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同志故事：泪洒武汉 - 第2页

二

当我终于下定决心去武汉看望超子的那个早晨，天空下着蒙蒙细雨，气温也只有零上五六度。

我意外地平静，平静得像冬天尚未解冻的冰河。车窗外那些惊艳的油菜花轻诉着春天早已来临，只是身在山中，不知人间三月芳菲已漫山遍野。

车子向北，跨过了长江，然后向西，穿越林林总总的城市、村庄、山水、湖泊，历经4个小时，终于抵达汉口新华车站。手机响得分秒不差，早已算好了时间的超子正在找我。边说着，边转身，一眼瞅见超子正我背后几米处拿打着雨伞在小雨中向我挥手。

他跟我想象中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跟我差不多的个头，清秀而质朴，站在人群中，像个孩子一样，不闪光，不发亮，并无他玩转地球动感影集中的阳光灿烂。

我笑着说：嘿，生日快乐!

眼尖的他一眼看到我的手机，说：哈，我俩的手机一摸一样!我仔细一看，果然是一个型号，而且连手机套都几乎差不多，心里不由为之一动。

其实因为工作的缘故，我来晚了一天。头天晚上，由于我无法赶到，超子邀了他一些最熟稔的朋友庆生，一直玩到凌晨5点才睡，一早上又一直在跟我发短信，精神也不是很好。

很奇怪的是，虽是第一次见面，我们却一点也不陌生。超子说：走，我请你吃西餐去，我说，好吧，心里却在想，西餐礼仪我好像还真的不怎么熟悉…… 一路上，他谈吐文雅，还接了个电话，是以前游轮上的一个同事女孩打来的，粗鄙的武汉话在他嘴里居然那么斯斯文文，絮絮叨叨地在讲昨晚的是是非非，好像是有个拉拉很无礼很多事让他十分败兴…… 我俩其实都带了伞，他收伞之后就没有撑开，于是我们就共着一把伞，我很自然地搂着他的腰在大马路上前行。

那个电话真长，我有点被冷落的感觉，打量着武汉大街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我忽然用伞一遮，亲了他右脸一下。他慢热地吃了一惊，出于本能地推了我一下，挂了电话说：搞什么啊，这路上我好多熟人咧!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得意地说：可我一个也不认识啊，哈哈!

话虽如此，我还是把一直搂在他腰间的那只手缩了回来。

西餐厅里，我们边吃边谈，居然吃了一个多小时。他的口音是五分我很喜欢的武汉腔，外加五分我很排斥的上海腔，因此我们的交谈额外地附加了一些多元性和外延性。他说他的母亲是上海人，父亲是武汉人，祖母是俄罗斯人，因此口音很杂，头发的颜色也黑得不正。他说他是母亲未婚先孕的产物，在这个世界他本来就是个多余的人，也许没有生下来会比这样孤独地活下去更好。他说以前在海上的日子最喜欢坐在后甲板上对着大海发呆，有次在海上呆过两个月都没有着陆。他说他最会掐时间，不到最后几分钟他坚决不上船。他说这个世界上最精华的景色他已全部阅毕，包括去过北极南极还看过企鹅。他说他认为这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是大溪地，这个名气不大的岛国远远胜过马尔代夫胜过天堂。他说他一点也不喜欢武汉，市民过马路一点完全不顾交通规则。他说他现在的同事都说他很小资，讲究穿着，喜欢一个人去看电影，天气好的时候爱到湖边写生, 好在他也不太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

我发现他一直把国内说成家里，也许是在国外漂流了很多年……

他说：我们多坐一会儿吧，我觉得这样的聊天非常惬意，如果现在即刻起身去宾馆开房然后ML感觉实在太怪了……

直到我俩说得都出现倦意的时候，我们才起身到了他预定的酒店。进了房间，上了床以后，他的疲劳开始纵贯全身赖在床不再也不愿起来。然后我们竟然在床上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从下午一直睡到晚上十点多钟。在床上，我发现他的pubes居然是金黄色的，果真是具有俄罗斯的血统……. 最后，我实在太饿了，没有办法再躺下去了，就坚持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出了门，他立即还原为一个合格的超级向导，耐心地把每条街、每栋楼、每个酒吧以及武汉现在过去的点点滴滴填鸭似的一一介绍给我，我觉得我的脑袋有点信息爆炸。他熟门熟路地把带我领进了一家特色小吃，一气呵成地为我点了热干面、豆皮等一系列武汉特色小吃，很显然，他就是典型的武汉人，对武汉知根知底一清二楚，热爱生活，讲究生活。

