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推荐!同志文学《江飘》 - 第11页

《十一》

刘涛在那一段时间心里想的全是去学音乐,他开始给大连那边写信,他说家里很穷,没钱交学费,问可不可以先交一点,以后的再补上。因为刘涛心想要是先交一点就能上的话他可以问他妈要一点。结果大连那边又回信了,说可以免一半学费,但必须得一次性交清三年的学费。刘涛然后找到他母亲,他母亲说,涛娃啊,妈就那一点点钱,还是偷偷不让你伯知道攒起来的,全给你也不够啊,无论你学什么妈都支持你,可是你得跟你伯说通啊。刘涛说,不管说的通不通,他要是不让我去学音乐,我也不会去上学。他妈说道,傻涛娃啊,无论上什么学都是为了你好,你上学不是为了我们,是为将来你自己,你看妈没文化,连个帐都不会算,连个电视都看不懂,只能收拾个屋子做个饭的,你可不能跟你伯比啊,他是没文化,但他很精明,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生意都没以前好做了,你伯又认识了几个盖房子的,他们在一起商量改行做什么房地产呢。你要是真不想上学了,跟你伯或着跟你哥一起做生意也行,你想想看啊,你伯现在没黑没夜的挣钱,将来那钱还不是留给你们兄弟两个?他说什么你就去照做就行了,别跟他犟,你伯也不够容易的了,好不好?

刘涛还是那句话,我不做生意,我要去学音乐。

过了几天,刘涛看到他伯和他妈还有他哥都在市场的店里坐着,刘涛进到屋里说:“我想去大连学音乐,你们谁愿意掏钱让我去上,将来我肯定十倍二十倍的还。刘成就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苹果朝刘涛扔了过去,刘涛没有躲,而是一把抓住了苹果,然后又放到桌子上说,我要去学音乐,谁愿意掏钱让我去上?刘涛他母亲看了刘涛一眼,又看了刘成就一眼,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只是叹了口气。刘涛他哥也看了刘涛一眼,没说话,继续整理箱子里的苹果。刘成就看着刘涛,看着那个当初他想扔掉的小儿子,他觉得这老小长大了,个子也快跟他一般高了,只是他感觉到这老小的脾气跟他一样,倔强的很,一想到什么就一定非要把它做成不行,他知道这小子那时候上学的用功,给他脸上挣了不少光,现在温饱问题是解决了,就总想在脸上挣点面子,老家十里八乡的都知道这娃子在城里学习好,而且他又在市场上到处说这老小学习怎么好怎么好,现在倒好,他说不上就不上了,让他这张老脸还哪放?刘成就一字一句的说,你要是不给老子去好好上学,你就给老子滚的远远的,老子就当当初把你掐死了,老子也不指望将来我老了你养活,老子有钱还怕没人养活?学校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你要是不去上,你现在就给老子滚,一辈子别再进老子的屋里,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你也就别当有我这个老子!

刘涛没说话,走到刘成就跟前,跪了下去,磕了一个个头,然后站起来,拿起刘成就喝茶的大茶碗,朝自己的后脑勺狠狠的砸了下去,血,那鲜红的血顺着他脑门后的头发往下流,流到他的脖子上,经过他的后背,然后他背后的白布衫开始变的殷红,最后啪嗒啪嗒落到他母亲的鞋上,他母亲哭着站了起来想要抱住他,刘成就说,坐下!他要走就让他走,谁要敢拉他一下就跟他一起滚!他母亲站在那里没有动,那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落下,刘涛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转过身,慢慢的走出去,那脚步慢的好象有点留恋,有点舍不得,有点不甘,那血在他背后的地上形成了一条鲜红的线。当他快走出市场大门的时候,他伯的一个朋友看到他,问他咋回事,是不是跟人打架了,刘涛不吭声,那人说我给你送到医院先看看,血流的多会死的啊!刘涛朝着那人说了一句:滚!那人愣了一下,边往刘成就那去了,心想,这小子是不是疯了,那血流的跟水一样还跟没事人一样。

