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江飘站在文化宫不远处的一个台阶上,看着阿歪的电子游戏室。阿歪坐在收款桌前正跟几个小痞子说着话,那情绪看上去不怎么好,不知道是不是杜强死了的缘故。
他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阿歪的情景。
那时候,成哥开了一家“梦幻”歌舞厅。刚开业的时候,道上的人都前去给他捧场。热闹的厉害,江飘是等大概一个月后才去的,他不喜欢人太多的聚在一起,这一批那一批的。无非就是比比看谁牛比,看谁更排场一些。
江飘去的时候,有个貌似张曼玉的女人正站在舞台上唱歌,唱的是“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他不禁想起自己听到的第一首歌,那时候他上小学,他父亲在拉着个架子车给商店送白糖的时候,他就躺在那白糖上面,大街上的喇叭里放着一首歌: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也许,他喜欢歌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而此刻,这个女人唱的竟是如此动情,她看到江飘的时候,嘴角轻轻一笑。毛比碰了碰江飘小声说,这个女人可千万别碰,她是杜强的女人。
江飘笑道,看两眼又不是上床,怕个求。他这样一说,毛比跟丫头都笑了起来。江飘说,笑个毛哩,有啥可笑的?丫头笑的更厉害了,哈哈笑道,你还想咋着人家呢?你也只有看的份了。江飘看看他们两个,不知所然。笑道,你们俩不会是得淋梅了吧,美求成这样?驼子笑着指着毛比说,你问毛比,他知道。哈哈哈。
江飘看看毛比。毛比看江飘还没醒过来劲,就侧到江飘耳朵边说,上回你跟我说的,我不小心对他俩说漏嘴了。毛比这样一说,江飘越发的不明白了,看着毛比说,上次跟我说什么了?说的很很好笑吗?驼子一笑,说道,是有点,你说你下边不会硬啊!哈哈哈
江飘一想,想起来了,那一次毛比问他为啥不找女人,他故意说他是个阳痿。没想到毛比那嘴真不严实,又给这两个坏东西说说,以后他们可是有得说了。江飘推了毛比一下说道,你娃子那嘴都不是嘴,纯他奶奶的一个大漏斗!
四个人正在说笑,不知道啥时候那个女人又跑到台上去了。她拿着话筒说道,哪位帅哥可与我共同合唱一首“铁血胆心”?下边的人开始乱嚷着起哄。江飘看到没人上去,就点着一根烟走了上去。下边的人都不吭声了,江飘看到杜强笑着不说话,也没再理会。
当那女人唱出第一句的时候,下边的人已经掌声雷动,江飘听的也有点震惊,那一句唱的比原唱毫不逊色。到江飘的时候,江飘唱的也不错,下边呱唧掌声的也不少。等唱完第一段的时候,中间是伴奏,那女人拿过江飘手里的烟,自个抽了起来。那姿势那种不屑,让江飘很是欣赏,等到两人唱完的时候,下边的人吵着要让他两个再唱一遍,不唱不让下。阿歪看看江飘,江飘笑着说,那就再来一次吧。唱完后,阿歪不下来,搂着江飘对杜强说,老公,看到没?这才叫天使玉郎。杜强笑着说,江飘,下来喝一杯吧,要不然他就要发骚了。
当江飘知道她叫阿歪的时候,很奇怪,就问阿歪为什么一个女人家的要起个这么怪的名字?阿歪疑惑的看着江飘说,咋了?这名字不好?不正则歪嘛!
也就是从那时侯开始,江飘跟阿歪混的特别熟,熟的有时候让别人以为他俩是一对呢,而杜强也总是笑呵呵的不语。江飘知道杜强这个人也很义气,只是就是好斗,喜欢打架,最喜欢单挑打架,在以后的日子两个人也合作过不少次。关系也不错,不跟“胖子疯”似的,整天装的惟我独尊,谁都不放在眼里。所以这次他在外地听到毛比说杜强死的时候,多少有点失落。
江飘站在台阶上看到阿歪还在说个没完,苦笑了一下,心想,这个女人啊,一说起来永远都是没完没了的。阿歪看到江飘的时候,高兴的推开那两个小痞子,嘴里说道,哎呀,看着非典把我们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一边说一边解江飘的衬衫说:来,让姐姐看看受伤没有?还好,还好,那美国的导弹虽说厉害,可惜还是没俺家小飘飘的这身兽皮结实啊。
江飘边闪着边笑着说,你这个老色女,又发春了是不?阿歪这才停下来说道,你说你这个死东西上哪去了?我们家男人死了你先人的也不过来看看!江飘给阿歪一根烟说道,我过完年就出去转转了,没想到强子走的这么突然。阿歪眼一斜说道,我还以为你求毛的去伊拉克打仗了呢,你倒好,去游山玩水了,害我替你白担心一场。
江飘看着阿歪,这个女人就是这样,动的时候酒也喝烟也抽脏话也说,静的时候那种忧愁以及优雅让人看的恍惚。都知道阿歪跟杜强的关系已经很有年头了,现在杜强死了,可她看上去好象并没有伤心之痛,这令江飘感到疑惑,难道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吗?
江飘坐到桌子上说,我都来一会了,你训人算是没完没了。然后又笑道,看来训人令人上瘾啊!阿歪叹口气说道,以前呢,这小比们还叫我个歪姐,现在杜强死了,人家就直接叫我阿歪了。江飘笑道,这些小孩子就是这样,也不能怪他们,要想混的好,就当墙头草。他们都是知道的。然后又问道,现在生意怎么样?阿歪嘴一撇,说道,还不是靠那几台赌博机维持着,日他先人的,这就是杜强留给我的嫁妆。
江飘笑着说,姐姐千万莫生气,气坏了身体可是大事,想做爱都做不成。还是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安慰你那幼小脆弱的心灵吧。阿歪捶了一下江飘笑道,这主意不错,得狠狠宰你一下。
两个人吃完饭,阿歪非要拉着江飘去喝酒,江飘说,你知道我现在都不喝酒了。
阿歪说,我知道,我自己喝,你端着杯子看我喝不就行了。这段时间心里堵得慌,就是想找你说说话。不说非把我憋死不行。江飘一想,还是做她的忠实听众吧,要不然,这女人非在大街上拉个人请人家喝酒不行。
两个人要了几瓶啤酒,阿歪给江飘倒了一杯,说,你老慢慢喝,想喝多少喝多少,行吧?反正你今晚不是主角。江飘笑呵呵的说,歪姐就是善解人意。阿歪喝了一杯说,给我一根烟,最近这烟瘾大的很。江飘边给她边说,少抽点,女人抽烟多了老的快。阿歪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说,你这死人,当初你是咋说的?你说男人不抽烟对不起老祖先,女人不抽烟对不起那张脸。现在又说的抽烟老的快。姐姐我都二十五了,又不是啥求的黄花大闺女,怕老个求!江飘把中指放到嘴边,嘘了一下,轻声道,大姐,这是酒吧啊。别把你那美好形象破坏了。阿歪拿烟指着江飘说道,你少求来这一套,不是你说脏话那会了?喝死去求,抽死去求,说死去求,反正现在也没有求了。
说完的时候,阿歪的眼里竟涌出了泪花。江飘本想骂她几句,看到她这样,估计是想起了杜强。就喝了一口啤酒,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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