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GAY的自传:伤零旧秩 - 第10页

出了礼堂,趁着还有时间,室友们簇拥着教官来到教学楼前合影,身后是临时摆放的一大片一串红,花朵沾满了雨珠,枝干也弯下了腰,开得火热火热。之后,意犹未尽的少年郎们又来到学校的大门口,互相依偎着摆出各种POS,向着镜头微微一笑,快乐的将自己定格在一瞬间。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像枝头上攒动的青苹果,满是成长的希望。青春总是短暂易流,回头再望,已是黄花凋零,沧桑几何。十几年后,那张脸再也不是光滑鲜亮,岁月的鱼尾纹已爬上了眼眶,生命的沉重终将给脸庞蒙上一层晦暗的颜色。

剩下还有两天时间,第一天放假,第二天会操。憋了这么长时间的小子们,终于盼来休息的这一天,一个个欢呼雀跃,第一件事当然就是美美的睡个懒觉,然后结伴出去找快乐去了。早上起了床,一看是个艳阳天,孙铭把训练的脏衣服换下浸在肥皂粉里,一个星期没洗,被汗渍浸泡的衣服发出难闻的馊味。然后到小卖部买了面包垫饱肚子,吃完后洗刷衣裤。走进盥洗室,迎面就看见一个人:阿熊,他住在308寝室。半个月的相处,相互熟习,性情,脾气,爱好,特长等等,小子们彼此有了一定的了解。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一切都是那么新奇,这份美好需要有人来分享,室友们能做朋友的就数庭,其他的可以是同窗,室友,甚至还可以是所谓的“兄弟”,多年后记起,会说某某是我的同学,但朋友是要交代自己的,意味着你的欢乐和痛苦都可以托嘱,对方也乐于理解,但庭也仅限在这一尺度上,在他面前,孙铭做不到完全的放松,将自己充分的暴露,中间隔着一道界限,穿越过这一层,就是另一种关系:一生的知已。难以启齿的他能专注倾听,无法承担的他能替你分忧,心灰意冷他会鼓励开导,茫然失措他会邀你同行。在这一帮“和尚”当中,孙铭观其行,听其言,嗅其味,第一个就锁定了阿熊。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直觉告诉自己这个有别于他人散发着文静气质的男孩一定能深交,可除了训练就没有合适的机会能把俩个人拉在一起。可以肯定的说,阿熊对自己同样也有不错的印象,其间通过彼此的眼神交流是感应得到的,可俩人都谨慎试探,不长于主动。但老天爷是睿智的,他布下的那个套,那被红尘之中的男男女女称作前世今生的轮回,总让物以类聚,人以缘结。芸芸众生,千万年的交错中,你,我,他(她),我们就听从命运的召唤,来到这,这陌生的地方,走在了一起,印下属于我们每个人的青春的印迹,写下成长的呢喃,成为我们记忆里永不朽的收藏,永生也不再重来的胶卷。

阿熊和自己是有类似基因的,既然产生了交集,就没有聚不到一块的道理,瞧,在这个白露初凝的清晨,上苍的安排下,俩人撞上了。

“诶,你好,也在洗衣服啊!”天赐良缘,有了进一步接触的机会,哪能错失,孙铭迎面打个了招呼。

“诶,你好。”阿熊没想到一大早会碰到孙铭,他甩动着沾满肥皂泡的双手,那双手水葱般的嫩白,咧嘴一笑,露了两颗残残的大门牙。

阿熊出落得和孙铭一般并不咋地,但白嫩的肌肤和笑起来露出的两颗残门牙让他有了一种邪邪的美,诶,上不了台面,总还可以上镜面吧!造化弄人诺!

孙铭把脸盆放进水池,站在阿熊旁边,轻轻地揉搓起衣服,冒起一大堆肥皂沫。心里寻思该找个什么话题继续下文。瞥了一眼阿熊,他正刷着袜子,自来水哗哗地冲击在湿衣服上,溅起串串水珠。他的眉毛浓黑,眼睛有点三角,小蒜鼻,厚嘴唇,周围长出了毛葺葺的胡须,好几颗青春豆正茁壮成长,一张极普通的脸。

“你是哪儿人?”最终,孙铭还是选择了最老土的话题打破沉默。对于一个不擅于谈话技巧的人来说,选择这种单刀直入的方式也许唐突可笑,甚至有点打探别人隐私的嫌疑,但在孙铭看来,这是一种最简单有效的方式,能够较快的和对方套上话,并且还算礼貌。

事实上,孙铭已经知晓了这个和自己一样有点羞涩的男孩来自何方,第一次班会上大家都自报了家门。阿熊来自中原的一个不出名的小城,除了盛产煤炭外,有一样老百姓过日子的家常菜也是他们那首创,成了餐桌上必不可少的大众美食。阿熊斯文达理,学不了“狼”叫;柔声蜜语,比不得“鬼”哭!

