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初,你来。”梁主任送了人出去,回来时对贺初招了招手。
贺初跟著年级主任来到办公室,走廊上的人迅速往周边聚拢,看著站的笔直,但视线都在往办公室内瞥。
梁主任回过身来将办公室的门关上,顺便瞪了这些人一眼:“好好站著反省。”
还有人想往前凑,被赵青昊斜了一眼后,又都老老实实站了回去。
办公室内,贺初笔直地站在梁主任办公桌前,问:“主任,您找我有事儿吗?”
梁主任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喝了一口茶叶后才发现杯子的滤网忘了放进去,不由呸了两口将茶叶吐到一旁的垃圾桶内,脑子里却想著要怎么开口。
贺初等了半天,梁主任就端著个玻璃杯在那喝水也不开口。
“主任,我没事儿,您不用想办法安慰我。”贺初说。
“啊……”梁主任没成想贺初自己开了口,放下杯子,轻咳一声,“你要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跟你班主任说,学校里会给你解决的。”
“没有困难。”贺初没什么表情。
找贺初之前梁主任反复想了很多措辞,想著安慰一下贺初又让他不要那么伤心,但是见到贺初后,这些话却都又说不出口了。
最终梁主任拍拍贺初的肩膀:“行了,回教室吧,别在外面站著了。”
贺初出了办公室,赵青昊忙凑上来:“没事儿吧?”
“没事儿。”贺初摇摇头,又靠回去站在原地。
站了半节课,老王就让大家回去了,赵青昊看到老王视线在贺初脸上转了好几次,赵青昊觉得老王肯定也要找贺初谈话,但是最终老王并没有叫贺初出去谈话,而是把他叫了出去。
赵青昊一脸戒备,以为老王是要拿他开刀。
老王先是严厉批评了一下他暑假作业的事儿,然后才说出正事儿来。
“贺初最近心情怎么样?”
“还行……吧。”赵青昊挠挠头,犹豫了一下,“表面上看著还不错,实际上怎么样我就真不知道了,毕竟我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贺初爷爷去世后,后事是回老家村里办的,赵青昊听到消息的时候打听了贺初老家在哪儿,当天就跟卫哲坐车去了,两人在那儿陪著贺初待了两天,贺初便让他们回来了,这期间贺初一直表现的很正常。
但……
就是太正常了。
赵青昊想想自己,如果家里有人出了事儿,他肯定哭成狗,但是贺初当著他们的面一滴眼泪都没掉,说实话他还挺担心的。
但这人是贺初,本来跟普通人就不太一样,似乎这种反应又是情理之中。
老王脸上的担忧之色毫不掩饰:“现在高三了,最关键的一年,不能有任何的影响,贺初这个成绩吧,一本很稳,这一年好好努力,说不定能奔个211,这要是因为这事儿受点儿打击最后可能连二本也考不上,你要好好看著贺初,他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你要马上跟老师说,知道了吗?”
赵青昊知道老王是关心贺初,于是重重点头:“知道了,老王……师。”
老王瞪他一眼,赵青昊撒丫子蹿了。
高三任务重,第一天开学便开始正儿八经上课,暑假刚过,大家都还没怎么收心,课堂上不是很活跃,赵青昊坐在第三排,贺初因为个高,坐在倒数第一排,赵青昊用书挡著脸,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贺初。
贺初靠在椅子上,手中转著笔,视线一直盯著黑板,英语老师在黑板上单词,写几个就悄悄瞥一眼最后面的贺初。
贺初学习还行,上课也不出什么蛾子,但也从来没这么认真听讲过,别人低头看书他还在盯著黑板。
赵青昊也看出了贺初的异样,不由拧眉,老贺什么时候这么认真过?
赵青昊一边偷摸观察贺初,一边拿出手机打算给卫哲发信息,手机刚拿出来,一阵风声自耳畔刮过,不等赵青昊反应过来,啪的一声,就被横空飞过来的书本拍在了后脑勺上。
“……”赵青昊低吼一声,英语老师瞬间转身盯著他这个方向,赵青昊忙压低了身子趴在桌上。
“都好好上课。”老师皱了皱眉。
等老师回身继续写字,赵青昊回身打算看看是谁这么没数,正好对上贺初眯著的眼。
赵青昊浑身一震。
贺初指了指自己手中的手机。
正好这时,赵青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赵青昊低头,就看到贺初给他发了条微信:上你的课,别盯著我。
靠,赵青昊手背到身后对贺初竖了个中指。
自这以后,赵青昊一上午都没敢回头。
中午,走读生都是回家吃饭的,天水巷离学校不远,骑单车不过五分钟的路程。
贺初和赵青昊都住天水巷,卫哲住百货大楼旁边,三人一起走到天水巷,然后分开。
赵青昊也住天水巷,是与贺初从小一起长大到的,两人回到天水巷,赵青昊一脚撑著地,问贺初:“你……要不去我家吃吧。”
“不用,我会做饭。”
“哦……”赵青昊摸了摸鼻子,干巴巴解释,“我也没说你不会做饭,这不还得做嘛,你要去我家就不用做了,我妈说中午做你喜欢吃的炸酱面。”
“不用。”贺初抬脚在赵青昊屁股上踹了一脚,“快滚吧。”
“……”赵青昊瞪他一眼,“朕的屁股是你能踹的吗?”
