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阿歪,你还记得吗?那段时间咱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你还问我是不是把魂给丢了?说我灵魂出窍,双眼呆滞,跟个行尸走肉一样。我当时啥都没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等到脚好以后,我们开始疯狂要帐,不能做的也照做不误,反正那时候想的就是钱挣的越多越好,根本没考虑过后果。你说,经过了在苏州洗浴中心的事之后,我还做事还会考虑那么多吗?
到了2002年的夏天,那时候也正好是世界杯热播的时候。六月二十三号那天是笨的生日,我在十二点整的时候,给他打手机,结果关机。我又打他们家电话,我这头那一声嘟还没完,有人已经拿起了电话。我知道是他,他就在电话旁边坐着。他没说话,我等了一会说,生日快乐。然后他挂了电话。
我坐在那里无语,等了一会有短消息,我一看,是他的,第一个的内容是这样的:今年四月五号,我父亲下葬,我长跪不起,是我逼死他的,我答应我父亲,会找个女人结婚,我现在只剩下我母亲了,我不想让谁再打搅我们。第二个消息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这两条消息我到现在都记的一字不差,你说,我要那么好的记性干啥呢!我当时跟疯了一样,跑出屋子,跑到大街上,我曾经演习过无数次这样的结局,我以为到时候他真的食言了,我也不会太在乎,因为我心里有准备。可是,我还是不行,原来我的承受能力如此之差,而我还以为谁也无法伤害我。
我哭了,我感觉到我的泪是滚烫的,把皮肤烧的滋滋的响。大街上都是乘凉的人们,我看到有一个在路灯底下卖画的老人,旁边画了一大堆的画,我走过去说,给我写个字吧,他说写什么。我说你给我写个大大的笨字!笨蛋的笨。然后在旁边再写上小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看着我,有点疑惑。我大声吼他说你还不快点写!
他写完递给我,我扔给他五十块钱,然后看着那个大大的笨字,然后又蹲在地上看,嘴里还自言自语的念着。那时候人们从我身边走过,我还听见有人在说我是个疯子。我想我当时真的疯了,我拿着那幅字,然后又掏出打火机,一把给它烧了。
之后的事你应该知道的,就是那天晚上,我给你们一个个都打电话,说过来喝酒,来的人越多越好,谁要不喝醉谁就是孙子!结果那天晚上,我不知道我喝了多少酒,你们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只看到我有些歇斯底里,没有一个人敢问我是怎么了,也没有一个人敢过来拦酒。我还记得我看到你们那些带着奇怪跟惶恐的眼神,我还傻傻的笑着喝着。直喝到我说下雨了么?然后摸摸脸湿湿的。你们跑过来,我摆手不让动,然后用手摸之后,我说我流血了,就昏了过去。
其实我醒了之后我还以为那天晚上喝的是假酒,医生说能喝到双眼出血的人差不多都是快要死的人,这种人一般不常见!只是还没喝瞎就已经是菩萨保佑了,不过你那胃基本上已经烂的差不多了,以后切记不能喝酒不能不按时吃饭,少抽烟多运动!我当时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我还跟他狡辩说,你知道我眼流血是喝酒喝的?你知道个屁,我那是哭出血的!
再后来我去做了一件事,一件报复的事,但其实那次赵耀邮册的事之后我原本是打算放弃这个报复的,但现在我必须要发泄,再不发泄我非神经不行。然后我跟毛比他们说我们去打架吧,我还听到驼子说我的妈呀,我们终于能打架了!
