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说,给他安排的房子是村里有名的‘大户人家’,去年新砌的一层小楼,新砖、新瓦、新家俱,不过由于修完一层楼就资源不足了,所以楼顶就是个小平层,用来晒些五谷杂粮之类的。
夏深就坐在边缘看星星,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方觉。
“你还不休息?”
方觉来到他身边坐下,两个人的肩膀很自然地靠在了一起,最后连头也抵在一起。
夏深问:“分明是同一片天空,为什么待在大城市里就总觉得头顶的天空差点意思。”
方觉说:“乱花渐欲迷人眼,诱惑太多太大,身边的、脚底的,都已经让人看花了眼,哪里还有多馀的心情抬头看天空?但偏偏,这种自然的纯粹干净其实是最迷人的。”
夏深又问:“那如果非要让人在繁华都市的诱惑和一片远方的星空中做出选择,你会选哪一种?”
“显然我会选择星空。”方觉说,“我甚至觉得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星空,只要他们能看见星空的美。”
桃桃趴在墙边听他俩聊天,好像说得是人话,又觉得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俩还真是看星星看月亮,再从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啊。”
夏深没理他,他出于愤怒,爬上来之后,非常强硬地挤到了两人之间。
“本来我爸说可以给我安排旅行的,结果我为了配合你拒绝了,哪里想到竟然是来这鬼地方!来这地方能干吗,不会还要安排我下地干农活吧?”
夏深没有再卖关子,给了他一个帅气的wink:“恭喜你,答对了。”
没再待太久,等到老乡说热水好了,他和方觉下去洗澡。
夏深问了一句:“浴室在哪里?”
把老乡给问懵了。
方觉让老乡别再忙了,赶紧去睡吧,他拉著夏深回了他们的小房间,把睡衣和洗漱用品找出来递给他。
“你自己找的地方,你都没弄清楚吗?”
在这种陪偏远乡村,根本就没有浴室这回事,洗澡讲究个‘吸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
就……非常刺激。
两桶热水放的地方旁边就是俩块光滑的石板,旁边还有板凳和衣架。
“这就是你要的浴室。”方觉说。
夏深僵硬地站在方觉面前,不肯脱衣服,眼睛扫射四周,一点光亮都没有,但还是毫无安全感,在心里把助理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这,这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方觉已经脱光了,伸手扯著他的衣摆,夏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吸引了,没注意就被他扒了一件衣服。
“你想的是什么样?像电视剧里那种远离尘嚣的古风小镇?”
“额……大概是吧?”
“大少爷,那不叫‘农村’,那叫斥巨资打造的风景区。”
夏深气得磨牙,他被骗了!
身上的衣服被扒了个,山里气温宜人,不冷也不热,但就是蚊子战斗力凶猛,咬得他小腿疼。
“快点洗完就消停了。”
方觉便拿著湿毛巾给他擦,擦完A面擦B面,两人迅速地洗了个澡,回房间的时候,夏深觉得他一屁股都是蚊子咬的小包,好在方觉准备齐全,拿了止痒药给他涂。
“我自己来。”
夏深趴著,手指沾了药膏往后涂抹,方觉就躺在他身边,他琢磨了一下,觉得这画面怎么都不对劲。
“我生气了。”
他爬到方觉身上去,用很低的声音密谋策划:“要不我们跑路吧,让他们待在这里受苦,让你妈也待在这里。”
说完之后,他觉得这个计划简直绝妙。
方觉搂著他的腰,手往下去。
“要跑路也得你有力气再说。”
“嗯?现在我还挺有力气。”
“一会儿就没有了。”
……
“等等等……”
大约半个小时后,情绪、身体都到达一个关键点后,夏深突然出戏,酸软的腿往方觉肩上抬。
“我的脚趾被蚊子咬了,你那个止痒药给我涂一点。”
方觉要了他一口,然后去给他拿药。
“不行不行,你先出去,再给我涂一点,还是好痒。”
“!”
方觉此时也非常后悔,就他妈不该著急那一时半会儿,这弄一半开始喊脚丫痒,上不去,下不来,他俩都快要难受死了。
感觉没了,夏深反而是困意上来了,只能卡在一半生硬的结束——
“睡觉吧,我困了。”
方觉手抚弄著他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算你狠。”
第二天。
六点半。
村长就带著一众乡亲和孩子们来门口叫他们了。
夏深这个时候才浑浑噩噩地想起来,他写完详细的计划之后,还给助理看过,让他提前安排好,他当时想的是要往死里整这些没经历过毒打的中二青年们,可是他现在才发现,不管是起床干活还是当监工,都是要早起的啊!
