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要跟人好好说道说道,一个拳头直接朝他的脸砸来,鼻血狂窜,眼冒金星地往后退了几步,“咚”一下倒地,半天没能起来。
直到视线恢复正常,才发现自己竟被一群地痞流氓团团围住,其中一人蹲在他面前,大笑著用手背拍他面颊,像在扇耳光,“新来的是吧,知不知道这一片儿归我们管?想在这儿要饭乞讨可以,得给我们交保护费,懂不懂规矩?”
赵自流大怒,几乎要怄出一口血来。
哪个流氓团伙会跑到A大这种学校收保护费?这摆明了就是故意在羞辱他,骂他是叫花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硬生生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我,我手里暂时没钱,我这就走,不敢在这儿碍您的眼……”
话还没说完,脑袋被按著推了个跟头,他抱头在地上翻滚,被一群人围著踢打,惨叫不迭。前几天跟人演戏挨的打掺了不少水分,今天这可是实打实的毒打,还是一群身强体壮的大男人对他一起暴揍。
他不断地呼救求饶。可是这一片人迹罕至,没人来管这个闲事,这群人也不肯轻易放过他。
赵自流鼻青脸肿,瘫在地上躺了很久,动一下浑身哪都疼。殴打他的人已经离开了,可他心中的恐惧仍然无法驱散。
是邬希……肯定是那个小兔崽子……
这事摆明了就是有人雇凶来专门教训他,和邬希绝对脱不了干系。
他捂著肚子艰难爬起身,踉跄到校外去叫车,一连路过好几辆,隔著车窗看到他这副悚人的模样都不敢停车,加速从他面前开走。
好不容易有一辆愿意载他,还是黑车,坐上去就狮子大开口,要加钱。
“我给钱”,赵自流神经兮兮地点头,喃喃自语,“我有钱,我马上就会有钱……”
那司机眉头紧皱,一脸嫌恶。妈的,真晦气,不会是载了个神经病吧。
把赵自流送到目的地,他连数钱都不数,赶紧把人丢下去,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串车尾气。
赵自流把瘪瘪的钱包小心揣回裤兜,捏著手机眯眼看地图。
香樟路2号附近,宏奇小区一号楼三单元402室,是网上有人发布人肉出的翻车女主播桃几酱的住宅地址。
门口有人泼了鸡血,都已经凝固了,一股子扑鼻血腥味,大铁门上全是涂鸦,辱骂得上至十八辈祖宗。
虽说桃几酱不是什么好人,翻车也是自作自受,但这些自诩的道德卫士也是真的恶意满满。
不过这样倒正好,她终归是自己品尝到了来自陌生人的刻意侮辱是何种滋味。
桃几酱已经好久没出门了,就靠著网购和速食品过活。窗帘拉紧,昼夜颠倒,烂醉如泥,少有清醒的时候,心中充满怨恨。
凭什么她成了过街老鼠,那个[希]反而更火,继续活跃在粉丝面前。就因为他有钱有靠山?这世上哪有干净的人,尤其是这群富二代,玩得比谁都脏,她才不信邬希是什么纯洁小白莲。
门被敲响,她背靠著沙发冷笑,没有去看一眼的想法。这段时间骚扰她的人可太多了,多得她几乎要神经衰弱。
外边的人敲了一会儿,见她不肯开,似乎暂时离开了,没过多久又折返回来,从下边的门缝塞进来一张纸条,写著:“我和你联手搞邬希,我有办法,只要你配合。”
骗谁呢?桃几酱噗嗤一声笑出来,觉得荒谬无比。这么拙劣的骗局她可不会上当,别想骗她开门。
门缝又塞进来一大张纸:“我是他亲大伯,他不是什么富家少爷,就是个小畜生,赚那么多钱不给我,还敢找人打我。他最近过生日,收了个很贵重的礼物,我借用你的流量从他那搞钱,事成后咱们对半分。”
钱!
桃几酱眼睛一亮,猛地起身。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要钱!只要有钱,她立刻就搬家,远走高飞!
林枫从海城旅游回来,春风满面,给邬希带了点水果土特产,却见到一向懒散的室友正在埋头苦读,非常惊讶,“你咋突然开始念英语了?”