“你是哪里人?”同一时刻,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重音奏响。

没想到阿熊竟也是这样的土得掉渣,但这一刻却是极好的,俩人打到同一个拍子上。

俩人对望,相视而笑,还真是心有灵犀啊,要不怎么着这样默契。

内心的设防被这一句话轻易地剔除,烟消雾散,桥通路明,加上早前的沟通,剩下的就是伯牙子期,琴瑟合谐了。(旁白:给这份纯洁的友谊以神圣的想像的权利。往脸上贴金呢,臭美的,一对人间活保!)

待俩人洗刷完毕,一曲也弹到尾声,下一首在互相的邀请当中换到了阿熊的寝室里弹奏。坐在阿熊上床的另一位:雷子,一直以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打量着他眼前的这俩个谈兴正浓的家伙,他从眼神再到脸上的肌肉都笑得让人发麻,难道就有这么可笑吗?哎!不过,他倒和善,自始自终没有出言不逊,还加入到俩人的谈话当中,直聊到中饭时分,三个人一同去了食堂。下午,就和庭交代的那样,孙铭在熊和雷面前把自己的过去更仔细地更彻底地介绍了,以示做为一个朋友的诚意——除了一些属于孙铭自己的绝对不能对其他人说的秘密除外。孙铭的敞开心扉换来了两位朋友更深的信赖,在他们眼中,孙铭已是一个可爱的,勤劳的,善良的令人感到愉悦的精灵。这份当初的坦荡直到今天还能为孙铭换回一些珍贵的东西——逢年过节的,孙铭会收到他们以电话或明信片方式送来的祝福,这份友谊能延续至今,确实是难得的。就这一天的工夫,就奠定了孙铭和阿熊、雷子的友谊基础,人生就是这样的奇妙,在这千里之外,孙铭又有了新的朋友,新的伙伴,和新的美好时光。此后的二年半时间里,孙铭和阿熊,俩个自命不凡,臭味相投的人间活保就厮混到一起,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于空闲的时光,两个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一南一北的臭家伙在教室里,校园的路上,食堂里,还有校园外,谈论风花雪月,花好月圆外加一大箩筐鸡毛蒜皮。俩个家伙要好的程度,就差桃园三结义了。(旁白:亲爱的熊,看来,只能把祝福放在心里了,祝你已为人夫,为人父。二年前你因公差来到这座小城的那个匆忙的夜晚,孙铭,都没有好好的请你吃一顿饭。你,胖多了,说话也变得公式和客套,而孙铭呢?那个当年的小可爱呢?他同样也有了变化,是的,再也回不到那个如花似玉的年代了。熊,告诉你,孙铭是多么希望,有这么一天,能重回花开过的地方,把你写在留言簿上的诺言兑成现实,再让孙铭看看,你的那两颗美牙是否遗传给了下一代,哈哈。相信,会有这样的一天,待到孙铭找到一位如意的郎君,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再携手同游留下太多生命轨迹的母校。)

待到傍晚,在外面疯够了的小子们才回来,和教官聚在一起,享受到了一顿免费的美食,正好安慰有些意见的小肚子。

第二天上午,半个多月的训练成果就要接受校领导和部队首长们的检阅了!

秋高气爽的日子,天空蓝得没有一片云彩。以班级为单位的每个方队依次雄赳赳,气昂昂地迈进了大操场,在各自位置站好。按既定的程序,首先是挑选出来的领队队员的一番慷慨陈词的报告,然后是主席台上的领导讲话,最后由部队首长宣布:会演开始!就听一声令下,广播中传来雄壮的军乐声!首先通过主席台的将是红旗方队,它由六名男同学组成:最前面的两位双手各举着一面红旗,后四位单手持同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他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缓缓向主席台走来。看,他(她)们的步伐多么的坚定有力,以至发出“嚓嚓”的摩擦声;他(她)们的身影那么的英姿飒爽,以至小鸟也来观看!

“首长好!!!”

“同志们好!”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嘹亮的号声震动着空气!红旗方队通过了主席台,后面紧跟着的班级方队随后依次通过,号声更加地嘹亮!每过一个方队,队伍后方都会扬起一阵阵的尘土。轮到孙铭所在的班级时,队伍已过半,通过主席台的时候,孙铭卯足了劲,喊出了前面的那两句口号,振得丹田一颤一颤的。整个会演连头带尾用了二个多小时:一个小时领导讲话,一个多小时学生表演。那一天,真的很威武,跟电视中收看到的阅兵式一样,雄壮,豪气冲天,直上云霄——就是整体效果逊色些。小小的孙铭也是这光荣集体中的一员。整个队伍通过后原以为就要解散了,没想,校长愣是在主席台上又讲了半个多小时,其意是同学们通过了这次军训,都养成了坚忍不拔的品格,学会了团结互助,尊重长官,思想有了升华等等一类赞扬的话;正是有了以上的这些,今天,才获得了会演的成功,希望并相信在接下来的学习和生活中,大家定会继续保持,争取学有所成,再接再力,过一个有意义的校园生活。校长大人把所有的人都大大的赞美和鼓励了一顿——校长在台上褒扬的同时,孙铭分明听见队伍中传来阵阵窃笑声,孙铭明白那笑声的含义:那有这样好啊,都成了社会主义好学生了?持怀疑的人多少有些忧患意识吧?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的学习是不是能像校长期望的那样。半个小时后,校长结束了谈话,宣布解散。回到宿舍后,兄弟们一个个如出了笼的鸟,大声疾呼:“解放了!哟!解放了!再也不用受罪了!”

