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刚上大学那会儿,我曾为了混一张党票去听过两次党课。老师说一个*员的一言一行就代表着党的整体形象。当时只作笑话听,现在服气了。在很多特殊的时刻,人们的群体意识远远强过个体意识。
在我被抢劫后的5小时内,我心里有一团憋闷的怒火。我幻想拿着电影里《老枪》那种火焰喷射器把那几个兔崽子烧死,或者真的去买把枪跟他们同归于尽,什
么金钱仕途、美女美男都可以不要。然而问题是我连他们的模样都没印象,警察都毫无办法,我上哪儿去找他们。
于是我的恨要升华,不是升华成挽救他们的宽容,而是升华到对“弱智愚蠢,四肢发达、好逸恶劳”的美国黑人的极端憎恶。在那5小时之内,如果我有希特勒的权势,我会将所有的美国黑人放进毒气室。如果我是侵略者我非常乐意搞一场哈林区大屠杀。屠杀对象包括黑人房东老头杰夫;包括曾深更半夜向我要钱,后来与我成了朋友,还告诉我他刚刚“度假”回来,里面有图书馆健身房,就是没有性和女人的麦克;包括给我做笔录的黑人警察;甚至包括那些事后热心的救助者。
如果有人说这5小时的极端思维是宏观上人性丑恶的体现,我承认。如果有人说这5小时的仇恨说明本人的自私与狭隘,我只想先让说话者被外族狠揍一顿,然后他来给我表演一下他是如何无私与宽宏的。
5小时之后我平静了,特别是看到翔子后,我感觉到我的命、我的感情要比那几个黑鬼的贱命值钱多了。理智上我已经能做到即使给我无上的权力,我也不会滥杀无辜,依然钦佩鲍威尔的个人奋斗,依然欣赏乔丹的精湛球技。
但感受不能如理智那样迅速恢复。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因为人不能和“动物们”成天混在一个地方,不转学彻底离开这个环境,我恐惧难消,愤怒难平。
晚上,我还没回来,翔子已经在家等我了。白天时他给我打过四个电话。我对翔子说我已经报名,原来的成绩过期了,我需要考一次托福,并且帝克可能介绍我到中部某学校的教授那里,是他的朋友。
吃晚饭时,翔子不说话。吃完饭,翔子刷了碗,他还是不太说话。我们从地下室爬出来,坐在侯太太后院的台阶上抽烟,翔子依然不说话。当我灭了烟头建议进屋时,戴晓翔开口说:“你如果转学……咱们就分开了……”
“你可以到那边画或者在那边上学。”我脱口而出。因为我站在自己的立场思考问题。
“纽约是最容易打工的地方都这么不容易挣钱……”
“那你先留这里。反正也是短期的,过两年咱们一起回国。”我不愿意被翔子说服,我一定要离开市大。
翔子不说话了。
进了屋,翔子去找啤酒,他喝啤酒比和喝白开水还痛快。翔子不看我,也不和我说话,也没有看他的英语书,更没有画画,他就坐在沙发上喝酒。我知道翔子是做给我看的。我也不理他,但我不会生气更没有反感他的举动,甚至觉得他很……可笑,可爱。也许那个时刻,我坚定的想法已经开始松动。
“我现在回国算了。真的,在这里浪费青春、浪费生命,毫无意义。”翔子开始说得振振有词。
“不上学了?”我反驳他。
“上学……操,到时候病死在地下室里都没人知道。”戴晓翔笑着生气了。
“……”我不说话。
“我算把你丫看透了。”他继续笑着生气。
我还不理他。感觉左膀子又疼,然后起身去厨房倒水吃药。
“我告诉你,你要是转学走了,咱俩这交情到头了……”他还是“笑”。
我吃了药,看着已经喝到第三罐啤酒,收集了一肚子气体的戴晓翔说:“不转学了,决定陪你丫在这里直到与黑鬼同归于尽。”
翔子真笑了:“话可说清楚了,我可没说需要你陪我……”
晚上躺在床上,翔子对我说他现在有一万块钱,等周末雇一个人带我们到上州旧车拍卖行标一辆新一些、性能好的日本车,以后我开着那样的车去学校他就放心了。今年圣诞节他再拼命狠挣一笔,然后赶签证到期前注册入学。
我有些耍赖地让翔子不能碰到我的伤处又必须紧紧地抱我,我要求他亲我,为我K交,要求任何我想要求的动作。
过了几天,我自己在附近的小旧车行里花不到两千块买了个看着挺新的道奇。嘿嘿,从此咱也成有车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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