“在准备分班考”,邬希接过东西开心地说了声谢谢,见他居然一点也不著急,“你英语好吗?慢班据说作业特别多,比高三还多。”
林枫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作业多就多,我都随缘。”
“你这么临时抱佛脚,不如抱校草的金大腿,他水平比咱们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他嘿嘿笑著,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阳台。
邬希也笑,“算了吧。”不能总耽误秦校草宝贵的时间。
熬夜把用不著的教辅书筛出来,第二天送回到图书馆二楼,他馀光瞥见秦璟泽正倚著书架站在角落,手上捧著厚厚一本小语种原著,他看不懂的那种。
视线又顺著挪向旁边的矮桌,上面摆著三本装订整齐的……英语笔记。
刚回国的秦璟泽居然也会有英语笔记这种东西。他饶有兴趣地蹭过去,“能看吗?”
秦璟泽写得一手很飘逸的花体英文,笔记非常简练。不知怎么叫他忽然想起昨天舔狗的短信。也不知道那人的笔记会是什么样。那么变态又事无钜细的一个人,笔记多半会记出十本以上吧……
他盯著本子一时出神。
无边的静谧中,身旁的人正暗自打量他的反应,墨色瞳仁中压抑著不明的情绪。
从旁边的走廊拐过来一道身影,沉寂顿时打破。陈佑鹤冷冷地盯著邬希,语气嘲弄,“你这是学英语还是跟男人套近乎呢,临时学这么几天可进不了快班。”
阴阳怪气,掐死算了。
“放心,就算是为了不和你分到一个班,我也会努力进快班的”,邬希反唇相讥,白他一眼,仰头看向秦璟泽。
男人似乎连姿势都没变过,依然低著头专注看那本晦涩的书,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我先给你画个重点,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你自己不用了?”不看的话随身带著干嘛。
秦璟泽撂下书,从他手里抽出笔记本,“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邬希眨了眨眼,有些怔愣。
被晾在一旁的陈佑鹤脸色涨红。糙,不就是学习好点,装什么装。
图书馆一楼的人比昨天还多,二楼倒是更清净,毕竟借阅手续只有一个管理员负责办理,排队的人很多,都心急火燎想上二楼,却也无奈于工作效率有限。
气跑了陈佑鹤,邬希满意地坐在秦璟泽身边,突然一连收到好几条林枫的微信轰炸,让他看看松鼠网,说是有瓜吃。
他打开松鼠网翻开热门,果然看到一个词条热度正在往上爬:#桃几酱复出#
热门第一条就是桃几酱的直播间,直播已经结束了。他点进去看回放,眉心登时一跳。
干瘦的中年男人佝偻在镜头前,鼻青脸肿,一脸苦相,颤颤巍巍举著病例,癌症诊断书,一开口声音沙哑,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像是太久没说过话导致声带退化。
一身简朴素衣的桃几酱坐在他旁边,目光中流露出不忍与愤懑,“这位老伯叫赵自流,昨天晚上我在路边看到他捡别人的剩饭吃,一问才知道他不仅没钱看病,还欠了好多钱,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他前些天还被催债的人暴打,实在撑不住了。又无儿无女,昨天他就想找侄子讨要点接济,结果他侄子二话不说就叫保安把他赶走,之后还找人打他,说他是要饭的叫花子……”
桃几酱双手合十,泪眼盈盈,“我不是想复出,以后也再不会开直播,只是想厚著脸皮号召大家帮帮这位孤苦无依的老人!”
虽然还是骂她做戏的人居多,但作为曾经的知名主播,她的煽动力很强,还是有人真的信了。
有人故意带节奏开始刷礼物,就有更多的人跟上,也有人出于对桃几酱的厌恶,要求老伯独立开辟账户,不要被这种黑料满身的女网红利用。
“我给你开个空白的账号?你会操作吗?”,关了直播的桃几酱冷笑地看著那些辱骂她吃人血馒头的人,神色轻蔑。
“不急”,赵自流眼珠转动,飞快盘算著,“这事你不用管了,刚才直播那群人给你刷的礼物我也看见了,不少钱,你都拿著吧……”
“你什么意思?”,桃几酱呛声打断他,目光森寒,紧咬银牙,“说好的事成之后对半分钱,你想独吞大头?”
