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一个人,我会离他远远的,把自己关进一个狭小、局促,却又广袤无垠、空无一物的天际。
那些关于他的回忆,日渐模糊,在往后的峥嵘岁月里,难辨真假。
我想我是对他一见钟情的。我觉得他是班上最帅气俊俏的家伙,甚至更严重点,是唯一帅的。他有线条分明的五官,狭长的眼睛笑起来有点眯眯的,鼻子挺挺,嘴唇薄薄,脖子长长,笑容阳光。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薄嘴唇是那么性感,尤其是瘪嘴的时候,好似唐老鸭的嘴,像极了在撒娇,忍不住要冲上去吮吸几口。
他是学校招收的体育特长生,擅长的项目是跳高和跑步。他的身材看上去很匀称,不像链球铁饼选手那么强壮、高吨位。他没有凹凸有致的肌肉块,却照样线条分明,摸上去有点鼓鼓的,结实着呢。我每次回想起来都会情不自禁咽口水。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留着及肩长发。一周后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把头发剪短了,约摸只有四五厘米长。见到新发型的时候我突然有眼前一亮、怦然心动的触电感,这时才开始关注起他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一直记得。他叫我班长。然后我回头去看他的脸。再然后我的心就怦怦跳得异常厉害了。用粗俗的话来说,那叫一个情窦初开,他的影像,开始在我心内落地生根,发芽开花。
我开始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有意识无意识,间或一瞥,长久凝望。他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了我的目光,抓住了我在学校的大部分注意力。想他的时候,朝他座位望上几眼。每次从课本堆里抬起头,都会情不自禁朝向他所在的方向。我总会选择老师同学不注意的时候,将炙热如炬的眼神投射在他伟岸的背部,老师看向我,我就假装埋头看书。他不知道有那么一个爱慕的灵魂,在赤裸裸地包裹他,企图将他熔化。
他不知道。他不爱我。
班级的座次,每周换一次。我坐在最后一排,想往哪里换就往哪里。偶尔心血来潮了,我会挑一个能窥到他侧面的地方。他的眉骨,他的鼻梁,他的唇线,那么令我神往。一不留神,一堂漫长的课就飞驰而过。下课后,他总爱跑到我这里来。我在最后一排,他很方便地就能站到我身后,然后猛地夹住我脖子,把我整个身体往后扳,悬在半空。这个姿势有点像警察制服歹徒。我很明显地感觉到腹部肌肉一阵收缩紧绷,像一块被挤压的海绵,充满反弹的力量。我试图反抗挣扎,抓凳子扶桌子,生怕他放手。他一边放肆地欢笑,一边拦住我的手,我顺势抓住他的手或者腰、腿。他看我快直起身了,又用劲把我往下扳,同时用那阳光无比的笑对我说:这可以充分锻炼你的腹肌。我承认他的笑迷住了我。
直到现在我也想不通他为何对我的腹肌寄予了如此厚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方法奏了效,我果然拥有了六块虽然若隐若现但也货真价实的腹肌。遇上他之前,我到底有没有那几块小山坡已经无法考证,我似乎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它们。说不定它们是天生的。
他对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好玩。我虽然常常觉得很吃力很难受,但是也并没有直接告诉他我不喜欢他那样跟我玩,因为我已经早知早觉地暗恋上了他。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动作,是我和他最亲近的机会。我所有的挣扎只不过为了增加这场游戏的趣味性,我不想让他很快就失去了继续往下玩的兴致,就像强奸过程中,被强奸者的反抗往往会增加强奸者的征服欲望。
要是隔上一段时间他没来挑逗我,我还会失落一把。尤其是他下课从我身边经过,不来看我的时候。
我喜欢他,不管是不是爱,都说不出口,就像无数人在青春中的那场萌动,那场暗涌。我们只能自己知晓,不敢表白,虽然总盼望着那个人也能知道,总奢望他们能像我们爱他们一样,爱上我们。开学不到两个月,他已经和我混熟了。他大概觉得我很容易欺负吧,不论怎么摆布,脸上始终没有生气的表情,内心可能已经很不情愿。于是,他常常在跟别人吹牛的结尾提到我,以证明人的身份。他喜欢在一阵吹嘘结束后添上一句:不信你问班长,然后就大声叫我过去,用满含期待的眼神望牢我,等我点头证明他说的是实话。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他说的那些是真是假,我跟别的听众一样,都是第一次听他说。我只能回他一个微笑,他也就满足了,认为我已经帮他完美地作了证。这样三番几次下来,我差点就以为我和他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对他是知根知底的,他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
同时,我开始把自己当作骗子。为了他一个人,欺骗着所有的别人,他完全取代了我的世界。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趁着课间十分钟的间隙,跑过来逗我。我正埋头专心致志地写字,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依稀听得好像在说:来,亲一个。我准备回头去看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一回头,嘴唇立刻碰上了什么东西。当我回过神意识到是他那两片我日思夜想、觊觎了千遍万遍的、柔软性感的唇时,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直红到脖子根。我赶紧转回头,低下,窃喜又愕然,好半天才清醒过来。这可是我的初吻啊!怎么就这样草草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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