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初端著碗坐在周寻家的客厅里,面前的茶几上摆著两个刚刚炒好的菜,一个清炒花菜,一个洋葱炒肉丝。
碗里是陈伯给他煮的清水面条,让他拌著饭菜吃。
陈伯倒了杯水给他:“菜是今天晚上刚做的,小寻就吃了几口,你别嫌弃。”
“不嫌弃的,爷爷。”贺初说。
贺初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坐在了这里,可能是因为陈伯硬拉著他不许他走,也许是周寻突然抬头来了句:怎么,我家饭有毒啊?
总之,最后贺初留了下来。
陈伯说得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饭量都大,以前他晚自习回来时爷爷也会给他准备饭,但是现在没有了。
“怎么样,还合你的胃口吗?”陈伯问。
“很好吃。”贺初低著头吃饭,头也没抬。
贺初说完,旁边传来“啧”的一声。
贺初没看他,继续吃饭。
其实陈伯做饭也就一般水平,能入口而已,说不上好吃,花菜有些生,洋葱炒的不够入味。
但贺初就是挺有胃口的。
周寻将校服拿出来往身上比划,比划了一会儿干脆穿上试了试,长短倒是合适,但少年太过清瘦,黑色校裤的裤腰肥了不少,不用手攥著怕是得直接掉下去,白色衬衫也显得略宽大了些。
老王应该是按照身高给他拿的码数,因为周寻有些过瘦了,所以衣服才不太合身。
“这也太肥了。”陈伯上下打量一番,“要不明天我直接去做校服的厂家那里给你重新定制一身?”
“就一校服,折腾什么啊。”周寻不在意地摆摆手,“凑合穿吧,就凭我这颜值,就是裹块床单都帅人一脸血。”
贺初拿著筷子的手一滞,这少爷真自恋,虽然确实长得确实不错。
长短倒是合适,陈伯想了想:“你脱下来,我给你把腰收一下。”
周寻脱了校服给陈伯,陈伯拿著校服去他的卧室给周寻改衣服,客厅内就剩下贺初和周寻。
客厅内有一张长条沙发,还有一个单人沙发,贺初坐在单人沙发上,周寻就坐到了长条沙发上,手里拿过个抱枕抱著,半躺在那里看著贺初吃饭。被一个人盯著吃饭换成旁人肯定会觉得不自在的,但贺初连看周寻一眼都没看,淡定的吃著饭,似乎旁边根本没人一样。
周寻看了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没话找话的问:“你那个头像上的植物是什么呀?”
“五味子。”
“五味子?中药啊。”周寻有些惊讶,“为什么用这个做头像?”
贺初咽下最后一口饭,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才说道:“好看。”
可能是因为周寻饭量小,所以陈伯菜做的并不多,贺初也没剩下,全都吃光了。
贺初端起碗和杯子去厨房洗,周寻也没阻止,只是靠在沙发上想了想那张图,红叶绿果,确实还挺好看的,这头像跟他养生老大爷的朋友圈还真挺相配的。
一十七八岁的高中生,硬是活成了七八十岁的样子。
贺初将洗好的碗筷和杯子放好后便跟陈伯告辞离开。
回到家后,贺初洗了个澡,又写了两张卷子才上床睡觉,今天晚上吃的有些饱,睡觉时有种久违的满足感。
以前放学回家吃到爷爷做的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从来没有觉得多珍贵,后来有一天再也吃不到了才知道,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没有了。
爷爷总说,五味子,甘,酸,辛,苦,咸,五味俱全,就像人的情绪一样,喜,怒,哀,乐,怨,缺了哪一味都不行。
贺初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迷糊著睡著时觉得似乎有一件事儿忘了做。
被锣声惊醒时,贺初有一瞬是没动的,最近被周寻折磨,贺初每天早上起床都有心理阴影了。
直到第二声锣响,贺初才伸手摸过手机看了看,凌晨五点半,是他以前正常起床的时间。
不等他放下手机,手机震动了一下,微信弹出一条信息。
你找对了,就是我:起床了。
你找对了,就是我:不用感谢我!
贺初闭上眼眯了半分钟,才又拿起手机回了条。
我不想加你:起了。
出门时,贺初往隔壁看了一眼,大门没开,只闻到了熟悉的中药味。
周寻是快下早自习时拎著书包从外面懒洋洋走进教室的。
黑校裤白衬衣,衣服看起来略宽松,衬衣有一角没有扎好落在了外面,配上他带著浅笑的脸,看著很惹眼。
班里同学,尤其是小姑娘的视线忍不住在周寻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主要是周寻长得好看,长得又白,看起来干净清爽,而且脸上总带著笑,特别容易让人生好感。
有个小姑娘的视线太过直白,周寻还对她笑了一下,小姑娘顿时红了脸,忙低下了头。
赵青昊忍不住“啧”了一声。
赵青昊同桌在旁边小声道:“我看老贺校草的地位怕是要不保了。”
赵青昊一点儿没有作为好朋友的自觉,反而在那嘿嘿笑。
周寻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食指曲起在贺初桌上敲了敲。
贺初抬头瞥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周寻将书包塞进桌洞,笑:“你还没跟我说谢谢呢。”
贺初转回头:“你不是说不用谢。”
“我说不用就不用了。”周寻一手支著下巴侧头看著他,“我可是专门盯著时间给你敲锣,然后又睡的回笼觉,你难道就没有点儿感恩之心?”
