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推荐！同志文学《江飘》

《四》

江飘一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和母亲想是不是该给这个娃子起个正式的名字了，于是这两个一起从困境中挣扎的夫妻就开始想了，想来想去不知道起什么好，还是他父亲聪明，他说咱们先有的是个女孩，咱们也算是平住气了，后来有了老二那个娃子，咱算站住脚了，那剩下的只剩掏东西了，就叫他涛娃吧。于是，那个在厕所里出生的孩子有了个正式的名字，刘涛。但在农村是没有人这样叫他名字的，大家叫他都是涛娃涛娃的，因为他们那的孩子后面都是要加个娃的。

刘涛在过了一岁的时候还是不会说话，这时候他妈着急了，问成就，你说这好不容易把他留在了这世上，他要是个哑巴你说那将来咋办呢?刘成就嘿嘿一笑，这娃子命大，肯定不是个哑巴，迟早的事，你看，那地不也分到手了吗?

结果这个涛娃子到了三岁仍然不会说话，他母亲的担忧也越来越重。终于在一个秋天，他的母亲和他的父亲在地里摘绿豆的时候，那个涛娃子在地头的小路上拔茅草根的时候。过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由于小路很窄，那车子差点就碰到了涛娃子，然后，涛娃子就说话了，他对那个小伙子说道，我还以为你能顺利的骑过去呢。然后撇了撇嘴，又对他的父母说：“伯啊妈啊，刚才那个人差点碰着我了。

刘成就手里攥着一把绿豆，嘿嘿一笑，我说他会说话吧，你看，这一说还一长串呢。刘成就把涛娃子抱了过去说，你咋知道喊伯和妈呢，谁教你的?涛娃子说，你们整天不是教我喊的吗?他母亲开始笑了起来，原来这死娃子一直都知道啊，就是喊不出声，这下可算好了，当初没白把你留在这世上。”

涛娃子在四岁的时候丢了，也是在一个秋天，他父母亲在地里掰苞谷的时候，涛娃子在后面捡拉下的苞谷穗，捡着捡着就倒在地里睡着了，他的父母亲一直干到天黑还没有干完，就从地的另一头回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刘涛的哥哥说，我总感觉有哪个地方不对。他妈说，是不是身体不得劲了?然后摸摸他哥的头说，没什么啊，快点吃，吃完了早点睡觉去。等到大家都睡了一阵之后，刘成就起来到院子的厕所撒尿，他也总感觉不对，好象有样东西不见了，然后他就提着裤子站在那里想，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啥丢了，这时候，刘涛他哥从牛屋里出来，直奔堂屋，刘成就忙喊住他，你娃子跑恁快干啥呢?

伯啊，我想起来了，晚上的时候我没看到涛娃!这时候刘成就才知道原来自己感觉的不对劲就是少了一个娃子，他骂刘涛他哥，你个死娃，晚上吃饭的时候咱不说哩?你弟弟不见你都不知道?他哥哥委屈的说，我那一会说了啊，可是就想不起来到底是啥啊，你和我妈回来咋不把他带回来啊。刘成就楞了一下，可不是?回来的时候是从另一头地里回来的，那娃子是在开头的地里，可他不会那么笨吧，找不到人还不知道回家啊。刘成就干紧把他母亲叫了起来说，咱们老三丢了，还不快点去找。他母亲一屁股坐了起来叫道，哎呀我的妈啊，你这个土孙的，你回来咋不把他带回来?刘成就说，别恁些求话了，快点起来找吧。然后，对他母亲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原来这离你最近的东西是最容易忘的啊。

当他们从苞谷地里找了两个来回的时候，也没找到。他母亲说，肯定是被狼吃了。刘成就说，胡说，咱们这哪来的狼?是么就是被人贩子拐跑了。他母亲说，你没看到这玉米秆都乱七八糟的?确实，那有一大片玉米秆子都倒了下去。刘涛他哥说，弄不好真是被狼叼走了，我听我们同学说，他们村里前两天还来了两头狼呢，把庄上的鸡都吃光了呢。刘成就本来就心情极糟，这时候给了他哥一脚说，滚回家去，你以为这是编故事呢。最后，又找了一遍，没有。他母亲说，算了吧，反正是多灾多难的，说不定啥时候就回来了。刘成就说，你知道个屁!要是村里人知道咱们把娃丢了咋想?还以为是咱们把他卖人了呢，再说，就算知道丢了，人家不还是笑咱们连个娃子都看不住，还不是吐沫星子把咱们淹死?刘涛他母亲说，咱们就说把他送到他外婆家去了。

