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同志小说《Gay吧里的直男》 - 第80页

农场的生活并不比想象中更艰苦,苏醒已经对一切体力上的劳顿习以为常,他沉默,勤力,待人有礼,对分派给他的工作从无怨言,于是,大家也都承让他一步。如果你先于别人把自己踩成一块毯子,别人也就不好再来践踏。

苏醒唯一没想到的是:最艰苦的农活居然是收南瓜。在盛夏的烈日下,当他一次次弯腰将硕大的南瓜摘下,抱起来放进前面跑着的拖拉机车斗,他会产生错觉……南瓜地永无尽头,而他渺小得就像一粒种子!

农场主罗曼,来自东欧,没人知道他姓什么,来自哪个国家。大家就叫他老罗曼。老罗曼说一口北方口音的英语,为人公正,豪爽,只有在喝酒时才显出斯拉夫人的脾气。英国人也爱喝酒,但酒量好的却不多,一碰度数高的烈酒就跟不上劲。所以,老罗曼常常哀叹没有酒伴。直到苏醒出现,终于救了大家的急,不用再被罗曼骂孬种。

苏醒看起来沉静,但却真正好酒量,属于永远喝不醉,千杯不倒那一类。这种人天赋异禀,肝脏中某种酶对酒精的代谢能力非常强。苏醒为人直爽,喝酒从不唧唧歪歪,推三阻四,他的横空出世,令老罗曼开心不已。

周末的晚上,一老一少俩个人常坐在后廊上,喝着伏特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晃眼就是大半夜,在酒精的陪伴下,时间过得特别快。

“星空下,哪里不是家乡呢?”苏醒喃喃自语,咧着嘴笑,泪水淌满一脸。

老罗曼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也笑了,“你们中国人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天咱爷俩要一醉方休!”

能喝醉真好,就象老罗曼,喝高了,就哼个小曲,苏醒终于听出来他唱的是俄国民谣。苏醒不唱歌,也不会胡言乱语,他只是……喝不醉,就只能静悄悄地……流泪。

八月初的一天,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农场,那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美得像拉菲尔笔下的小天使,老罗曼见了她却非常紧张焦急,苏醒过后才知道这个叫娜塔丽的小女孩是老罗曼的孙女,放暑假后自己擅自离家前来探望祖父。

“要是雅克和达莉亚知道了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当苏醒来到农场主屋,就看到老罗曼在厨房里兜圈子,嘴里不停地嘀嘀咕咕,而娜塔丽啃着一个苹果,若无其事地在看电视。

“罗曼,下午摘的草莓已经装箱,是现在就运进城,还是等到明早?”苏醒奇怪地看着罗曼,他显得非常焦虑不安。

“辛,辛,你来了正好,这两天你帮我看着点娜塔丽,她叔叔尤里马上就赶来把她接走了。”老罗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眼巴巴地看着苏醒。老家伙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小姑娘相处。

“尤里叔叔要来了吗?”小姑娘从沙发上一下子跳下来,跑进了厨房,“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她开心地原地转了一个圈子。

苏醒迟疑地看着她,“罗曼,这……”他想推辞。

因为母亲工作的原因,苏醒一向善于和孩子们相处,可好像罗曼对这位小女孩非常紧张,他觉得责任太重大,还不如回到地里摘草莓。

小女孩好奇地打量着他,“你是中国人?”

苏醒点点头,心想,她灰蓝色的大眼睛好似雨后的天空。

娜塔丽笑了,“我是娜塔丽?谢诺切夫斯基,很高兴认识你。”她小大人似的伸出手与苏醒相握。

“我是辛树,很荣幸。”苏醒觉得小家伙很友好。来到英国这些日子,苏醒并没有看到多少友善的面孔。

“告诉我关于龙,还有那种尾羽似缎带的鸟……”娜塔丽非常向往。

“……你是说:凤?”苏醒问她,也觉得有趣。

“对对,就是那种鸟,它和龙真的相爱吗?”小姑娘的眼里简直放出光来。

苏醒笑了,他很久没有这样开心地笑了,“如果我说‘不’,你会不会难过?”

就这样,苏醒和娜塔丽成了好朋友,少年们对人没有偏见和戒心,而苏醒又恰好有一颗赤子之心,娜塔丽好学,苏醒博学,正好一拍即合,俩人很投缘。

第三天傍晚,在农场的老谷仓,娜塔丽爬上顶棚,打开天窗,架起小型的天文望远镜观星,

“要是老罗曼知道你把他的宝贝搬到这里来了,准要发飙了。”苏醒忙着帮她调试。

娜塔丽咯咯笑着趴到望远镜前观望,“辛,你为什么离开家,来到这里?”

苏醒脸上的笑意慢慢凝固,“我没有家了,去哪里都行。” 他看着兴致勃勃的娜塔丽,“你为什么离家出走呢?”

小女孩回过头来,做了个鬼脸,“我爸妈一天到晚就是忙着搞政治……” 她猛地打住,“反正没人理会我,不如到爷爷这里来逛逛。”

苏醒在心里感叹,只有父母双全的孩子才可以如此任性呀。

“你看到小熊座里的那颗北极星了吗?还有大熊座的那颗北斗星?”苏醒想起,在家乡的夏季夜空,常能看到这两个星座和那两颗大星。

就在苏醒指导娜塔丽搜寻那两个星座时,他忽然注意到有轻微的足音在屋顶上由远及近,苏醒的汗毛竖立,他本能地对娜塔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腰上一揽将她带至顶棚的屋角。黑暗中,苏醒似乎能够听到自己和娜塔丽紧张的心跳,那脚步声已经来到天窗附近,苏醒和娜塔丽都屏住了呼吸,他们齐齐仰头看上去,就见一个黑影透窗而入,月光也被挡住一瞬,顶棚里倏地陷入更沉的黑暗,哐当一声架在天窗下的望远镜已被踢翻在一旁。

苏醒的全身已被冷汗浸湿,他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从天窗漏下的月光中一柄匕首恶狠狠地刺来。手无寸铁的苏醒只能猛地扯住娜塔丽急退几步,但顶棚的空间有限,他们已经退无可退,这时就听来袭之人低喊了一句,好像是俄语,娜塔丽立刻轻声说:“是冲我来的。”

苏醒更是惊惧,如果只是一般的盗贼,他们还有生路可循,而现在这种机会已经微乎其微。他再次做出噤声的手势,迅速用角落的帆布将娜塔丽蒙住,接着就向反方向冲了出去。正凝神搜索的黑影立刻追了过去,窸窣几下声响后,那人已经蹿到苏醒的身后,苏醒情急之中从墙上挂着的农具里扯下一个小型钢耙,反身抡了过去,那人从不可名状的角度袭近,一把夺下钢耙,苏醒只来得及看清他脸上蒙着的头罩,头上就被钢耙狠狠击中,苏醒甚至能清晰地听到皮肉被撕扯开时发出的轻微响声,疼痛还没来得及发威,钢耙第二次刺入他的头脸,这次是多处骨头碎裂的喀嚓声,苏醒来不及挡格就砰地一声狠摔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死死抱住那人的双腿,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剧痛排山倒海地袭来,意识逐渐远去,恍惚中苏醒似乎听到钝声大作,那个本该一刀要了他命的人猛地摔倒在他的身边,苏醒勉力抬起头,眼前只有血雾弥漫,那全都是他的血。这下可好,没人再与他相像了,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忽然冒出这么悲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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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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