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级组长定睛一看, 然后脸都青了。
“你这——这是什么?!你们什么意思?!不像话!”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震怒地瞪向眼前两个学生:
“律师函?啊?你们——好啊你们,一个个的长本事了是吧?都能拿著什么律师函到老师面前耀武扬威了?学了两个法律词汇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一点点小事闹得惊天动地, 还威胁上老师了?”
“老师,这不是威胁。”
夏何然在对方的盛怒面前表现得堪称平静。
“我试图通过和老师沟通的方法解决问题,没有成功,所以现在想要换一种方式解决问题, 保护我自己、防止以后再被校园暴力而没有人管, 仅此而已。”
年级组长伸手指著他,指尖都在哆嗦:
“混账!”
他狠狠喘了几口气, 这才终于找回逻辑似的, 在语无伦次的震怒后露出一个冷笑:
“你们以为法院是小孩子过家家、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给你解决的?你说到底就是摔了一跤破点皮,你试试,你看法院管不管你!”
他说的是对的。
可简泽安他们, 早就知道这一点。
“谢谢老师提醒, 我们知道就算上了法庭也是个输,但我们要的本来也不是法律意义上的赢。告,只是一个态度。”简泽安插言道, “‘三中某些小团体三番五次地欺凌同学,曾导致同学缝了十一针, 学校视若无睹直至学生闹上法庭’。您觉得,这个新闻名字怎么样?今年年底好像是五年一次的学校检查?咱们三中和一中也较劲好几年了。”
原本冷笑的年级组长随著他的话, 笑容一点点消失。
简泽安几乎有点啧啧称奇, 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种字面意义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并且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年级组长张开嘴,气得哆嗦著著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但仿佛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把嘴巴闭上。
他摇著头,不知道是不能理解还是不接受,又或者仅仅是试图表达对现实的抗拒。
“简泽安——”他最终从齿缝里挤出学生的名字,“你一个学生哪来的那么多心眼?”
“我其实也挺想问问刘子强,他一个学生,哪来的那么多暴力思想?”简泽安甚至露出了微笑。
他看出年级组长态度的转变。
对方原本轻描淡写、觉得这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的态度荡然无存,那种身为上位者、似乎可以轻易裁决下位者命运的姿态也不复存在。
简泽安甚至能从他眼中看到对自己和夏何然的反感与戒备。
但这没关系。
简泽安无所谓年级组长讨不讨厌他们。
反正比起没讨厌他们那会儿的无所谓和敷衍,至少现在,年级组长学会正视他们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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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级组长最终没有给一个准话,而是表示会跟校领导反映、对这件事进行研讨。
但他的表情和语气都让人知道,他已经有所忌惮,并且要妥协了。
毕竟,虽然给学生处分需要报给校领导、让校领导留下他管不好学生闹出事情的印象,那也总比闹到上法庭、本市媒体和论坛高度关注乃至引起市教育局注意要好。
简泽安和夏何然离开办公室的瞬间,四目相对,便都没忍住,齐齐露出痛快的笑容来。
“泽安,这次多亏了你。”夏何然伸手在简泽安后背上拍了一下,“我请客——对了,还有你请的那位律师,不知道我方不方便请他吃个饭?”
“别来这个。都是同学搞得那么客气干什么?”简泽安摇头拒绝,“王律师很忙的,这个律师函我猜多半也就是署了他的名字,肯定是助理抽空给写的。哎呀,这件事在咱们看来很大,在他们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你不要太在意。而且王律师跟我家很熟,我拜托他帮个小忙,用不著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简泽安没说的是,他自己昨天找那位律师帮忙的同时,也已经订了一支红酒给对方送过去。
之所以回绝夏何然,是因为夏何然如今经济情况很糟糕。能让王律师看得上的饭店,夏何然请一顿可能两个月的生活费就没了。
他这才索性故意轻描淡写。
只不过,完全拒绝的话,夏何然这么倔的人,只怕心里要有包袱,而且简泽安也没打算显得像是个普度众生的观音菩萨。
“你要谢就谢我吧。请我一顿,我再替王律师吃一顿。你欠我两顿,怎么样?”
他故意笑嘻嘻地用手肘怼了一下夏何然。
当然,他要夏何然请他吃的地方,消费水准肯定不会高就是了,夏何然稍稍省吃俭用,或者周末多打点工就足够。
夏何然愣了一下,看著身侧的人笑容明亮的脸,也慢慢笑了起来。
他不是傻子。
如果初遇时简泽安不让程子琛收他药费他看不出来,三番两次用“不必客气”的理由不让他多花钱,他再怎么也回过味了。
“好。”
夏何然定定看著简泽安,认真点头,一个好字,尾声说得像是一声叹息。
“几顿都可以。”少年拉住身边人的手臂,用力地握了握,眼神郑重到像是一个誓言,“随时都可以。”
他眼神太认真了,简泽安不由感到一点不自在,于是偏过头故意嘻嘻哈哈地回答:“哇,你这么说也不怕我凌晨三点失眠打电话吵醒你去撸串?”
