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同志小说《遇见城管的那些日子》 - 第69页

卷一 遇见时光(67)

第六十七章

那天晚上宋亮的沉默，闫文楠记得很清楚。当温敬玉跟他闹的时候，他脸上的那种无奈和沧桑，闫文楠都记得。

他也不过是个年近中年的男人，婚姻和家庭是他现在应该有的归宿。他的沉默恰好暴露了他的软肋，他也犹豫了，他也会有那么一丁点恐惧。不过闫文楠并不觉得宋亮很窝囊，相反觉得宋亮已经做得很好了。是一个成熟的理智的男人应该有的表现。闫文楠并不怪他没有挽留或者出言安慰自己，也并不觉得他默认了温敬玉有什么不对或者对不起自己。反而自己的心里只有满满的祝福。

希望他和温敬玉能够幸福。

能够生个小宝宝，一家三口乐呵呵的。

这几天，闫文楠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些，就是这么简单，稍显一点平凡的伟大。自己很明白，宋亮这几天没有联系自己说明了什么，不过他能默认温敬玉也是一件好事。他终于能够好好的过上平凡的正常人生活了。

虽然再想起来之前他曾信誓旦旦地答应自己只要自己不结婚他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点难过。

不过他也曾经坚持过啊，他不是向温敬玉坦白过吗，还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不能娶她。

闫文楠觉得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自己不是也一直希望宋亮能够娶温敬玉吗。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最好的结局。

四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但是似乎非典却越来越严重了，每天电视上通报的病例数字在一点点增加。闫文楠知道那些数据是经过处理的，为了不引起恐慌，媒体主要的报道就是一些积极的，正面的。

跟宋亮之间的感情，闫文楠每每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难过。不过也已经能够很快平静下来了。现在社会的主旋律就是众志成城，抗击非典，自己干嘛又非要钻牛角尖，躲在私人的感情世界中不出来呢。有时间还不如多跟居委会大妈喊几句口号，去家属院门口值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上一周，广东省中医院二沙岛分院急诊科护士长叶欣因感染SARS逝世。这在当时成了一个引起轰动的消息。看电视上报道的时候，闫文楠竟然莫名其妙地哭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电视上很煽动的语言，还是因为自己这阵子以来心情一直不好，渴望发泄。但是闫文楠真的很感动，然后就突然想起来温敬玉在医院工作是不是也有被传染的危险?她会直接和病人有接触吗?还是只负责一些研究工作?想到这里，闫文楠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宋亮。

他现在会不会想自己呢?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了吧。至少闫文楠是这样觉得，其实两个人没有联系也并没有多么长的时间。

四月一日，愚人节。

第二天，闫文楠知道了张国荣自杀的消息。

这在那一年，又是一个轰动的消息。闫文楠很喜欢哥哥，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总觉得是别人在八卦吧，怎么可能好好的，就自杀了呢?可是随后各种报道铺天盖地，消息已经被证实。

闫文楠愣了好久。然后突然想起来国荣哥哥喜欢的也是一个男人。

那几天，网上的讨论近乎疯狂，虽然是非典，但是各地都有各种各样的送别悼念仪式。闫文楠能做的，就是反复地听国荣哥哥那些歌。反反复复的听。

六号晚上，火车站广场聚集了一大批的人。附近酒店的大荧幕上播放着各种关于哥哥的纪念节目。闫文楠也来到了广场，和很多歌迷一起，手捧着蜡烛为哥哥哀悼。

有人哭了，大部分都是沉默。大家带着口罩，白色的恐惧在温暖的烛光中并没有消散。不知道是谁带来的扩音器，整个广场几乎都是哥哥的歌声。

好几次，闫文楠站在广场上看着大荧幕里哥哥的笑脸都哽咽了。可是好像又不是全因为哥哥的离去，但是明明情绪是受到哥哥歌声影响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闫文楠就是觉得心情很不好，很不好很不好。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响了起来，闫文楠拿出来看了看，有些惊喜地发现竟然是宋亮打来的。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闫文楠按下了接听键。

“我想你。”

这是宋亮的第一句话。

闫文楠只觉得一瞬间有种沧海桑田的悲凉感觉，也不知道如何作答，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跟宋亮一个劲儿说着：“哥哥死了。”

