢动钱,我就跟阎王说我烧的都是假币。”
“……神经病!”老妈瞪着他。
老爸死的那个湖,离得挺远的,在一个圈了地说要建小公园却始终撂那儿没人动的荒地上,因为附近没什么居民区,平时去的人很少。
这两年连水都快没了,更是没有人会去,一到冬天干脆就人影也见不着。
如果当年这个湖也像现在这样没有水,如果那个冬天湖上的水冻得再结实一些……老爸也就不会死。
但是。
在给蒋丞概括李保国的时候他有些恍惚,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在向别人介绍老爸。
有时候不敢去细想,不敢面对自己内心曾经那么希望他死掉,不敢面对自己内心一直到现在都觉得如果再重来一次,他还是希望那个男人死掉。
他的内心和这个湖,都是他不愿意接近的地方。
如果不是老妈每年都让他过来烧纸,他永远都不会靠近这里。
从家里出门左转,绕过小工厂之后一直往前走,没有拐弯没有岔路,走到无路可走的时候,就到了。
从小工厂绕过来之后路上就一个人都没有了,满眼的破败和落寞,冷清得像是到了另一个空间似的。
顾飞把帽子拉低,口罩捂好,再拿出耳包戴上,也许是因为这边没什么建筑,也许是因为他害怕,他觉得冷,觉得风从哪里都能钻进身体里,再向外一层层透出寒意。
今年雪不多,但因为没有人清扫,地上还是盖了一层,细微的咯吱声,踩上去让人心里发慌。
走了一会儿之后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突然发现地上还有一串脚印。
他愣了愣,回过头又往来的路上看了一眼,的确是有两行脚印,有进去的,没有出去的。
居然有人在这种季节里跑湖边去了。
他皱了皱眉。
来湖边烧纸这种事儿,他不太愿意被人看到,他不愿意让人以为他心怀愧疚。
他没有愧疚,他有的只是害怕而已。
湖面虽然不大,但走到湖边之后风还是刮得急了很多,吹得人眼睛疼。
他从稀稀拉拉的树林里穿过,踩着荒草堆走到湖边,之前的脚印消失在了碎冰茬里。
往左右看了看都没看到哪儿有人,他犹豫了一下,盯着已经不少地方都露出湖底了的湖里看了看,也没有人。
当然,就算有人过去踩碎冰掉下去……现在这湖也淹不死谁,只能冻死。
他找了棵树,靠着树干蹲下,把手里的袋子扔到地上,掏了根烟点上了。
他想再等一会儿,他不想再沿着湖往里走,这个位置是出入的必经之地,他想等那个人出来了再开始烧纸。
但是等了快二十分钟,再不动唤一下他就该被冻上了,也没见有人出来。
“操。”他犹豫了一下把烟掐掉了,拎起袋子。
只能再往里走一些了,一是看看谁过去了,二是找个隐蔽些的地方。
往里走了几百米之后,顾飞听到了一声脆响,从湖中间传来的。
一听就不是那种冰面自然开裂,而像是被人踩了或者有东西砸在上头。
他赶紧转头往湖中间看过去,但却没有看到有人,也没看到别的东西,一切都是静止的。
他突然感觉后背发凉,又猛地转过头看了看身后。
没有人,也没有什么……看起来可疑的东西。
他头还没转回来的时候,湖面上又传来一声脆响,他又猛地一扭头,感觉自己脑袋都快拧断了。
依然是什么也没看到,但这次的声音比之前那次要闷了一些。
他慢慢后退了几步,靠在了一棵树上,虽然有点儿幼稚,但的确是背顶着实实在在的东西才能让心里踏实一些。
这次他紧紧盯着湖面。
过了也就几秒钟,他看见了很小的像石块一样的东西从离这儿百十来米湖边的枯草丛里飞了出来,打在了冰面上。
这回声音不脆了,而是沉闷的一声“噗”。
有人扔石头?
这么无聊?
但看飞出来的这东西的速度,也不太像是用手能扔得出来的。
顾飞拉了拉衣服,往那个方向慢慢地靠了过去。
走了不到二十米他就看到了前面湖岩凹进去的地方有个晃动着的人影,虽然快有一人高的枯草档住了视线,还是能看得出是个人。
不是鬼。
他居然被一个大概是过度无聊的在湖边扔石头玩的人吓得心动过速。
虽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但他还是猛地松了口气。
他没有再走过去,而是退到了林子里,想等这人走,也想看看这人干什么。
那个人没发现有人过来,弯了一下腰像是捡东西,然后一条胳膊往前伸,另一条胳膊往后有一个拉的动作。
一块黑色的东西嗖地飞了出去,打在了冰面上。
“噗”。
顾飞马上就看出了这人是在玩弹弓,而且觉得这人的衣服……有点儿眼熟。
他盯着枯草缝隙里的人又看了几眼,愣住了。
蒋丞?