其实打的那个人,是小时候我刚来南阳上小学的时候,有次我被老师侮辱,然后那个同学又欺负我,我那时候发誓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还给他。所以后来他在那上初中然后又上高中,又到理工学院上大学,我都知道的清楚,因为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因为他留给我的耻辱让我这辈子都要记得他。
那天我们跟毛比一起到理工学院,那时候那个学生正在上课。我让毛比去找他们老师说这个学生的爸爸在学校外边找他有事,耽搁他十分钟。那个同学出来的时候,还问怎么回事,毛比说到学校外边见到你父亲就知道了。刚到学校外边,他们几个就把他给抬着捂着弄上了车,然后拉到了枣林的林场。
把他给扔下车后,我问他你还认识我吗?他说不认识。我说你记性真坏,然后就一砖头朝他头上拍下去,我说疼吗?他还真单纯的说动手的不是好汉,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慢慢解决。然后我又给他拍了一砖头,顿时他的头上血开始往下流。我说你现在总知道疼了吧,十年前的时候,我比现在还疼呢,疼的让我到现在还记得。他似乎开始在回想遥远的过去,我说别想了,到此一笔勾销吧,我也终于可以把这件事放下了。
然后我们走的时候他还站在那大声的吼道:十年之后你报复你觉得快乐吗?我回过头看他,认真的跟他说道,说老实话,真的不快乐,可是我知道,要是我不报复的话,我会更不快乐的。
后来我总感觉到我陷在一种莫名的痛苦之中,我想是不是笨为了我们的事把他父亲给气死的,我在想是不是我也该背负上一点责任。所以我想在他父亲周年的时候,到他父亲的墓前,磕三个头。
今年过完年的时候,我就开始继续坐上那趟成都到上海的车,每到一站我就下去,到那个城市里转一圈,看看每个城市的人,看看那里的天。
四月一号我在火车上,下一站是南京,晚上的时候听到火车广播里说,著名明星张国荣在今晚七点在香港文华大酒店跳楼自杀。当时火车上并没什么人,但听到的人,都还是吃了一惊,我也震惊不小,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怎么了?后来我就补票直接到苏州。
其实,后来我终于记起我跟他第二次在网上碰见那天,也就是他给我说花雨夜的那天,好巧,是2001年的4月1号,邪吧。好象有人在那天给你开了个愚人的爱情玩笑,谁知道这个玩笑一愚就是两年。
苏州还是在下雨,好象只要是我来的时候,它都在下雨。到苏州后我直接到了那个草桥宾馆,我站在那403号房前,呆呆的站在那里,想着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一幕幕就在眼前重现。可能因为是我站的时间太长的缘故吧,后来有保安上来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没事,两年前我曾在这里把我的心给丢了,今天是来把它给找回去的。
然后我又到河边的草坪上,想起当初为了他我是如何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睡在这里,如何在烈日之下跑过大街小巷。那种感觉,你不是我,你体会不出来。然后我又到观前街上那家饭店,想起他当时在饭店里说的那些话,我看着那紧闭的大门,眼泪瑟瑟的。
我到昆山的时候是清晨,我下车后直接跑向他家。可是到的时候,我愣住了。当时的那个三层的楼房现在在我眼前只是一堆废墟,我站在雨中,我甚至那时候还以为就这个小小的地方会是我最终的归宿,而如今呢,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一堆废墟罢了,爱最后也只剩下这堆废墟了。
我给他打电话,他喂了一声,我说,你父亲的墓在哪里,我想祭拜一下。他说不用了,他父亲的墓没在昆山。我说那在哪里,你给我说个地方就行。他把电话挂了。我又给他打过去,他拒听了。后来我又走到那个离他家不远的那个小卖铺用公用电话给他打,他接通后,我说,你可以不说话,但先别挂。他没挂,我只说了一句话。我说,刘朋,你是个女人。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我继续顺着那条路往前走,走到那个桥上,想起那晚大雨的情形,想起我就站在栏杆旁,在手指上绕他送给我的那个玉坠,想起他在大雨中抱着我,想起他拉着我的手一起回家……
然后又到那个金穗宾馆,结果那个宾馆已经改名字了,现在叫天竺宾馆,我走到大堂,大堂里只有一个服务员,我说这里以前不是叫金穗宾馆吗?她说是啊,现在是天竺集团的了,我说苏州天竺大酒店跟这是不是一回事,她说是啊,我笑着说,我可是你们的老客户了,两年前我还在天竺酒店前的台阶上看雨呢。后来我问她说402房间还在吗,她说在,如果我住的话,因为非典没什么人,她可以给我打五折。