这样的声音在楼道里此起彼伏。

‘是啊,半个多月的训练,回头一看还真不易,总算是熬过来了。’孙铭躺在床上,呼了口气,身体一下软了下来。

‘这下,可以好好休息了,再也不用起那么早了,再也不用挨太阳晒了,腿再也不用受痛了。呵呵。’傻帽的孙铭正美滋滋地将那些讨厌的包袱一个个的卸下。可叹的孩子啊,你可知道,这只是你做的一个梦而已,因为接下来,你还得和为数不多的人重新回到训练场上去,接受更为严格的训练。为什么会这样呢?军训不是已经结束了?军训是结束了,可比赛却来了!孙铭和班上的七八个同学被选进了校队,参加十天后于教官学习的那座学院举行的全省93级新生入校军训比赛!对于这个既好也坏的消息,孙铭是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的,它是那么的意外,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

‘班上比自己长得强壮的多得去了,教官怎么会选上又黑又瘦,连正步都站得不稳的自个?’当孙铭从教官那得知这个决定时,真是纳闷之极。

‘这怎么可能呢?’孙铭告诉自己定是教官弄错了!孙铭在极力地否定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因为他担心自己吃不了苦,承受不起这种荣誉。这半个月训练下来,自己已经瘦了好几斤,大腿还在隐隐作痛,不要说十天,就是再有个三五天,恐怕自己就得趴下了——之前,厕所里的呕吐不过是一个先兆。自己的身体素质真的是不行。可不管孙铭是如何地否定的,最终,老实的他还是穿上了真正的橄榄绿的军服,站在了烈日炎炎的足球场上开始进行新的训练,这时的他,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我,被被选上了。这就竟味着又要再一次的忍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考验。纤细的孙铭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坚持不住而半途而废——悲观主义的他,事情还未开始就已经在设想结局了。这真的是一件不怎么美妙的事情。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天里,孙铭和其他的从各个新生班里抽选出来的同学一起,冒着日晒雨淋,开始了汗水和着雨水的炼狱生活。也许是天生的忍耐激发了潜在的能量,这十天,孙铭竟奇迹般的坚持了下来。虽然在中途,因淋雨感冒到医务室打了针,但孙铭没有拉下一场训练。因为事关比赛!因此,无论是从学校的领导还是到带队的教官,都非常重视:一方面这不仅体现着一个学校学生的精神风貌,另一方面也会让教官们暗中和其它学校的教员们较劲:到底谁带的队伍最棒,能赢得比赛!于是学校给予了不小的支持:凡参加训练的同学伙食都得到了改善——无论从质量还是数量上来说,训练的同学吃得都比没有任务的同学强。教官们能做的,就是集中五六个人的精力来带好男生女生两支队伍。刚开始训练的几天,无论男生女生,人数都比较多,都有个七八十人,但随着时间的推进,训练强度的增大,队伍的人数在逐天递减,几乎每天都会有人被淘汰——并非是他(她)们的身体素质差,而是他(她)们在意志力方面有所欠缺,所以情愿自动走人,也不在此受罪。到了比赛前的最后二天,确定最终参加比赛的人数时,队伍已经由十天前的七八十人减为五十人——仅就孙铭这个班而言,就只剩下了孙铭和班上身体最强壮的一位——壮男强。[旁白:班上一共有四个强,一个就是吹牛强,一个是现在已拥有了三四处房产的龙强,另一个是第二年成为班长的大强-——他的年纪最大,还有就是这位强壮得跟头小牛似的壮男强。别看他人高马大,一身肌肉,可是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却和一个孩子差不多:为了和自己心仪的女生约会,他竟一个人在操场上白等了大半夜。班上的兄弟在提到这件事时,总是带着一份嘲弄,但孙铭心里却不这样想,这至少说明他是个守信的人。从军训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他完全也可以选择走人不干,但他坚持留了下来。当然,他也会有小毛病,那就是倔,头脑一根筋,遇事不懂得变通,即便是和自己相识的人,也不懂得拐个弯想想,因此得罪了一些人,甚至差点给自己带来断手之险——这是后话,后面再交代。这样的人往往都是好人。小小的孙铭也会犯类似的毛病,现在懂得了什么叫人情世故,学会了收敛。]于是在那枯燥的十天中,各位会目睹到这样的情景:“你是怎么回事啊,讲了多少遍了,脚踢出落地后不要往回缩!”足球场上,火辣辣的太阳底下,一个新的教官站在孙铭面前,神情严肃,在指正着孙所做动作的错误。

上一页 下一页

THE END
点赞0
说说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