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成哥是在晚上来的,来的时候江飘一个人正在审讯室里蹲着。
成哥给他带了点吃的东西。江飘双眼红肿,眼睛呆滞无神。成哥叹了口气说道,罚款的事我已经给你搞定了,几千块钱不算个啥,只是你得进窑子里尝尝苦头了。也好,尝过那滋味之后你会更成熟一点,以后做事就会更聪明一些。江飘望了一眼成哥,说道,得多长时间?成哥答道,找了几个重要关系的,但现在关键是在风头上,最少也得半年吧。江飘哦了一声。成哥又说道,别担心,进去之后我再给你想办法,尽快把你弄出来。江飘说,谢谢成哥。成哥又说,别说谢的话,我帮你是因为我不会看错你,将来你会比他们都强。江飘又说道,对了,知道毛比们有消息吗?成哥笑了笑说说道,你看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在操心人家的事。他们啊,我估计还得个把月吧,陈忠现在是不想出钱把事搞定,想等风头过了就完事大吉了,他连你进来都不敢来,还操心着你有没有把他卖了呢。江飘的嘴角微动了一下,没说话。
最后判的时候果然如成哥说的半年。江飘进去的也很坦然,心想不就半年嘛,又不是半个世纪的,熬过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时候想到以前,他就觉得黯然,觉得为什么那么多东西看起来都跟真的一样,到最后你再去看的时候就成假了的呢?当他晚上睡觉的时候,看到前边那两个男人躺在被窝里哼唧的时候,他想到了阿发,他甚至会不由自主的勃起来,阿发就好象他身上的一根神经一样,想起他的时候,那根神经总是绷的很紧,紧的让他感觉到疼痛。
当那天在望风的时候,他被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打断了回忆。
他看到他的时候又吃惊又兴奋。他激动的说,干爹,你怎么也在这啊?彭建笑着说,我是没事的时候就到这里转悠几次,要不然非把我憋死不行。说完哈哈大笑几声。然后又说道,涛娃,你咋被关进来了?江飘一时不知道咋说好了,要是实话说了,怕干爹心里不高兴,只好勉强着说,跟我们同事打架了,我不小心把人家伤的重了,没钱赔,就把我关进来了。彭建多少有点不高兴,愤愤道,不就是几个钱的事吗,操他妈的,我出去后找几个徒弟给他废了不就得了。江飘赶紧说道,干爹,算了,我不想把事闹大。江飘心里想,干爹也一把年纪了,怎么火气还这么大呢,然后两个人又相互说在几号房,什么时间能出去的话,江飘想问他为什么进来,又想到小时候一起去买羊的情景,就没有问起。
过完元旦的时候毛比跟驼子还有丫头一起过来看江飘,江飘明显瘦了很多,三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话好,江飘笑了笑说,什么时候回来的?丫头说到,刚回来三四天,在成哥那听说你被关在这了。毛比把拿的一条烟递给江飘,说道,陈忠没来看过你?是不是?江飘笑道,算了吧,别提他了。说点别的,我时间不多。三个人倒都沉默了,江飘知道他们三个不怎么会说话,只好自己说了,你们想过以后没有?驼子嘴一撇,还能干求呢,啥求也不会的?还跟着陈忠多少混碗饭吃算求了。江飘冷笑了一下说道,还跟他那种人混?混到最后不还是给他做替死鬼?
驼子说,我们也不想啊,可是求来的办法。江飘说,陈忠会的我也会,要信我的话,出去之后咱们几个人干就行了。江飘还想说话,毛比说道,那陈忠呢?你能斗得过他?江飘嘴角一扬,说道,他连来见我他都不敢,就说明他已经输了,到时候反了他不就是了?三个人听江飘说完,同时啊了一声,然后又一起看着江飘。江飘知道这三个人都是受过陈忠的知遇之恩,但就象跟自己一样,无非大家都是陈忠手里的一颗棋子,没有他们几个,陈忠照样可以再找几个人,再用同样的方法,不断为他做替死鬼。所以,江飘最后对他们三个说道,他不仁,就不能怪我们不义!