很显然宋亮并不知道闫文楠口中的哥哥是谁，还以为闫文楠家人出事了，出了个洋相。知道之后，宋亮闲聊似的说了句这几天报纸都是他死了的消息。

挂电话之前，宋亮说要去广场找闫文楠。闫文楠也没有拒绝，算是默认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宋亮戴着口罩笑呵呵地往闫文楠走来，虽然没看见笑容，可是看宋亮的眼睛，闫文楠知道他看见自己笑了。

但是闫文楠并没有反应，手捧着蜡烛，表情有些隐隐的难过。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四目对视，宋亮的表情也变得微微难过。

谁都没有开口，一个眼神就诉说了所有，沉默，还是沉默。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耳边猛的回荡起这首歌，闫文楠愣了愣，眼泪一不小心就掉了下来。内心一瞬间变得平静，接着自然而然地摘下了口罩，对着宋亮轻轻地唱了起来：

“爱情它是个难题

让人目眩神迷

忘了痛或许可以

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宋亮好像有些不高兴，慌忙抹掉闫文楠的眼泪，然后将闫文楠的口罩给重新戴上。

“走，跟我回去。”宋亮开了口：“现在这时候，别来人多的地方。”

说着拉起了闫文楠的手腕。

“去哪儿啊。”闫文楠反问。

“去我那，”然后宋亮看着闫文楠疑惑的眼神又解释了一句：“她住医院宿舍，规定不让回来。”

听宋亮这样说，闫文楠心里竟然偷偷地浮起了一丝欢喜。

“松开我，等一下。”闫文楠对着拉住自己要回去的宋亮说。

“还干嘛?”宋亮好像有点怕闫文楠不跟自己走。

“拿着。”闫文楠把手中的蜡烛递给了宋亮，接着说：“去那边把蜡烛放好，看到地上心形图案没，快去吧。”

说着，闫文楠偷偷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宋亮有点木讷地接过蜡烛，快步走过去，在地上稍稍端详了一下快拼完的一个心形图案，然后将自己的蜡烛放了上去。

走回来，对着闫文楠说了句：“走。”接着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并肩回去。

等宋亮开了家门两个人走进去的时候，闫文楠觉得心里好平静。似乎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和宋亮呆在这个房子里，那种满足和安稳的感觉，闫文楠始终不能忘记。

摘了口罩，两个人在客厅面对面站着四目相对，宋亮很用力地抱住了闫文楠。

闫文楠没说话，闭着眼睛将头靠在宋亮的肩膀上。

轻吻沿着闫文楠的脖颈一直到脸颊，闫文楠有些陶醉，然后是四片唇火热的紧贴。

深吻之后，闫文楠的脸很红，假装有些懊恼地对宋亮说：“叫我来就是想这个啊，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还没等闫文楠转身，宋亮的大手伸上去拉住了闫文楠的手。

“我想跟你在一起，这些天我想的很明白。”宋亮的语气很认真。

闫文楠一下子就火了，有些不耐烦地呵斥：“发什么神经。你又犯浑是不是。”

可是宋亮完全没有理会，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三天之内给我答案，在你结婚之前，我许你永远。”

似乎那一刻的世界，在闫文楠的眼中就只有宋亮一个人，所有能听到的，也只有那一句我许你永远。但闫文楠也来不及去享受那一刻宋亮的温情与浪漫，内心的想法就只有赶快让宋亮清醒过来。

几次张嘴，闫文楠看上去都很生气，觉得宋亮犯浑，但是气儿到了嘴边，话却出不来，自己应该呵斥他些什么呢?自己何尝又不想跟他在一起?

脑子开始乱了，闫文楠看着宋亮认真的表情，只能略带着愤怒地转身离去。

可是刚出了楼道，闫文楠在脑子里就不自觉地就开始想自己和宋亮，不是在考虑要不要宋亮和自己在一起，而是竟然在想自己以后和宋亮在一起了要怎么办，怎样才能永远呢?

这是不是想的太远了?宋亮明明是在问自己愿不愿意让他陪在自己身边。

想到刚刚两人没在家好好待一会儿又分开，闫文楠觉得很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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