这点打赏能有几个钱,这老家伙肯定能捞得更多,她才没那么好糊弄!
气氛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
赵自流低声咒骂一句什么,不耐烦地翻了个大白眼,“我也没说后面拿了钱不分给你,小丫头片子不知好歹!”
他起身,要赶快抓紧时间,“微博的事我还是自己弄,我得回趟家录个视频,你有事打电话联系我。”
早些年赵自流还能啃老,住老人家的房子,后来老人去世,他混吃等死把房子也作没了,卖的钱挥霍一空。
从赵治恺和邬希那抠来的钱也不少,但钱这东西不经花,他只能到处搬家,租最便宜的旧房。
翻箱倒柜找出一张破破烂烂的相片,上面是他和邬希还有两位老人,他把它夹在相框里,调整角度摆在身后的架子上,得意地发出笑声。
他可真是有先见之明,这破照片第一次搬家的时候就想扔了,但想著保不准什么时候用得上,就一直压箱底,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天!
热门榜很快多出一条:#患癌老伯真实账号#
不是新号,而是一个两年前申请的旧账号,被有心人扒了出来,相册里有以前的照片,可以证实身份。
翻著这个账号空间,大家惊讶地发现这位老伯竟然还是[希]的粉丝,经常给[希]点赞转发,除此之外就没发过其他的什么东西。
邬希一看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立刻起身,去洗手间拨通了一个电话。
再回来的时候,目光冷不防和秦璟泽对上,男人眸色深沉,“他总是这样给你找麻烦吗?”
邬希一愣,勾唇轻笑,“我以前傻啊,给他打过不少钱,他当然缠上我了,最近一直不给他打钱,他这是狗急跳墙。”
虽说与小人结仇会平添许多烦恼,但他还不至于就这么怕了赵自流。
“嗯,没事”,秦璟泽颔首,露出了然神色。
没过一会儿,赵自流就发了新动态。是一段自拍视频。
他看起来对摆弄手机很生疏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谢谢各位网友好心帮助我,但我不想治病了,活一天算一天,能吃饱饭就行,请大家不要再给我捐款。”
说得很释然,听者却只感到心酸。若是他侄子不那么绝情,至少不会让他丧失求生的欲望。
越是这样不要捐款的人,越是显得真实,让人更加同情。
没有银行卡号这种直接捐款渠道,大家开始给他的账号打赏。
然而没几分钟,评论区就忽然有人截图画圈,指出他身后的背景里有一张合影:“你们看这个人像不像某个美妆博主?”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会觉得像,真的太像了。
这条评论迅速被顶到了热评第一,再结合患癌老伯那么多的点赞转发记录,好多人开始@邬希,让他出来给个解释。
“什么毛病啊”,林枫在寝室里看到要气死了,怒而拍桌,给邬希发消息:“这一看不就是那个女网红故意找人做戏吗,肯定是她想往你身上泼黑水,他们是不是没长脑子,这都信。”
网上带节奏著实容易,真真假假,满地鸡毛。
邬希没等回完他的微信,手机来了个电话,不出意外,是赵自流。
他接起来,那边开口便是冷嘲热讽,“这回接电话倒是挺快。这样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我亲侄子,我也不想把你怎么样,咱们见面说,就在那个什么邵,邵记……”
“有什么话你就现在说”,邬希跟他没什么好谈的,不用猜都知道是要钱。但他未免高兴得太早了些。
赵自流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地威胁,“你非要这样,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大不了咱们就一起完蛋。”
电话里说事,这小兔崽子肯定会录音,他可不傻。
他自信满满地等著邬希向他妥协,心里打著好算盘。
他没必要把这棵摇钱树砍倒,只要邬希给他足够的钱,他就有办法澄清眼下的局面……
没想到电话里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邬希居然把电话挂了。
电话没那么防窃听,他们离得又进,秦璟泽在旁边肯定听得一清二楚,邬希不想拿这些乌七八糟的来污他的耳朵。
他下意识偏头看了眼,却听见秦璟泽问,“上次拘留的时间是不是太短?”
邬希嗤嗤地笑,“是吧,我也觉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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