“那也可以。”对方笑著回答。
简泽安莫名有点慌。他把手臂从对方手里抽出来,不著痕迹地退开一步:“好啊,你说的,我可记著了。”
.
到了中午,终于轮到了11班的篮球赛。
篮球赛是按照班级顺序打的,周一中午是高二1、2、3班和对手,下午是4、6、7班和对手——5班的对手是3班,已经打过了。
所以周二中午是第一轮小组赛的最后三场比赛,8班对10班,11班对16班,12班对18班。
虽然16班被11班同学戏称为“送分大礼包”,按照白火的说法是“闭著眼睛都能赢”的那种,但谁叫洪创磊放狠话牛皮吹得有点大呢?
号称要赢下30分。
关键是他放完话还被林霄点出来了。
这一下全班同学都起哄要见识见识磊哥怎么削16班30分,洪创磊认怂也没有用。
白火更阴,下课就嚷嚷著要开盘,赌一把能不能赢30分。
并且强制提出这件事的洪创磊押注“能”。
还提出一个彩头,赌局揭晓之后,败方要请胜方一周的饮料。
一群生活里除了学习没多少活动的躁动年轻人,一听这个就来劲儿。当即就有二十几号人参加,场子一热,就连平时对篮球不感兴趣的女生们也掺和一手。
最终居然将近四十人都参与进来。
洪创磊脸都绿了,扬言要和白火绝交三天。
白火当时表情非常得瑟:“你确定?比赛可还得跟我一起打呢。你要是不理我,咱俩球场上不配合,赢30分没戏,那你就只能等著之后请饮料了。”
洪创磊马上表演了一个原地怂:“爸爸,收了神通吧爸爸。”
一时间教室里响起愉快的笑声。
白火笑抚狗头:“好说好说,看爸爸带你飞,砍他们个30:0!”
洪创磊瞬间冷漠脸:“哦,那就不用了,我有我霄哥跟安哥。”
于是教室里再次响起了欢快的笑声……
总之,因为这俩活宝还有那个赌局,这场原本没什么悬念的比赛硬是让11班期待十足。当他们班同学一个个眼睛珵亮地来到场地边上的时候,同样过来准备比赛和看比赛的16班同学都有点懵,然后就是慌。
有个16班女生拉住11班关系跟她不错的同学:“你们班咋回事?一个个看著杀气腾腾的……对我们班,至于吗?我一16班的都不得不承认结果已经定了,你们这……”
“唉。”她11班的朋友作沉痛状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非常悲悯,“到了这一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看在咱俩交情的份上,就提前跟你说一声‘节哀顺变’吧。答应我,像尔康答应紫薇一样答应我好吗?咱俩班级打完之后,你还是我的朋友。”
她朋友:“……不是,你别这样,我有点慌。”
“唉,怎么说呢。”11班的妹子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一笑,“你慌早了。”
“……”
观众们聊著天,比赛选手已经在热身。简泽安他们五个人把长袖校服一拖,里面穿著短袖校服,再罩上一件批发买的那种萤光背心,背上有一张纸,用马克笔写著数字。
大家都是随便写的。
简泽安干脆用了学号,也是上学期重新分班时的班内成绩,31。
做做拉伸,蹦跳一下把关节活动开,就等著比赛时间到。
简泽安正在喝水,忽然感到有人从背后靠近了自己。他放下水瓶扭过头,是程子琛。
——没想到他也来看比赛了。
简泽安有一丝意外,后便是开心。这场比赛是稳赢的,让子琛看看自己打球的英姿也不错。
对方笑著看他,嘴唇张合,似乎说了什么。
操场上闹哄哄一片,简泽安没听清,露出困惑的表情:“你说什么?”
男生于是倾身靠近了他,嘴唇离他的耳朵几乎只有一厘米的距离。有蓬勃温热的气息扑过耳朵尖,有些痒。
“你午饭想吃什么?”
简泽安下意识揉了一下耳朵,在对上程子琛泛起笑意的眼睛又感到一丝不好意思。
“不用了,班委给我们五个比赛的集体点了外卖。”
“嗯。”程子琛点点头,似乎正要说什么,忽然,那边林霄远远地招呼简泽安:“泽安,要开始了!再活动一下!”
程子琛目光抬起扫过林霄,忽然一笑,又再次看向简泽安:
“加油。我在这儿看著你。”
“嗯,谢了。”简泽安对他点点头,正要走,忽然听到对方语气含笑,又说了一句:
“我也注视著你创造辉煌,嗯?”
简泽安险些一个踉跄。
他站稳,猛地扭头瞪著发小,在对方满是笑意的眼神里语无伦次:“你——这梗特么的是过不去了是怎么的?”
“别说脏话。”程子琛笑著摇摇头,“以及,对,过不去了——行了别瞪我了,林霄在催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
咳,“我注视著你创造一个又一个辉煌”,小简写给程神的加油词~
说起来加油词这个东西啊,写的时候还行,读的时候如果不带具体人名只是抒发感慨也还行,一旦有了针对性,那就真的尴尬啊。
好多小天使说没有抽到,没关系呀,一个月后再来一次(抽奖一篇文一个月就只能搞一次),大家到时候可以再试试手气,嘿嘿。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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