我推开402的房间门,眼前还是一样的摆设,什么都没有变,变的是站在这里只剩一个人。我坐在床上,看着门口,门是敞开的,我想着他那时拿把伞就是站在那里的。我躺在床上,我们曾经在这张床上做爱,我还给他戴戒指,花,蛋糕,还有红酒。一切都变了,怪不得呢,连宾馆的名字都变了,何况人呢。
然后我到洗手间,打开浴缸的水,然后躺进去,任水漫过沿边,我闭上眼,开始做最后一次怀念。我就那样在浴缸里泡了一夜,凌晨我起来的时候几乎费了全身的劲才站起来,我收拾好屋子里所有的东西,然后关门,然后说再见,然后结帐走人。
当我向火车站走的时候,又路过那座桥,我站在桥上,一把拽下脖子里的那个玉坠,扔到了河里。没有回头,没有留恋,关于苏州,关于昆山,关于曾经发生在这两个城市里的那些痛苦快乐的故事,就在我点烟之间,轻轻的烟飞云散。
阿歪点了根烟说道,其实你说的时候我有几次都想打断你,但我不能,你说的每个场景,在我脑子里都似一场电影,我能怎么说呢,是说他辜负了你?还是说你痴情过度?都不是吧。我想也许我得重新再认识你,我真的不能相信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你身上,或者说这样的故事发生在两个男人身上,多少让人有点嫉妒。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说这个故事的时候,那语气好象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江飘说,当你把自己的一个故事讲给别人听的时候,就当成是在讲别人的故事,那样,讲的时候,自己伤心会少一些。
阿歪说,我想抱抱你。江飘站起来,敞开双手。阿歪走过来,抱了一下。阿歪说,也许他的父亲并没有死。江飘说,结局不会改变。阿歪说,也许一开始的时候,你给的爱太重了。江飘说,一次给完就不会再有下次了。阿歪说,亲爱的,总有个人会在大雨的夜里等着你回家。江飘说,可是我没有家。阿歪笑了起来,他有什么好?江飘说,没见过他的人不会知道。
阿歪说,那这次你把你的心找回来了吗?江飘说,找回了一点吧,好受多了。阿歪说,是不是伤心的爱情总让人更容易成熟?江飘说,我是不是太幼稚了?阿歪说,你是个情种,你的眉头不展,是因为为情所困。江飘说,那你呢,你如何进行下一场恋爱?阿歪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我想,也许我该找个女人尝试一下。
江飘喝了口茶说,别扯求蛋了,看看几点,是不是该撤了。阿歪拿起手机看了一下说快十一点了。江飘说,那撤吧。阿歪说,去求吧,看今夜夜色多美好,又有帅哥相伴,又听到美妙故事,何不到河边转一圈呢?江飘嘿嘿一笑说,你看你那骚样,是不是发春了?结完帐到桥上转一会行了吧。
两个人靠在桥栏上,阿歪说,真的,我真想知道那个笨有多好,能把你搞的鬼迷心窍,要知道,俺们家飘飘可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哦!江飘说,看你浪的,想知道多好是吧,说出来怕你嫉妒。阿歪说,不嫉妒不嫉妒,反正人家又不喜欢女人。江飘说,我们去吃饭的时候,他会先给我把椅子往后挪一下,让我先坐,我抽烟的时候,他会拿着一个烟灰缸在旁边,我们……阿歪说,真他妈的有风度,南阳从来不会有这种男人。江飘说,看,我就说嘛,这不刚说了一点点不重要的,还没说到正题呢,你看你就发飙了吧。阿歪说,你不知道我喜欢有风度的男人嘛!江飘说,我还以为你会说你喜欢大的男人呢!
阿歪过来要打江飘,江飘闪开,阿歪说,你行啊你,你现在也学会这死皮不要脸的了!江飘说,近墨者黑嘛!阿歪追不上江飘,站在那说,以前你不是说过,前进一步是死,后退一步是亡的时候,往旁边闪嘛!你看你还要死紧的吊在一棵树上。江飘说,大姐,我闪了啊,可我一不小心把腰给闪了!
这时候江飘听见阿歪站在桥上大喊,谁家的孩子丢了,谁家的孩子丢了?江飘走过来说,你又疯了是不是?你看你不是发骚就是发浪再者就是发疯。这时候只听见离桥头不远处的河滩下的一座小房子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说道,孩子多大了!阿歪大声回道,二十三了!那老头说,那么大了,养不熟,不要了!阿歪笑的快蹲在了桥上,说看见没,人家还嫌你岁数大,养不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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