周寻本来就是故意逗贺初的,所以当贺初转过头来看著他说了句“谢谢”时,周寻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然后意味深长的“啧”了一声:“哥们儿,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你不能吗?”贺初垂著眼皮懒懒来了这么一句。
周寻咂摸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耳后根不受控制地红了一片:“卧槽,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一货。”
因为周寻的身体原因,上学也是断断续续的,所以他没什么朋友,接触最多的也就是堂哥周子辰和盛航。
周子辰比周寻大三岁,以前周子辰会带周寻去酒吧ktv,他那帮朋友荤段子张口就来,周寻听了只觉得刺耳,从来也不会跟著他们说,至于同龄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现在听贺初说这种话,倒是不反感,反而觉得挺有意思的。
尤其是贺初这个看起来冷冰冰动不动就那冷眼瞥人的,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来,还挺反差的。
贺初嘴角飞快的勾了一下,继而面无表情地不再搭理他。
第二节 数学课,老王看周寻来了,藉著这个机会又在课堂上强调了一下有什么事情必须请假,不许迟到旷课,更是点名贺初,让他别忘了下周的检讨。
贺初听到这话脸瞬间木了下来。
周寻面前摆了两张空白卷子,用卷子挡著在那玩那种智力闯关游戏。
有些需要晃一下手机才能从屏幕一侧掉落一些道具,所以周寻时不时就晃一下手机,有时候幅度还挺大。
老王眼睛尖的不得了,他瞅了周寻几眼,看在周寻是新转来的份上,老王还算给他留了几分面子,但周寻实在是太过分了,老王最后实在忍不了了,卷子往桌上一拍:“周寻,你起来说一下这个题答案是什么?”
因为周寻是生面孔,听到他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很多平常上课不抬头的人也都回头看他。
周寻虽然玩著游戏,但是对自己的名字倒是敏感的很,将手机往桌上一盖,就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瞬间周寻看向贺初,小声问了一句:“答案是什么?”
贺初也迅速回答他:“选C。”
周寻听到答案后很微妙的睨了一眼贺初,贺初低著头,修长的手转著笔,那笔在他手指间旋转著,竟然一直没掉下来。
“答案是什么?”老王看著周寻,脸上表情很严肃。
“根号二。”周寻说。
这一瞬间贺初抬头,周寻低头,两人对上视线,周寻眯了一下眼睛,贺初小弧度地勾了一下唇角,喉间溢出低而短的一声轻笑。
“坐下吧,上课好好听。”老王摆摆手,没为难他。
周寻坐下后,拿起笔在贺初手背上敲了一下:“哥们儿,你不地道啊。”
“我走神了,以为选择题呢。”
“骗鬼去吧。”
周寻嗤笑一声,信他才怪了。
第二节 课后,是课间操,除了值日生,大家都下楼去做操。
老王站在讲台上催促:“快点儿,磨蹭什么呢,一点儿青春气都没有,七八十的大爷都比你们走得快。”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老王打算离开时,突然看到周寻竟然还坐在那里没动,不由拧眉:“周寻,你干嘛呢,快点儿啊。”
“老师,我身体不好。”周寻说。
“身体不好?”老王可是去了解过周寻身体状况的人,又没有什么大病,不活动一下身体怎么行,现在的孩子就是太惯著了,一点儿力气都不肯出。
周寻被老王赶出了教室,并且被老王亲自带到了操场上安排到了最后一排,他前面就站著贺初。
“跟著大家做,上体育课的时候再让贺初教教你。”老王说。
周寻看著一群人在操场上又蹦又跳的,扯了扯嘴角,有够傻的。
九月中旬,天依旧很热,今天尤为闷热,一丝风也没有,一些男同学后背上别汗水浸透湿了一片,周寻不怎么出汗,他就是觉得有些憋闷。
周寻跟著贺初的动作在后面做著。
虽然很傻的体操动作,但贺初做起来倒还挺赏心悦目的。
其实贺初的动作是有点儿偷懒的,胳膊伸不直,腿也不怎么弯,浑身带著股子敷衍味,但他肩宽腿长,后背总是挺得很直,随便一个动作都还挺好看的。
不自觉的,周寻就跟著他的动作做了下去,甚至觉得自己一定比贺初做的更好看。
周寻有多久没这么活动过了?
似乎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没做过这么剧烈的运动,即便上学,也是司机送到校门口,他走几步进去而已,锻炼身体这种事情他从来没有过,前几天他身体不好那会儿,连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更不要说这么大的活动量了。
没一会儿,周寻便觉得胸口发闷,眼前贺初的身影开始重叠,呼吸急促起来。
周寻看了一眼天上明晃晃的太阳,轻轻叹了口气,他太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了。
其实他要真不想下来,老王也不可能强迫得了他,但他也想试一下,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是种什么滋味。
但,他似乎还是高估了自己。
贺初感觉身后人扑撞上来时,第一反应是用力攥住了那人的手腕要将人撂倒。
但鼻息间熟悉的中药味,还有那白皙的手腕让贺初动作一顿。
就这一顿的功夫,周寻已经从后面抱住了贺初的肩膀,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处,喘著粗气说:“贺同学,跟你说个秘密啊。”
贺初眉头狠狠一皱,后排一些同学发现了两人抱在一起的动作都看了过来。
老王在远处瞅著,快步往这边走过来。
贺初:“你……”
周寻用力扯了一下嘴角,笑了一声:“我要晕倒了。”
周寻说完身体便一软向一边倒去,贺初本来就攥著他的手腕,眼疾手快用力一扯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并用腿抵住了他的后腰,没让他直接跌到在地,
“别公主抱我,丢人。”
这是周寻彻底晕倒过去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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