之后，他热心地带着我散步，从江汉路步行街、金融街一直走到沿江路、江滩… …其中，武商集团非常大气的几个卖场、一些反映武汉过去生活的街头雕塑、海关古建筑以及江滩上的孔明灯、无数的酒吧包括一个GAY吧等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那个GAY吧门口，他很大方地跟一个年轻的男孩打招呼，显然也经常到这里泡吧，然后很自然地对我说：我不带你进去，因为里面的人一定会追问你是哪里来的……

回到宾馆时，竟然已经快一点了，感觉无比疲劳。他有点感冒，放了一大缸热水泡澡时，我居然就在床上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11点。那天早上我俩的电话都特别多，他被我吵醒时就一翻身紧紧搂住我，我被他吵醒后也一样紧紧地搂住他，有时从正面，有时从背后。我到接很多电话都是追问：你在做什么?我无法回答，只是怀着一种背叛世界的大好心情坏坏地笑……有次吵醒后他嘟囔着说：你搂着我睡觉太舒服了，如果天天睡觉都能被这样搂着，我也就别无他求了……

后来，直到离我回程车辆出发的时间不足一个小时的时候，我俩火速起床沐浴，急急出门用餐。超子这个武汉的小海带连吃个便餐也挑三拣四，带我去了家最火爆的大馆子，结果没座位，导致只能利用最后的一刻钟在车站旁草草吃了碗兰州拉面。他一直将我送进停车场，帮我找到车子后，我不想让分别的场面太感伤，于是转身说他不用上车了，我来送他出去好了。他笑笑说也好。然后我随着他走过停车场，并在他耳边轻声叮嘱道：超子，答应我，要坚强，要好好地活下去!超子淡淡地笑着，说：我会的。于是我目送着他的孤单身影慢慢消失在阳光下的出口通道，有辆车子尾随他追去，他边闪避着边回过头来远远地挥手叫我上车去。我朝他用力地笑了笑，在扬起的灰尘中回身上了大巴。

那天不知为什么，车上只坐了6个人(后来才知道，这里是始发站，在后两站加了不少人)。雨后初晴，春天温暖的阳光射进空旷冷清的大车内，说不出的寂寥冷落……刚一坐下，才知道不会没事，眼前立即浮现超子那孤单落寞的背影，瞬时心痛直往上涌。那个背影一点也不挺拔，配着那条肥肥大大的工装裤，走路松松垮垮的很提不起劲来…….那种提不起劲的感觉在霎那间击倒了我，我连忙坐到倒数最后一排无人的角落，眼泪一阵一阵地流了下来………

那么大的一台车，载着6位各怀心事的乘客，在阳光下缓缓地行进。中座有位疑似正值更年期的妇女，两眼无神却东张西望地不知道在查看什么东西。我坐在阳光斑驳的角落里，想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见到清秀可爱的超子，就没有理由地一直哭，一直哭，就那样一直无声无息、痛彻心骨地哭到武昌，一张复一张的纸巾被塞进了前座背后的清洁袋里……

车子在武昌停留了很久，上来一拨又一拨的游客如同梦境一般，久违的阳光无论如何也带不走我的悲伤。武汉我其实来过很多次，只有这一次，我开始留恋这个城市，难以摆脱它弥漫着伤感颓废的气息。

无情的车子一路向东，驶过南湖，驶过中南民族学院，驶过锦绣龙城，我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在梦中，我犹自在对超子说：小弟，你不是说了，要跟我去同赏武汉大学雪白烂漫的樱花吗?你一定要答应我，要坚强，要好好地活下去，过去的是阅历，是经验，而不是负担，你的路，还那么长、那么长……

后记：

我记下这个故事，是总结一段过往，鼓励我们都忘记过去，好好地继续前行。人生多磨难，苦尽才甘来，希望多一些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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