贺初懒得理他,一抬脚将单车骑出几米远,背对著赵青昊对他摆了摆手。
赵青昊在原地想了几分钟,最后也没强求,自己骑车回了家。
贺初转了弯,就看到自己家门口一人正弯著腰在门口拆纸箱,看样子都是从别处或是垃圾桶里捡来的纸箱,现在正一一拆开排列整齐。
“你回来了。”老人直起身对贺初笑了笑。
贺初停下单车,看著老人,有些意外。
老人看他的样子,忙解释:“我早上出门看你家门没锁,想给你锁了,又怕你没带钥匙,上午时还来了几个人在你家门外探头探脑,我不放心就在这给你看著门,现在你回来就行了,别再忘记锁门了。”
贺初闻言往自家门前看去,院门大开,确实没有落锁。
他习惯不了每天出门爷爷都在家,他忘记了从此以后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他出门需要锁门需要带钥匙。
贺初眼睫微垂,哑著嗓子道谢:“谢谢爷爷。”
“这有什么好谢的,行了,快回家吧。”老人对他笑笑,然后将扎好的纸箱拎著回到了院中。
*
中午,贺初随便泡了个面吃了,到院中转两圈消消食,就听旁边院中传来说话声。
“有三千块钱吗?”
“你要三千块钱做什么?”陈伯问。
“有事儿呗。”依旧是那个懒洋洋的少年音色。
“我现在身上没那么多钱,下去去银行取了给你。”是那个老人的声音。
“我不要现金,你给我转微信上。”
“我不会微信,我取现金给你吧。”
“行,现金就现金吧。”少年妥协。
贺初皱皱眉,活动了一下胳膊回了屋。
周寻从躺椅上起身,溜跶著往屋内走,周申明把他的钱都给掐了,但肯定给了陈伯钱,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还想克扣他,呵。
他这个后妈倒是有点儿本事,想赶他出家门直接说就行了,他又不会赖著不走,何苦弄什么算命的。
说他命里带穷?不能娇惯著养,得受受穷,吃吃苦,不然活不长?
这特么大清都亡了,还找这么蹩脚的理由。
算命的这辈子才带穷呢。
等他回去了,非得把那个什么算命的给揍一顿,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当然,前提是他得能活著回去。
周寻每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身上不舒服,要么就是因为一场感冒引发这个病那个病,一躺一两个月也是正常的事儿,躺在床上的时候,看书玩手机画画随便打发时间,并不总睡,除非身体实在扛不住,不然就只在固定的午休时间睡。
今天到了午休时间,周寻躺下睡觉,依旧是入睡很困难,正辗转难眠时,那首“他大舅他二舅”又响了起来。
周寻听到这声音,烦躁的要命:“没完了是不是?”
说著,周寻随手抄起桌上杯子要扔过去,杯子还没扔,铃声一下子停了,而且是被人关掉的,不是自然而然停止的,卡在了“高桌子低板凳都是……”这句上。
周寻靠在床上拿著杯子等了老半天也没等到高桌子低板凳是个什么玩意儿。
以为会跟早上那样有第二拨,但周寻等了好半天,那边也没有声音传来。
“……”周寻忍不住骂了一声,这下刚培养的睡意彻底没了。
周寻一口气憋在喉头怎么也发不出去,骂骂咧咧拿出手机搜了一下: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
得到了答案,周寻长舒一口气,这才算是舒服了。
剩下大半天躺在床上周寻脑子里都是大舅二舅和板凳木头,简直成神曲了。
接下来两天,周寻早上被三遍“他大舅他二舅”吵醒,摔一个杯子,中午再被他大舅和他二舅吵醒,再摔一个杯子。
陈伯也不敢多说什么,周寻一向养尊处优,一下子来到这个地方,心里肯定有怨气,就由著他发泄,还买了两箱玻璃杯放在那里让他摔。
周寻觉得自己三岁死不了,六岁死不了,十二岁死不了,可能大难不死,能多活两年,但现在他有点儿不确定了,他可能会死在隔壁的两个舅舅手里。
周寻焦虑了。
他很长时间没有什么太激烈的情绪起伏了,对于一个看淡生死,看破红尘的人,已经忘了生气是种什么感觉了。
就连周申明的老婆找了个算命的说他命里带穷要出去受受苦才能活的更长久而周申明竟然同意了时,他心里都波澜不惊,只觉得众人皆傻逼,唯独他清醒。
但来了这么几天,周寻就焦虑了,抑郁了,暴躁了,虽然他快死了,但是在剩下的这段还活著的日子里,他还是要吃喝拉撒睡的,毕竟舒服一天算一天。
隔壁到底是住了个啥狗逼玩意儿,就这么稀罕他大舅他二舅?
周寻真情实感地想弄死他。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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