江飘出去的时候已经是腊月间了,走的时候他给彭建留了他的传呼号,还说有时间就会来看他,彭建说不用,他也会过段时间就出去,到时候会联系他的。
当天晚上,江飘在毛比他们三个租的地方商量了一夜,那个想法很大胆,就是要陈忠以后不能插手他们的事,说白了就是让陈忠让位。但三个人对江飘的想法持怀疑态度,丫头说出了他们的想法:如果这件事办不成的话,以后他们哪还有脸在道上混?要知道,在这条路上走的人,面子才是最重要的问题。江飘说,如果你们真的担心失手的话,或者说你们愿意继续给陈忠做替死鬼的话那就算了,剩下的我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毛比先表态,说先听完江飘的计划再说。
江飘说,首先得找几把枪,这是这个计划的关键。驼子说,候三那是有枪,可是咱哪还有钱买枪啊?江飘沉思了一下说道,这次真的得抢了,事情办成后再给他钱。
毛比跟丫头都说也只能这样了。然后呢?丫头问道。
你不是说陈忠现在经常在老二那茶馆里打牌吗,那好,我们就在那下手,大家也都认识,事情办成他们也自然会传到别处去,也不是坏事。在这之前一定先把陈忠的老婆跟儿子控制住,让他不得不就范。这件事驼子一个人去做就行了吧?。驼子点点头。江飘又说道,这几天先探一下候三晚上出没的地方,先把枪弄到手。
当得知候三这段时间常在成哥的梦幻跳舞的时候,江飘说道义不道义也只能先得罪他了。
江飘他们四个去的时候,候三正搂着一个小妞在梦幻的大厅里唱着:妹妹你坐船头,哥哥你岸上走……然后,毛比上前跟他打招呼,候三倒也很客气,又叫服务员拿了几瓶酒,江飘说,三哥,我想在你那弄几把枪,你看咋样?候三嘿嘿一笑,你们几个要枪干什么?打劫去呢?江飘喝口酒说,三哥,你啥时候忘了规矩,你是只管卖枪别的一律不管,你忘了?候三又笑道,你小子刚出来就想去杀人啊?不会是杀陈忠吧,你那事大家都知道你背了黑锅,但你要是想干掉陈忠,我可不会卖给你,再咋说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毛比给候三扔过去一支烟说道,看你说到哪去了?好歹也是忠哥领我们入道的,这不,快过年了,大家手里现在都没钱,想出去干一次弄点钱过个年。候三说,我那现在只有两把,保定那边现在也没有,这两把还是去年的,一把两千,没问题吧?驼子说,这价是比平常高些了,不过现在急用,也不跟你还价了,走吧,去拿货吧。候三说,规矩你们都知道吧,一手钱一手货。毛比拍了一下候三的腿,笑着说,这规矩我们还是知道的。候三站起来,说,那好,你们先要个包厢,我去拿东西,把钱准备好。毛比拍拍鼓着的裤子口袋说,没问题。
江飘第一次看到真的枪就是在那间包厢里,是五四的,跟电视上警察拿的一样,不由的拿起来掂了一下,分量不轻不重。江飘说对毛比说,毛比,给三哥查钱,哦,对了,三哥,这枪里有子弹了吧。候三说,子弹现在缺的很,每把里面只有五发。江飘哦了一声就仔细端详着枪身,毛比把口袋里的废纸扔给候三,驼子一个快步走到候三的身后,把候三的双手背到了身后,江飘不好意思的说,三哥,先委屈一下,等我们把事办完,钱肯定会给你的。毛比拿出绳子把候三绑的手跟脚都绑上,边绑边说对不起。候三恨恨的说,你们几个小兔崽子不讲一点信用,我连人都没带,你们竟这样耍我,敢跟我黑吃,难道不知道我候三的作风?江飘给候三点一根烟,然后放到候三的口里,说道,三哥,我知道你对我们几个没戒心,因为你知道我们几个都是小痞子,跟你没法比。但这次真的是只能先斩后奏了,现在真是没钱,等年后了,每把枪各加一千块。再给你跟兄弟们摆几桌,我们四个当众给你老端酒敬茶赔不是。候三说,兄弟,事你们都做出来了,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想再说啥了,我信你一次,但是你会……江飘还没等到候三说完就打断了他,说道,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多给你钱的,也不会把这事说出去。行了吧?候三一看他这样说,摇了摇头,就不再说话。
行动是在第二天下午,丫头看着候三,等事办完后再给候三赔不是。等到陈忠上茶馆的时候,驼子先到陈忠家里,把陈忠的老婆跟那个三岁的儿子控制住,然后毛比跟江飘一人怀里揣把枪就坐车赶往茶馆。在路上,江飘下车给成哥打电话,说要把陈忠反了,成哥反应相当冷淡。只是淡淡问江飘是不是真的要决定这样做,江飘肯定的说死活也就这了。成哥就没再说话。等到上车的时候,面的广播里整在放着一档点歌节目,一个人打电话说想给他女朋友点一首《挪威的森林》送给他女朋友,然后说了一堆祝福的话。当那首歌的音乐响起的时候,江飘说,听完这首歌再去。然后他就坐在副座上闭着眼睛,开始回忆他的过去,他想到了他的童年,还有到这个城市上学的时候被老师侮辱和被同学欺负,又想到了那一碗把头上砸个洞之后的种种,他眼里有几丝泪光,他毕竟还小,他甚至在那一刻是多么羡慕那些还在上学的孩子们,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等到音乐完的时候,他说: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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