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安降落,我走出海关。热带冬季潮湿的暖风迎面扑来。有个司机模样的人举着牌子在等。
“我是苏醒。” 我走过去。
“啊,苏先生,请随我来。” 他露出殷勤的笑容。
上了车,我忽然觉得累。这些天都没能好好休息,头脑和肉体都极其疲惫。我闭上眼,车子平稳地行使着。我想打个盹,意识开始涣散,朦胧中和方晨的只言片语又悄悄浮现:
“……靳阳也和你一起上的牛津吗?” 我不在意的问。
“……不,他没在英国升学。” 方晨戒备的声音好像冰水似的,在我脑中不停的晃。
没在英国,没在英国,没有升学,没有……我渐渐陷入混沌。
再睁眼时,已来到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我走下车,迷惑地看着面前绿绒般的草地,开满花朵的热带植被,远处传来海浪声和孩子们的嬉笑。啊!这南阳热带的风情。明明就像是电影中的场景。我揉揉眼睛,不敢置信。
“……这……这是哪里……”我已经意识到上错了车,赶紧转头去找司机。
却不料一下子看到从浓荫中走出来的方景生,阳光穿透棕榈树叶在他身上欢快地跳跃,他看见我,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
“……你来了。” 他说,掩不住的惊喜。
我向他走去,心里却有点迟疑,想起靳远然和方晨的叮嘱,不禁慢下了脚步。
“来看看我的花圃,上次……你走了……我又……”他说到一半就来拉我的手,我退后一步,躲开了。
“你还……好吗?” 我关切地问,却不太想和他近距离接触。
他转身向林木深处走去,又回头向我招手,我心下恻然,想起他经历的意外,实在不忍拒绝,就跟着他走入树林,没多久,霎那间,眼前豁然开朗,林荫的尽头就是一大片花海,而另一侧则是真正蔚蓝的海洋,海浪翻卷,腾起雪白的浪花,与花田里瑰丽的色调相互辉映,真是美不胜收。
“……你……喜欢?” 方景生向我俯过身,手又摸了上来。
我不禁退后,这次,他却非常坚持,跟着我贴过来,眉头微蹙,眼中的神情非常委屈,“……阳……阳……你……”
我惊得转头去看,除了林间风声,鸟鸣声,和远处拍岸的海浪声,再无其他动静,也没有……阳!
我微微眯起眼,谨慎地问他,“……你……叫我什么?”
他趋近,眼里有炙烈的火光,“……阳……阳……”
我忽然觉得头晕,心里打着冷战,而且,随着方景生的靠近,我又闻到了那股异香,这次我灵机一动,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捂住口鼻,
“……景生,”我试着叫他,一边和他保持距离,“你……上次送我的小白花很美,还能再送我一盆吗?”
他听到我的话,立刻开心地笑了,转身走进花田,东拐西弯地找着,不一会就抱出一小盆花,正是那白色带着血点的怪异植物。
我小心地接过来,捧在手中,由于只有零星的两三朵花,所以香味并不明显。
“……真……真美……景生……我必须赶紧把它安置好,”我一边说着就迅速转身,向树林外走去,他似乎想追上来,但终于停在了当地,我松口气。觉得全身都疲累不堪!
树林外,那个司机竟然还等在那里,“请送我去市区,夫人交代了要办些事情。” 我上了车。
那司机只能送我去了市区。
在预定的酒店办入住时,前台已经有好几个找我的电话留言。全都是方晨的。我却忽然害怕,不想立刻和他联系。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知道一切,却偏偏瞒着我。使我象个在荆棘中摸索的瞎子。
在房间里,我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一个国际长途。对方“……喂!”了一声。
我喉咙干涩,忍不住轻咳了一下,话筒中立刻传来对方急切的呼唤:“……苏苏,是你吗?”
“……东子,是我。”
“……苏苏,你好吗?你在哪儿?” 他声音不稳地追问。
“……我……我很好。我在马来西亚出差。” 我尽量装得若无其事,“东子,你还记得以前在学校时经常和我们一起玩桥牌的家明吗?”
“那个医学院的马来侨生吗?你是问陈家明?”
“对,就是他。” 我咽了下口水,“你有他的联系电话吗?”
“你怎么了?苏。” 他非常敏感。
“哦,没什么,我……就是想找个熟人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 幸亏我们不是当面对话,我一直无法和他撒谎。
“那就好。” 他似乎松口气,“我这就把他的联系方式发到你的邮箱里。苏苏……” 他欲言又止,我安静地等着,“……苏苏,我……我和小优分手了。” 他飞快地说出来。
“……” 我无话可说,心,却不停地下沉,总也落不到底。
“苏苏……我试过了,可是不行,真的不行!他……不是你。”李东的语气已恢复平静,太平静了。他随即挂断了电话,好像生怕我说出什么他无法忍受的回答。
我到浴室去不停地用水冲脸,希望能借此在混乱中保持清醒。脑子里象排出一座迷宫,怎么也走不出去。
等我去打开电子邮箱,李东的邮件已经到达了,他似乎永远都不会令我失望。而我所做的却总是陷他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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