那涛娃子现在在哪呢?他正在大口大口的吃着荷包面呢。原来，他这一睡竟睡的来了一个贼，那人是来偷玉米的，整好赶上秋收，所以就到各家的地里转悠一圈就够他下半年用的了。这个贼并不属于那种狠贼，他是到这家地里掰几个，然后再到另一家地里掰几个，谁家也不多谁家也不少，这不，正好掰到刘涛们家的玉米地里了。那人刚走到玉米地中间，就摔了一下，还没等他站起来，就听到似有似无的喘息声，他心里一凉，不会是碰到鬼了吧?他先用眼睛扫了一圈，没什么啊。然后慢慢站了起来，心想还是算了吧，今天也整的不少了，够装一车子的了，明晚再行动吧。于是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又摔倒在地，压倒一片玉米杆，他比刚才更恐惧了，他轻声的问到，谁?

却没人回应，他感觉到阵阵凉意袭过来，他不由的大声说道，谁!?一阵哭声传了过来，听起来象是个小孩的哭声，他心想是不是哪个早死的孩子又投胎了?他试摸着站起来，眼前都是玉米杆子，看不到什么东西，可那哭声却越来越大，是从地上传来的，他低头一看，地上有一个东西在动，他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看到那个东西慢慢的站了起来，他惊声到，是人是鬼?!

伯，咋还不回家做饭呢，我都饿死了。一个稚气的声音传来。那人慢慢的走近一看，笑了起来，原来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子。他说，你娃子深更半夜在这地里干啥呢?还不快点回家?刘涛看到这个人又哭了起来，哭着说，你不是我伯，我伯呢?我要回家。那人说，别哭，别哭，你家在哪啊?我送你回去，你咋一个人睡到这地里了?刘涛说，我在拾苞谷的时候睡着了，我饿死了。那人拉着涛娃子走到地头说，你先在这等着，等我把那一架子车装满再送你回去。涛娃子一看，原来每家苞谷地的地头都放着一小堆刚掰下的玉米穗，那人正不慌不忙的把玉米往怀里放，然后再放到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架子车上，忙了一阵总算装完了，那人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那人一边拉着架子车一边问刘涛，你娃子差点把老子给吓死了，你是不是小刘营的?刘涛说是啊，你是哪的?我都没见过你。那人笑道，你娃子胆子还挺大的，还跟我说话呢，你不怕我把你给卖了?然后又嘿嘿一笑，我那有好吃的，到我那吃完再回家去吧。刘涛说，真的?那你是哪的啊?那人说道，我是彭营的，就隔两个庄。

那人就是彭营的，叫彭建，快三十多了还是个光棍，整天不务正业，靠小偷小摸的混日子。他父亲去世的时候留给他两间房子他一直也没修过，都有点破破歪歪的。他把玉米倒在院里，然后问刘涛，想吃啥好的?

刘涛撅着小嘴说，我想吃荷包面，你有没有?彭建笑道，鬼孙子的，净知道吃好的，知道现在鸡蛋多贵吗?嘿嘿，不过你娃子有福气，老子前几天在老赵营弄的几个还没吃呢。彭建把饭做好，给他端了过去，放到小桌上，说，快吃吧，碰见我也是你的福气，吃饱了不想家。涛娃子也实在是饿的差不多了，用那小手歪拿着筷子吃了起来。彭建看着刘涛，心想啊，要是自己有个这娃子多好，将来也能指望得上了。他问刘涛，好吃不好吃?刘涛一边吃一边嘟囔着说好吃好吃。彭建说，要是好吃我天天给你吃好不好?刘涛不吃了，把筷子放下说道，那不行，我还得回家呢。要不我伯非揍我不行。土崽子的，吃着我的还想着家呢，快吃你的吧。彭建心想，这娃子还不好哄呢。