身上那件衣服就是他们打架时蒋丞穿的那件,胸口有两条一掌宽的灰白条,丑得爆炸。
他往四周看了看,没有别人了,蒋丞居然能一个人找到这里来?
然后对着冰面玩弹弓?
好有情调的学霸啊……大好时光不在家里学习,跑这儿来玩弹弓。
顾飞重新点了根烟叼着,看着蒋丞那边。
蒋丞用的应该是小石子儿,不过现在河边都上了冻,想找石子儿不容易,他每次弯腰都要抠半天,有时候还要用脚踢几下。
顾飞看了一会儿感觉蒋丞似乎心情又不太好了,好几次用脚踢的时候,动作都跟要打架似的,都能看得出来带着火气。
不过看着他弹出去四五颗石子儿之后,顾飞又有些吃惊。
他从衣服内兜里把眼镜摸出来戴上,盯着又看了看。
蒋丞是瞄着同一个地方打的,离岸边大概差不多30米的距离,他居然次次都能打中,那个位置已经被他打出了一个冰坑。
挺牛逼。
玩弹弓的人不少,就顾飞认识的人里,吹牛逼说自己如何准如何牛的也不少,号称70米打鸡的都好几个。
但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真的能连续十几次把石子儿打进同一个洞里。
蒋丞打了一会儿停下了,弯个腰又是抠又是踢的,好半天都没直起身来,估计是找不着石头了。
原地转了好几圈之后他往顾飞这边走了走,顾飞赶紧往后挪开,蹲到了一棵树后面。
“操!”蒋丞半天没找着石头,有些不爽地喊了一声,声音很大,顺着风过来,顾飞能听得很清楚。
没石头了,应该走了吧。
但蒋丞没走,低头盯着地,踢了几下,把一片雪踢开之后找到了一小片石块。
顾飞叹了口气。
蒋丞拿了几块放到外套兜里,往湖边看了看,然后转过身。
定了几秒之后回身一扬手,打出去一颗石子儿。
啪的一声打在了远处一根露出地面的细细钢筋上。
靠。
顾飞有些吃惊,他要没戴眼镜都没看到那根钢筋在哪儿。
蒋丞转身往旁边走了几步,再次猛地回身,飞出去的石子儿又一次打在了钢筋上,炸着碎开了。
“哦!也!”蒋丞鼓了鼓掌,然后举起手里的弹弓,往四周挥了挥,一圈儿鞠了几个躬,“谢谢,谢谢。”
顾飞忍着笑,又慢慢往后退了一段距离,这时候要让蒋丞发现他在这儿,他俩估计能把这一片的树都打平了。
“蒋丞选手决定再次提高难度!他决定再次提高难度!哇——”蒋丞一边热烈地说着,一边从兜里摸出了两块石子儿。
这次他没有转身背对钢筋,而是正面瞄准,接着手一拉。
顾飞听到了几乎同时响起的两声响。
当。
噗。
他同时打了两颗石子儿出去,中了一颗,另一颗偏了,打在了地上。
“哎呀,可惜了,”蒋丞一边往兜里掏石子儿一边说,“叉指导,你觉得他这次是失误还是技术达不到呢?”
叉指导?
顾飞半天才反应过来,X指导是什么玩意儿。
“我觉得他的技术还是有提高的空间,”蒋丞再次拉开弹弓,“他好像要换一种挑战方式……这次是降低难度还是继续……”
他的手一松,一颗石子儿飞了出去,没等顾飞看清,他紧接着又一拉,第二颗石子儿也飞了出去,再接着是第三颗。
当当当。
三颗全中。
顾飞看着他的背影,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的场景,他还真是挺想给蒋丞鼓个掌的。
不光是有准头,动作还挺潇洒的。
李炎要在,看完消音版的这一幕,估计就不会再说看不顺眼了。
不过这么牛逼的表演结束之后蒋丞居然没有给自己鼓掌,也没有挥手鞠躬,一句话也没说地就那么站在了原地。
过了一会儿他低头慢慢蹲了下去,双手抱住了头。
顾飞愣了愣。
表演得这么投入……吗?
不过很快他就看到了蒋丞的肩膀轻轻抽动了几下。
这是哭了。
顾飞把最后两口烟抽完,在脚边掐掉,起身继续往里走了。
他对看这种场面没什么兴趣,看个乐子可以,窥视别人的伤,看着一个总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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