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桃桃是个精致小甜O,出门必做发型+时尚潮流穿搭,他今天也的确是这么出门的,但是现在他浅粉色的卫衣挂满了树枝草果,白色的帆布鞋也满是泥污,精致的小辫子也已经凌乱不堪。
夏深瞳孔一缩,担忧地走到桃桃面前。
“你你你……你不会是被欺负了吧?”
“哇!”桃桃又是一阵爆哭,然后把他手里抓著的东西摔在了地板上——一条奄奄一息的蛇!
“啊!”
夏深吓得窜到方觉背后,顺便还打了一套军体拳。
“你你你你……干吗!”
“呜呜呜……”
据桃桃说,剧情是这样的。
他一早就到了学校门口,本来想在夏深最绝望的时候跳出来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方觉出现了。
作为一个吃瓜专业户,他当然是选择!委屈自己,坚强吃瓜,给他们留了二人空间。
车上的时候都还好,坐缆车上来后就是他的苦难日。
“痒死了,疼死了!磕糖不易,你俩可千万别分手。”
夏深从方觉身后出来,“你要是再等会儿,你能磕到更顶级的糖。”
“……”桃桃看著两个人的状态,忽然明白了什么,人开始往后退:“要不假装我没来过,你俩继续?”
退了一半,他动作停了,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错了!我来是跟你说,班长,我刚刚听见安跃飞打电话了,他想搞你家!”
方觉眉头一皱,推开门往外去。
夏深也朝外跑,但还是百忙之中抽空给了桃桃一脚。
“重要的事不知道早点说!”
“就、就人家真的很痛,给忘记了嘛!”
夏深跟著方觉跑出来,见到他已经抢了辆自行车,跨在车上看著他。
“你不然就在这里等我?”
“走。”夏深根本没听他说话,人已经上了后座,还很细心的提醒道:“试试刹车。”
方觉说:“已经试过了。”
说罢,便双脚落在了脚蹬上,风一般往前滑去。
夏深被风吹得直哆嗦,整个人完全黏在了方觉后背,双手牢牢地抱著方觉的腰。
他很害怕,因为绕山而下的公路弯道太多,悬崖峭壁就在身侧,他们这架小破自行车随时都有可能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出去……
“你悠著点,我还不想死!我那么多钱还没花呢!”
就在前不久,夏深弄明白了那串数字代表的意思,不是剧情进度,而是方觉对他的好感度!这段时间一直翻著倍嗖嗖地涨。
他好像听见方觉笑了,然后少年微凉干燥的手附在了他的手背上。
“啊啊啊!!!”夏深觉得他整个灵魂都被风吹得稀碎,“这么难的路!!你还单手!!!”
夏深已经开始想他的墓志铭了——是方觉这个杀人犯害得我!
“呵呵。”
方觉的笑声更狂放了,几乎都要碾过夏深耳边的风声。
夏深简直气死了气死了。眼睛已经不敢睁开了,只能死死地抱著方觉的腰,要死一定要一起死!方觉多比他活一秒钟都不行!!
等车终于到了山下的停车场,在自行车速度放缓的瞬间,夏深就朝一旁的草地扑了过去。
脸痛!屁股痛!腿软!心跳失速!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体上哪块地方还属于自己了。
方觉走过来,拉著他的胳膊,搂著他的腰,半搂半抱把人弄到车门边。
“坚强点,还需要你开车。”
夏深开了锁,手脚并用往车上爬,手还是软的,但幸好自动驾驶系统好用。
他抽出手去抽旁边的方觉:“你是不是平时憋坏了,逮这机会就疯狂撒野。”
方觉给他的回应是一道很轻的笑声,夏深又想继续抽他,见他又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冰凉的系统女声一遍又一遍的响起。
无人接听。
见他担心,夏深便说:“别担心,不会出事的。”
他想,不过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最坏也不至于闹出杀人放火的事。
“嗯。”
方觉刚应了一声,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立刻接起,电话那头是邻居阿姨的声音,嗓门巨大。
“小方啊,你赶紧回家吧!你爸和你妈吵起来了!”
方觉拿著手机的手微微攥紧:“他们……为什么吵架。”
“还能因为什么啊,你爸居然在外面找小三,那么老实的人居然也……哎,现在小三都打上门了,你……你赶紧回家看看吧。”
电话还未挂断,那边传来讨论的声音。
“你跟人家孩子说这干嘛,他回来能做什么?”