刘涛吃完后说，送我回家吧，我吃饱了。彭建说，天都快亮了，先躺一会，等天亮再送你回去好不好?刘涛开始哭着闹了，不行，不行，我不瞌睡，快点送我回去!彭建说，你个土娃子的，你睡一天你可是不瞌睡了，老子都忙一晚上了，两个胳膊都是酸的，明天再送你回去。刘涛还是在那闹着，彭建生气的说，你要是再给我嚷嚷，我非把你那小割下来不行!这刘涛才不哭了。一噘小嘴，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不说话。彭建从床上起来说，好你个土崽子的，人小脾气倒不小，别倔了，送你回家不就是了。刘涛这才笑了起来，高兴的往外跑，彭建说，回来，回来。涛娃子又不高兴了，你又骗我，我一个人回去。

你娃子可真求倔啊，来给叔叔亲一个就送你回去。涛娃子就走到彭建身边，彭建半蹲下去，刘涛说，亲哪啊?彭建指指脸，刘涛就在他的脸上用小嘴啵了一下。

当刘成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时候，还以为是不是有人家失火了。他慌张的披了件衣裳就跑出来开门，当他开门看到刘涛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有点迷糊了，那人却开口说话了，这是你们家的孩子吧，他迷路了，这小子记性不错，还能找到回家的路。他说完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说漏嘴了，要是知道回家的路就不会迷路了，但刘成就没有觉察到这点，满脸笑意的说，进来坐进来坐，这孩子下午的时候跟我们一起到地里掰苞谷，结果就找不到了，我还以为丢了呢，多谢你了!彭建说，算了，累了一天，天也快亮了，先回去睡一会，就不进了。刘成就忙说，那怎么好意思，我去给你拿点鸡蛋，你在哪住?有时间我登门拜谢。

彭建说，别麻烦了，家里多的是，这就走。然后摸摸刘涛的头说，进去吧，以后好好听话。说完就走，刘成就嘴上还在说着感谢的话，手却一把把刘涛拽了进去，涛娃子就那样被摔到了他们院子里的那棵枣树上。等到那人走远，刘成就把门插好，走到刘涛面前就是一把掌，可怜的涛娃子嘴就流了血，他没有哭，只是呆呆的望着他父亲。刘成就说，给老子跪到这，老子不叫你起来你娃子不准给我起来，看你土崽子还乱跑!说完走进堂屋，把门关了。他母亲问刘成就，是不是涛娃回来了?刘成就没好气的说，让他跪到院里了，看他还跑不跑!他母亲说，算了，都回来了，他那么小，不能怨他。我起来给他弄点吃的。刘成就呵道，不准去，饿死他!他母亲也只是叹了口气就没在说什么。

涛娃子就那样跪在院子里，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这时候他哥哥偷偷的跑过来小声说，吃饭没有?我去给你拿个馍。刘涛说不吃，就再也没说话。他哥哥到灶火里给他拿了个馍，刘涛没接，那小眼泪就啪嗒啪嗒往外流。他哥哥把馍放到他腿前，刘涛说拿回去，别让伯明天发现了还得揍你。他哥只好又把馍放到灶放，问他冷不冷，刘涛说不冷，他哥哥说你是不是吃什么东西了，不饿又不冷的。他不吭声，他哥哥只好回牛屋睡觉了。

到天亮的时候，他母亲把他拉起来，四岁的涛娃子浑身被露水浇了个透，两个小膝盖红紫红紫的，不停的打着喷嚏。他母亲把他拉到灶房里，然后给他拢了一堆柴禾生了火，让他烤着。可怜的涛娃子对他的母亲说，妈，我头热的很。然后就晕了过去。他母亲急忙又去叫刘成就，接下来就是赶紧往大队里的诊所去送，他父亲恼气的说，我非得把他皮扒了不行，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他母亲说，你还有脸说呢，他那么小你让他在外边冻一夜，他能受得了!?刘成就也就不再说话了。

大队门诊的一个医生说，你们是怎么搞的?他烧成这样你们都不知道?还有他浑身湿漉漉的，是不是掉到水里了?刘成就忙说，就是就是，这娃子早上到坑边洗脸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去。没啥事吧?那医生说，我先给打一针，然后再服点水就没事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