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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虎子因要帮张福熬药,就对刘桦说:“桦大哥,我得去帮一下爷爷熬药,你如果累了就先休息。”刘桦看天色还早得很,于是笑道:“我也去。”于是两人便一齐到张福家去。
到了张福家,虎子和张福收拾草药,徐显照看孙志平,福奶奶专门烧火,刘桦看着虎子和张福收拾,便也帮忙。张福眼见他脏活,累活都肯干,又口口声声的“爷爷”叫得亲热,倒也感慨,说道:“真要有你这个孙子,那倒也满足了。”虎子便笑道:“爷爷,有了桦大哥,连我也不要了。”刘桦先前已经了解了两人的关系,于是说:“难道就只许爷爷认你,不许爷爷认我了?可没这个道理。”张福便只是笑而不语。不想刘桦却果真便要认亲,倒把张福给吓了一跳,说道:“果真有这个心便好,也不在乎这个形式。”刘桦这才没说话。
等忙完了这活,虎子又去看孙志平,孙志平说:“虎子这两天去干什么了?竟没见着人?”虎子笑道:“跟女朋友约会去了。”孙志平便不作声。虎子又帮着孙志平收拾了一下,才跟刘桦回来。
睡觉的时候,虎子自然多了,不再像昨晚那样担心多虑,将手握着刘桦的手。刘桦也由得他握着,说:“还是村里的人纯朴,唉,这城里人便一门心思的害人,即使不害人也得一门心思的想着不被人害。”虎子说:“我倒挺羡慕城里人。”刘桦笑道:“有什么好羡慕的。”虎子不说话。
刘桦又说:“虎子这家,也该是想办法重建了。”虎子心里苦笑,他家的事,刘桦又怎么能知道。虽不是朝不保夕,但虎子却知道,要完成这个目标,只怕是一个很遥远的梦想。所以他仍不说话。
刘桦说:“虎子也过了十七了吧,也该为自己的以后打算一下了。说说看,对未来有什么规划?”虎子想了想说:“先读完书吧,没书读时就去打工。”刘桦说:“你能打什么工?”虎子愣住,是的,这个问题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能打什么工呢?虎子忽然发现,自己不敢想以后,所以也从来没有为以后作过打算。于是便又想到豹子和陈程,豹子说过,以后会让全家过得安稳。他相信;陈程也说过,以后自己想读书就读书,不读书想去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也相信。想到这两个人,一个是自己最亲的哥,一个是自己“一辈子的兄弟”,虎子内心还是很安慰的。
刘桦低声说:“也许虎子还小吧,不该想太多,但是,如果依赖着别人的话,一旦失去了依赖,那时你自己没有任何依靠,一时间恐怕就会承受不起那种打击,所以多少也得想想。”虎了听了这话,心中凛然,刘桦说得对,也许也是他亲身经历的事之后所得的经验吧。果然,刘桦说:“当初我所经的事,唉,几乎就活不下去了,还亏得你老师,这一辈子的兄弟情分,有时候真的让人很感动。我一直在想,你老师,也许就是因为我的事,才这么迟结婚的。如果当初他已经结婚了,恐怕也没有余力去做更多的事。”
虎子想起当初简老师编的那个故事,说小邱结婚了,也同样支持着刘桦,明白这其实是简老师在说他自己,于是说:“即使是结婚了,他也会这么做的。”刘桦说:“我知道,但是,问题是我能不能因为我的事,而影响了他。我能不顾及他而只想着自己吗?”虎子悚然,刘桦的话是对的,如果将来豹子结婚了,如果陈程也结婚了,那他愿意因为自己的事而影响他们吗?他又想起自己当初问简老师结婚的事来,简老师说的“宁可不结婚”的话,也许简老师就明白,结婚之后,真的会失去很多很多。虎子虽然坚信“一辈子的兄弟”,但此时却又全然没了底。
虎子心里乱糟糟的,想着自己一直以为的独自面对,原来自己却一直在依赖着人,可是,目前这情况,他除了就依赖着这份安慰外,他还能做什么?他想不出来。他侧过身子向内躺了,刘桦似乎感觉到虎子的沉重,便不再说话。
良久,刘桦忽然笑道:“虎子还记不记得曾经跟你说过的那个话题?”
虎子虎子尽量平息自己,说:“什么话题?”
刘桦笑道:“当初,很多人说我和你老师还有小邱像同性恋,到如今,我觉得自己有挺像的。虎子怕不怕我会是?”
虎子说:“不怕。”
刘桦问:“为什么?”
虎子想了想,说:“桦大哥是好人。”
刘桦笑道:“虎子,我看你和陈程那些毫不掩饰的神情动作。嘿嘿,也有点像当年我和你老师一样,虎子会不会想过自己是?”
虎子是何等聪明的人,哪有不知道刘桦说这话的意思,想了想,他也不回答,却说道:“桦大哥,这类人的准确定义是什么?”
刘桦诧异道:“你这个问题倒提得挺深刻的,我可得想想才能说。”
好一会,刘桦才说:“怎么给这类人一个准确的定义,似乎从来没有人想过。只把男女之恋的叫做异性恋,其他的就通通归到了这类人去。凭着一个‘不喜欢女人’来分。嗯,我看这恐怕是个错误的分法,就像把人分成女人和男人,但是还是有极个别的既是女人,又是男人,还有些极个别人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如果把人分成好人与坏人,可是,除了简单的好与坏之分外,还有些是不好不坏,或者是又好又坏的人。这样看来,这恋爱也可能存在着既是异性恋,又是同志的人,当然也允许存在既不是同志,又不是异性恋的人。”
虎子当然明白刘桦的意思,却见他兜来兜去,如同说绕口令一般,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刘桦也笑起来,说:“我绕来绕去,其实是想说社会上把很多不是同志的人也划到了这个同志的圈子里去了。”
虎子诧异起来,说:“你举个例子来听听。”
刘桦说:“苹果树和梨树经过嫁接后,在那棵树上长出的果实叫什么?叫梨还是叫苹果?要把它归为苹果还是归为梨?”
虎子明知这东西不能叫做苹果,也不能叫做梨,却不知道该怎么叫,于是说: “不知道。”
刘桦低声笑着,说:“这果实却因为既有苹果的味道,又有梨的味道,便叫做苹果梨。可是这果实既不是梨,也不是苹果,所以既不能归为梨,又不能归为苹果。”虎子听着,便呆呆的想着。
刘桦想了想,说:“比如……虎子,你说吧,有个长了男人的身体,心理上却把自己当成是女人的人,你说他是男人还是女人?嗯,你会因为他的身体是男人就说是男人呢?还是因为他的心理上是女人就叫他女人呢?”
虎子想了想,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分,所以仍是回答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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