“你……”
方觉把电话挂了,双手落在膝盖上,还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叮嘱了夏深一句:“慢点开。”
“知道。”
这个电话就是想让他回去把这出家庭大戏推到另一个高潮去,让街坊邻居乐呵乐呵。
夏深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便一直沉默著。
他们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却向奔赴刑场一样沉重。
有那么一瞬间,夏深脑海中闪过一个无比恶毒邪恶的想法——
或许,真出了事更好。
以方觉自己的能力,他肯定能养活自己,学费、生活费都不在话下,脱离了原生家庭,他会无比轻松、自在……
‘可那是他的亲生父母。’
回过神来的夏深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么坏的一个人,竟然幻想如此恶劣的事。
终于快要抵达目的地。
夏深想找个地方停车,方觉却随意给他指了个地方。
“你把我放在那里,然后回家吧。”
“我……那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夏深想,如果是他,他也想把这些事都藏起来,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
他把方觉放下了,而后还是找了个地方停车。
这地方小,邻里都认识,一件小事一天之内就能传得人尽皆知,他坐在车上,路过的人都在讨论方觉家里的事。
“老方可真是太不要脸了,竟然跟比自己小那么多岁的女人搞在一起!”
“平时看著那么老实的人,啧啧啧……还真是没看出来。”
“要我说啊,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也得看看方家那只母老虎是什么德行,完全不给自家男人留一点面子。”
夏深想到了一个成语‘家丑不可外扬’,现代人大多不不喜欢,可是又无法改变的事实是,‘外扬’后,得到的耻笑和指指点点远比同情要多,更别提同情也不是多稀罕的玩意儿。
至少方觉肯定不需要同情。
夏深一直待著没走。
这一条街是商铺街,入了夜大大小小的铺子都关了门,只有几盏路灯孤零零的亮著。
他最后还是推开门下了车,朝著方觉家里的铺子走去。
小小的一间铺子,每一张桌子,每一副碗筷,都是泪水和汗水换来的,此时已经变成一片狼藉。方觉在一楼清理打扫,二楼还时不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谩骂也从来没有听过的。
出轨的丈夫是?心,可无辜的儿子,就变得跟他父亲一样了?
“你跟你父亲一样!都是白眼狼!我说了不准你出去,好好给我待在家里,就是非要跑出去!外面那么好玩,你还回来干什么?干脆死在外面好了。”
夏深觉得很奇怪,他站在路边,女人凄厉的骂声却好像响在他的耳边,距离之近,好像下一秒就会有耳刮子打到他脸上来。
他脑子里甚至能够熟练地模拟出来一整套母亲殴打孩子的动作——
先是一巴掌甩到脸上,打得他耳朵暂时失聪,然而按著他的肩膀将他推到墙上,后脑勺磕出‘咚’的一声。
那一声令人胆寒,又让人觉得爽,要是……真的就这么结束就好了。
可是并不会。
最后一定是她跪在他面前,淌著一脸的热泪,擦掉他身上的血和泪水。
我只有你了。
“我只有你了!”
这句话就像时间最恐怖的刑罚,像冰冷生銹的长钉狠狠刺穿骨头,将人钉成了一句木偶。
你只有我了。
那我又是什么?
你的孩子?
还是听从你差遣的木偶?
夏深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好似跌入了一个真是无比的环境,处处都是他厌恶极了的声音,却逃不掉……
“夏深!”
“夏深!”
夏深蹲在地上,无力地蜷缩成一团。
方觉掰开他捂著脸的手,捧著那一张湿透的脸。
“没事了。”
“来,抱一下。”
夏深想起了他过来时的想法。
如果是他,他肯定想要把一切的肮脏腌臜都藏起来,可同时,他更希望有人可以将他从这一切里面刨出来,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夏深摸了下脸,整理失控的情绪。
“那应该是我的台词。”
“没关系。”方觉抱著他,蹭著他冰凉的脸颊,“没关系,‘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夏深一下笑了。
将脸埋在他颈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摸到了方觉头上的伤,心头一阵沉重的疼痛,像是有人抡著巨锤一下一下砸著他的胸口,将他的自尊、梦想,所有的一切砸了个粉碎。
他本来只是蹲在地上,此时竟然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几乎瘫到在方觉怀里。
一夜过去了。
夏深像做了个噩梦一样,身和心都在喊疼,但他近来做的噩梦挺多,一时间竟然也习惯了。
他起床后,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去洗漱。
从房间出来后,他带著放空的脑子下楼。
厨房里,有方觉忙碌的身影。
夏深靠著门框站了一会儿,最终想说的话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地看著。
方觉给他做了他比较喜欢的三明治,一杯酸奶,他也不提昨晚的事,只是问夏深:“饿了吗?”
“有点。”
两人到餐桌边用早餐,都是一副失忆的样子。
夏深注意到方觉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处理了,连关心的话都憋著。
下午,方觉没回家,两个人一起窝在阳台上发霉。
夏深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却统统没有说出口,到了傍晚便把方觉送了回家。
“明天,学校见。”
“嗯。”
方觉吻了下夏深的唇,把人推到门内,转身离开了。
当晚。
夏深就收到了桃桃十二连环call,第十三通电话他接了。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那些人真的太过分了!!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说!”
夏深呼了一口气,道:“人长在别人嘴巴上,你管得了别人怎么说?”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好生气好生气,错的是小三、错的是出轨的男人,为什么要把错算在班长身上?”
夏深也想,是啊,错的是出轨的男人,错的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为什么歇斯底里的母亲总是不肯放过她的孩子?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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