市场外面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看到他的人都停下脚步,人们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流这么多血还走的这么快?还不快去找医生看看?他们看着这个血人慢慢的向西走去,那血落在地上与灰尘融合,化出一朵暗红的流花,甚至在有些人看来那竟是如此的美,美的让人心碎。刘涛的心没碎,他看着那么多人恍惚的在眼前晃来晃去,他觉得他看到的人就象电影里那些特技镜头一样抽象,他没有感觉到疼,他走了一阵,只感觉到头晕的站不住,他感觉自己走路象是在飘一般,一会东一会西的,他好象看到周良站在眼前,他一头栽在了他的怀里。

以至于多年后,刘涛在剪掉留了三年的长头发的时候,理发师无意中说他的后脑勺上有块疤的时候,刘涛竟飞一般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到厕所里痛哭不止,后来他说:正是那一块疤痕,将他的人生又重新洗了一遍,将对与错是与非,将恩怨情仇将世态炎凉将人情冷暖洗的竟那是那么彻底和绝望。

刘涛醒来的时候是在铁路旁边的一座很小很小的房子里,屋子里很乱,烂纸箱子废塑料袋子还有一堆碎煤渣堆挤在墙角,屋里很潮,甚至有些发霉的味道,床也不大,他动一下那床就响一下,他感觉脑门上好象有什么东西,他一摸是一块纱布,他又感觉脑袋后边有点疼,他摸了一下,又是一大块纱布。他有点迷糊,他只记得最后那刻看到周良,后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伸了伸胳膊,低头从屋里走出来,外面天色未黑,小屋的旁边有几个废弃的汽油桶,靠着油桶旁边的墙搭着一个小棚子,棚子下面有个用水泥和砖头垒起来的灶台,靠着灶台旁边还有一小堆碎木头和木屑刘涛看了一下方向,这里应该是在西南边的铁路上,因为他可以从他站的位置看到他大舅们住的那个庄,他也曾在那里住了几年的,那村前路边上加油站的高招牌看的很清楚。他心想周良呢?怎么不见了?是他把我送去包扎的?那我额头前的纱布是怎么回事?再说周良们家应该离这个地方远的很呢,他也不会在这盖个小房子啊?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点想不明白了。就在这时候,一列火车从他旁边经过,他看到往这边的小路上有个人推着一辆三轮车,三轮车上还放着一个用汽油桶做的大煤炉子,正朝着这个小屋走来。

那人走到刘涛面前,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你醒了。边说边从三轮车上往下推炉子。刘涛也从另一边帮他往下抬。那人大概二十五六岁,个子很高,很强壮,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刘涛说,是不是你把我送去包扎的?那人说道,是的,是我撞倒了你,你走路一摇一晃的,载倒在这个三轮车边上的,我把你送到旁边的诊所的时候才发现你脑门后已经在流血,我还以为是我撞的,谁知道那医生说肯定不是,说你脑门后的伤应该是在我撞你之前就有的,所以我不应该负责任,还有就是,是你自己撞到我车子上的,你想讹诈我的话那肯定是找错人了,你看到了吧,我只是一个卖烧饼的,这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要是喜欢什么就随便拿,别的我也不想说啥了。刘涛哦了一声,说,我没有讹诈你的意思,我应该得感谢你。只是我也没有什么能感谢的东西给你。那人说,你要是真想感谢我的话那就快点回家去吧,为你这伤我已经花了一百二十多块了,我得一星期才能挣回来。那人说完,开始把从车上卸下来的炉子里的煤夹到房子边的灶里,然后从旁边的水缸里舀出一些水放到锅里开始做饭。

刘涛说了句谢谢,就朝下边走去,走到小路旁边的桥底下的时候,他不知道该往哪了,他靠在桥墩的水泥墙上,闭着眼睛,想了一会,他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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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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