方觉先出来,拉著懒散的他,夏深提出要不先吃早饭,村长道:“我们下地干活都是不兴先吃早饭的,夏天天儿太热了,时间少活儿多,得早点出门。”
村长给他们安排的活儿很简单,就是除草,但地里还有一种能吃的野草要单独摘出来,所以一人一把镰刀、一个小背篓上路了。
夏深走在方觉身后,看著他背上那个小背篓,恨不得就地缩成一个婴儿,跳他背上去。
作死啊。
夏深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
不过集体的魅力,大概就是总能把一件困难的事变得轻松简单而有趣,起初还是一阵又一阵的抱怨,也不知道谁先唱了一首歌,这快乐的歌声就停不下来。
山里的孩子嗓门很亮,一句山歌,乡间田野的露珠都抖了抖身姿。
到了地里,夏深划分区域,每人负责一块,搞完了就可以休息,弄不完的人没饭吃。
他态度公平,每个人的负责面积都差不多,包括方母,就他一个人将背篓倒立起来,人坐在上面开始现场演讲。
“这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了,本来就是按人头分好的,没有准备阿姨的份儿,现在阿姨替我分担了我那一份,我不就没活儿干了吗?”
方母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始终保持沉默,也不知道她一把年纪了跟这些小孩子们玩什么游戏,但又情不自禁进入角色中,这会儿才憋出来一句话:“我、我是替我儿子做的!”
方觉说:“那也没事,我这份就算你的吧。”
方母:“……”
其他人:“气死我了,柠檬酸!”
夏深戴著草帽,吃著山泉里刚捞出来西瓜,几个小孩儿蹲在他身边,摇扇子又捏腿。
“深哥,你跟以前来过我们村子里的人都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
小孩说:“之前那些节目组都只是请几个嘉宾做做样子,不仅没干什么活儿,还有一堆工作人员在地里踩坏了我们的菜!说是给我们村子里做宣传,其实后面根本没什么拨款,但是您不一样,我听说您还跟我们学校签了合同,以后我们村上的学生还能去城里读书咧!”
夏深倒是听过一些节目只是打著扶贫的口号赚取关注度,干不出来什么事实,但他不是什么好人。
“别把你深哥想得太好了,想去城里读书也得有那个本事才给你免学费生活费的,而且也得是一年后的事。”不然影响他男朋友的命根子——平均分。
“那也没关系,我们会努力的。”
夏深看著这些孩子充满希望的眼睛笑了下,一回头就看见了方母站在他旁边。
“哟,阿姨,您都做完了?”
“做完了。”
方母情绪不佳,脸上没什么好脸色,但小孩儿给她拿西瓜的时候,看见孩子一双破皮的手还是忍不住放柔了眼神。
“你们吃了吗,吃点?”
小孩儿明显是很想要的,却还是忍住了:“村长说给你们准备的,你吃吧,阿姨。”
“你吃。”
方母把剩下的西瓜都切成了小瓣,全部分给了孩子们,分完之后还偷瞄了夏深几眼,搜肠刮肚的想台词,半晌才憋出来一句。
“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夏深可算是等到了,便问她:“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
方母几乎是脱口而出:“凭我是他妈!”
“哈?你做过几件当妈该做的事?”夏深语速极快,半点不给她回嘴的机会:“据我所知,方觉读书以来,就一直是第一名,奖金没断过,小学免学费,中学有高额奖学金。你要说你含辛茹苦养育了他,但我觉得好像不需要你的付出他也能活。”
“作为一个母亲,除却这些物质条件,你到底给过他什么!”
夏深最后一句是压著声音吼出来的,可他却觉得心头没由来的畅快,好像带出了积藏在身体里多年不清的瘀血。
方母被他吼懵了,也被他通红的眼眶吓到了,她也不禁想,除却这些,到底给过她的孩子什么……
不,她连物质都给得很少。
她的孩子太优秀了,而她却像个永远不懂的满足的黑洞。
夏深好像冷静了下来,用很冷漠的声音说:“你一直都觉得孩子是你的骄傲,可你好像很久从来没去想过,在外人眼中,你这个母亲对于他来说又算是什么。是累赘,还是难以启齿的……”
“你闭嘴!”
难以启齿这几个字扎痛了方母的神经,一巴掌甩倒了夏深脸上,没把夏深打疼,却把她自己打蒙了。
“我……”
“哈哈哈!”夏深笑得特别痛快,痛快得有些恍惚,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深哥!”
“夏深!”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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